丹凤朝阳-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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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药炉里烧的是松木柴,劈得细细的,烧着了之后有一股松香气。
淡淡的蓝烟从烟孔中逸出,很快飘散在空气中。
红豆看她不出声,心里忐忑,也不再说话,她弯下腰,把盖揭开看火候。
潮生看着在药汤中翻沸的药材,沉下去,又浮上来。
桂枝,陈皮,甘草,全都碾碎了,混在一起分不出来。
潮生盯着那里看了好一会儿,一动不动。
她心里也什么都没有想,空空的,就那么呆怔着,太阳照在院子里,石板地上的光显得很刺眼。
红豆偷偷看她一眼,过一会儿。又偷偷看一眼。
姑娘……姑娘这是怎么了?
许婆婆气喘吁吁一路走开,推开门的声响惊得红豆一下抬起头来,潮生有些茫然地看着许婆婆。
“姑娘,姑娘快去前头,有……”许婆婆回过气来:“有大事!”
什么事是大事?
潮生随许婆婆往前头走,低声问:“是什么事儿?”
许婆婆好象压根儿没听见,低着头只顾走。
潮生也加快了步子。
前院十分肃静,潮生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列人一一
她的眼睛眯了一下。
这些人是龙武卫,锦袍裘带,佩的全是一样制式的飞骏宝剑,因为
象征意义大于实际效用,所以这剑较寻常剑长出约六寸许。
许婆婆停了平来,将潮生轻轻朝前推了一下。
潮生慢慢走过去.厅前已经设下香案,何云起向她招了一下手:“妹妹,过来。”
潮生再转头,看到一张久违的熟悉面孔。
来公公,来家安。
潮生木然地在跪下,满院子的人都跪伏着,来公公站在香案之前,展开黄陵。
他念的什么潮生一句都没听进去,等最后“钦此”二字完了,来公公一改肃容,何云起叫头下去:“臣,领旨谢恩。”
“驸马爷,快请进啊。”
潮生也跟着起来。
何云起已经接过了那一轴黄陵圣旨,和来公公寒喧着。
潮生怔怔站着,直到来公公唤她:“潮生姑娘?”
潮生抬起头来,被动地回了一声:“来公公……”
“姑娘这……”来公公说:“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潮生摇了下头,她忽然想起一件旧事来:“当初的事,谢谢您了……”
她当初挨打,听人说起是来公公传的话,虽然那四十仗险些将她打死,但是后来她经的事多了,才慢慢想明白。如果她不挨四十杖,可能当时就没有命了。
来公公说:“姑娘快别这么说……”
他下面的话,潮生一个字都听不到,只徒然看到他的嘴唇在动。
院子里有人在走动,有人说话,案上香炉里燃的烟香气刺鼻。
何云起扶住她的胳膊:“妹妹?”
潮生想,她应该说声恭喜。
驸马爷,哥哥的婚事成了?
潮生嘴角动了动,一头栽进何云起怀里。
抱抱大家。
今天写得很投入,虽然速度并不快……
二更会晚些,大家可以明早起来看。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大喜
潮生病了好些天,美人蕉的花都被一场急雨打落了,但是新的花苞又长了出来,仍旧开得十分喧闹,蕉叶如扇,花红胜火,艳丽而泼辣。
潮生知道自己这病,多半是心病。
过去的点点滴滴,现在想来每一刻都是苦涩的。
她躺在床上,看着窗子外头,旧的叶子落下,新的叶子长出来。旧的花谢了,新的花又绽开。
“绿蜡春犹卷……”
红豆没听清她说的什么,抬起头来看看。见潮生没有什么吩咐,才低下头去继续做她的针线。
潮生懒懒地看着一只蜜蜂在花间打转,过了半晌,振翅向上,消没在绿荫青竹间。
何家上下人仰马翻,何云起的婚期就订在八月,诸事都得忙碌起来了。而潮生说病就病,还病得这样重,也需请医延药,许婆婆忙得嘴角都起了两个泡,可是人却越显得精神。
她是怎么也想不到,那位“颇有来头”的寡妇,来头竟然这么大啊!
是,许婆婆知道他们是在昆州相识的,也知道朝廷多年前有位公主嫁到了昆州。
可是谁能把这两件事儿连在一起想啊?
潮生终于康复。
何云起总觉得妹妹变了。
话更少了,常笑,眼睛显得又深又黑一一
原来她身上那股稚气,在这场病后褪得干干净净,就象被大水全冲走了,分毫不剩。
只是,偶尔还会有些洗惚。有时候回过头,可以看见她静静的不出声。或坐着,或站着她的人在这里,可是心神却不知道在哪里。
潮生帮着许婆婆忙起来。
虽然一应事宜有内侍监的人操持指点,可是要做的事情还是出奇的多。公主下嫁,好象比皇子娶亲的规格还要繁琐细致。
先是要不是另立公主府的事情,争议了几日,最后原封不动,大公主自己不肯。
于是这宅子要大大的改动了一一
连大门的规制都改了还不大么?
好在潮生不用再挪住处,大公主嫁进来后,就在正堂后面的屋里起居。宅子里工匠忙进忙出,内侍监派来的监工嗓子都哑了,顶着六七月的大太阳劳作下人们有好几个中暑的。
潮生吩咐厨房熬了不少的绿豆汤和甘草水,盛在大桶里,搁了冰糖那些人一碗一碗的喝下去,又都化成汗从身上倘出来。
忙碌让潮生无暇再去多想。
立秋过后就是何云起大喜的日子。
喜事并没太过张扬一一虽然潮生觉得已经够张扬了。
皇帝还是钟爱这个遭际坎坷,性子刚烈的长女,为她再嫁而颁了圣旨。只是大公主已经嫁过一次,不可能再从宫中发嫁。
皇帝让她从离宫的听花苑出阁。
鞭炮快要炸翻一条街,潮生听着那喜庆的咀呐一路吹着从“凤求凰”一直吹到“享太平”,心里暗暗祝祷。
但愿哥哥所有的劫难都在今日之前历尽,以后他和大公主定能和和美美,恩爱白头。
宾客并不算一一太多。
潮生见着姚将军和两位姚夫人了。大姚夫人生得并不算美,但是端庄凝重一派大家风范。小姚夫人也已经年过三十,可是看起来还如二十许人,笑起来脸上有个浅浅的涡儿,十分甜美。
姚将军来替何云起操持掌事两位姚夫人则接待招呼女眷们。因为喜事,潮生穿了一件满襟的描金牡丹红糯裙懈潮生还是头一次穿这么鲜艳的颜色,瘦瘦的肩,细细的束腰垂下眼帘时,长长的睫毛显得更加惹人怜爱。
小姚夫人一见她就不肯放开手了:“哎哟哟云起那么个粗人,竟然有这么琉璃玉人儿似的妹妹啊。快让我瞧瞧,啧啧,姐姐,你有见过这么出众的姑娘么?我可是生平头一次见啊!”
虽然大姚夫人和小熠占夫人两人是妯娌,可是因为兄弟俩关系好,大姚夫人又比小姚夫人年长了十余岁,待她一向待自己女儿一样,笑着点头:“果然是个标致的姑娘,我可也没见过。”
潮生脸上微微浮起红晕,头更低了些。
她礼数周到,又和顺乖巧,两位姚夫人都给了见面礼,大姚夫人拔了手腕上的镯子。那镯子翠得象一汪水一样,看着就让人心里安静喜欢。小姚夫人给的是她头上的芙蓉赤金步摇,芙蓉花瓣是用红宝石拼镶而成的,宝石光华灼灼耀眼。
潮生推辞,小姚夫不由分说,直接把步摇替她插上了:“姐姐你瞧瞧,比我戴着可好看吧?”
大姚夫人笑着说:“好啦,人家小姑娘经不起你这么玩笑。同我去前头招呼人去。”
大公主的轿子已经到了,潮生不能去大门口,可是只听动静,想象得出那副欢腾的景嘉象。
红豆有些坐立不安的,潮生笑着说:“没关系,你想看就去看看。”
红豆摇摇头,忍住了诱感:“我不去,我在这儿陪姑娘。”
潮生拍拍她:“放心,拜天地能看到。”
红豆激动得小脸儿通红:“姑娘,少爷娶了公主,那咱们……咱们家就是皇家国戚了?”
潮生一笑:“嗯,也算是吧……哥哥成了亲之后,可不能再喊他少爷了。”
“知道,我知道。”
大公主牵着红带,被扶了进来。她一身大红,并未象寻常寡妇再瞧一样有什么忌讳。
旁人纵有非议,大概也是说,到底是公主之类的。
但是潮生觉得,纵然不是公主,以这位嫂子的性格,她爱穿什么穿什么,才不会管别人的说三道四。
等大公主被送进新房,挑了盖头,潮生陪她说话。
大公主唇上搽着鲜艳的红,她可不会跟潮生见外,直接说:“妹妹把我丫鬟叫进来,我得换衣儿衣裳,人都快捂馊了。”
潮生一笑:“哪会那么快就馊。”她过去开门叫大公主的丫翼进来,进来了四个,大公主一指:“姑娘以后也是你们主子,可别慢待了。”
四个人齐齐施礼:“见过姑娘。”
潮生吩咐人端了点心和茶水进来,点心清淡,茶也是温的,正适宜解大公主的燃眉之急。
第一百四十八章 甜瓜
大公主满面红光,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潮生琢磨,大概两者兼有吧。也许后者比重更大。
大公主脸上、眼里,都写满了欣悦,她本来就生得端丽,今天看起来真是容光焕发,明艳照人。
等换了衣裳,洗去脸上厚厚的脂粉,大公主一挽袖子:“妹妹吃了么?一起坐下吃点儿……”
潮生一笑:“我不饿,嫂子吃吧。对了,嫂子你的嫁妆箱子太多,前院摆不开了,有些先放在了我院子里。等嫂子身边的人得了闲去收拾吧。”
大公主说:“这个不忙。”,
按说一般的新娘子嫁过来,夫家总会有小姑、如姓来陪着说话,安慰、解闷,也简单说说自家的情形。但是大公主又不是一般的新娘子,再说何家也没什么可说的。人口就兄弟妹两个,宅子……,呃,这宅子旁人不知道,潮生可知道。既然是大公主的宅子,那她铁定比自己还熟悉呢。
“还有会儿功夫,前面才开筵呢,嫂子歇一会儿吧。””
大公主的嫁妆肯定多。公主出嫁,何止十里红妆。即使大公主是再酿,也毫不影响皇帝对她的偏爱。前院堆得满满当当还没有放得下,一些贵重精细之物,何云起就做主放跨院来了。
前院毕竟人多眼杂,跨院这里相对来说可靠得多了,隔着夹道,院门再一关,轻星进不去人。
天气还热,走了一会儿路,潮生也觉得背上都是汗,想回房去洗把脸。院子里那些箱子一口挨一口靠墙摆着,红豆咋舌:“这么多嫁妆……,到底是公主啊!”
潮生一笑:“是不少。”,
但是在一段婚姻里”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大公主那股喜心翻倒的模样,潮生不是没有看到。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自家哥哥是个可靠的人,年轻有为,和大公主之间的缘分和感情更加难得。
所以以堂堂公主的身份下嫁五品武官,大公主甘之如怡,求之不得。
嗯”自家哥哥这算不算吃上软饭啦?
看,媳妇还没过门儿,宅子先给了。婚事一宣布,立马加了驸马都尉的衔,虽然驸马是空衔”不是实职,可是宗室也是要实打实发他年体的。媳妇过门,又带来丰厚的嫁妆
也许满京城的男人都要羡慕何云起吧?
潮生想得有趣”红豆打了水来,替潮生挽袖子。
“姑娘可要吃茶?”
“我不渴。”,
红豆想了想:“啊,刚才切了一只瓜,就搁在后头,我去端来。”
潮生撩水洗脸,忽然听着那边屋里红豆啊了一声。
潮生吓了一跳”顾不得脸上的水,就急忙直起身来:“怎么了?。”
红豆一脸惊疑的进来了:“…我就搁在架子上,怎么没有了?。”
潮生见她没事儿,倒放下心来,抹了下脸上的水珠:“没有了?你是不是搁忘地方了?””
“怎么会啊。”红豆皱紧眉头:“我明明就搁在那里的”然后我就随姑娘出去了。因为院子里有嫁妆,怕人进来,我还把门拴了…又没有人进来,瓜怎么没有了?”
潮生觉得多半还是她搁忘地方了。就象红豆说的”她这个院子就一道门,既然拴上了门,就不可能有别人进来。
红豆忽然眼一亮:“是不是猫偷吃了?”
呃,要说猫偷吃鱼”偷吃油,潮生信。一盘…哪家猫口味这么奇怪啊。
“也许是婆婆来端了去……”
许婆婆今天忙得很”指挥着宅子里的仆妇小厮们团团转。这还是有内侍监的人手过来帮忙支应,要不然只靠何家的人怎么忙得过来。
“嗯,可能如…””
红豆也接受了这个说法。
毕竟许婆婆腰上一大串钥匙,家里没有哪扇门她进不去的。
“哎呀,姑娘衣裳湿了……”
潮生低头一看,襟前果然湿了一块。夏天衣裳薄,里面鹅黄肚兜上的芙蓉花都能隐约看清。
“不要紧,换一件好了。”,反正她新衣裳多,有哥哥吩咐人做的,也有未来嫂子讨好她送来的。
潮生解开衣带,走到屏风后头。红豆问:“姑娘换哪一套?””
“那套粉色的……””
潮生脚下踩着个什么东西,她迟疑地低头看。
她踩着一小块甜瓜,上面还有个大牙印儿。
潮生慢慢抬头。
一只脚。
在她床前。
确切的说,一个人坐在她床上,光着的脚踩在地上,手里端着一个折技菊花冰纹白盘子,嘴里还塞着一大块甜瓜!
潮生好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