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第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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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了几年,又有了姑娘。”许婆婆说:“子女俱全,这日子别提多美满啦……当时咱们家的宅子就在西城的拾墨坊,别人见了,总要赞一声好气派。”
许婆婆顿了下:“可惜……姑爷军功越来越高,碍了旁人的眼。那一年,西北乱得很,姑爷孤军守城,硬守了一百多天,没人救援。后来没水没粮,城被打破。姑爷幸而没死,可是回来之后却被人陷害,硬安上了通敌的罪名,被处斩了。小姐身子本就不好,那些人来抄家,何勇抱走了姑娘,韬哥和其他人被拿住了,说是要流放三千里,终身为奴……”
许婆婆牙咬得格格响:“小姐她……她要去替将军收尸,我陪着她一起……就在砍头的台子下面,我想捂着小姐的眼别让她看,可小姐不肯。姑爷也看见我们了,他都被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他张了嘴,可没说出话来。鬼头刀一落,血溅了老高,小姐身上穿的衣裳也溅了斑斑点点的红……后来,小姐也被那些人逼死了……何家家破人亡……这个仇,无论如何都要报!”
潮生只觉得耳熟。
以前,仿佛也听人说过类似的一段往事。
“婆婆,我爹……难道就是曾经的西北都督,勇毅大将军何孝元?”
许婆婆看了潮生一眼,缓缓点了点头:“原来姑娘也听说过。”
是,潮生早就听说过。
宫里头宫女宦官们闲着没事儿的时候说起来的,她当时只随意听听,若不是因为这位将军也姓何,且遭遇又这么惨,潮生也不会记得。
可是没有想到……她并非局外人。
那些人口中议论的,就是她这一世的亲生爹娘。
那样的恩爱,那样的和美,最终家破人亡。
潮生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塞住了,眼眶热热的。
这段往事像一块千钧巨石,那么沉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许婆婆的手伸过来,潮生的贴在她的胸口。眼泪一下子淌了出来,被许婆婆的衣裳吸进去。
真奇怪。
“可怜的姑娘……这些年何勇什么也不敢和你说,就怕你年纪小,藏不住话……韬哥儿这些年也吃足了苦,我悄悄托人打听消息,只听说那一路流放的人遇着强人,都死了,大人都逃不了命,更何况韬哥那时候才几岁大……”
潮生抬起头来,声音有些哽咽:“那……哥哥现在怎么回了京城?不要紧吗?”
许婆婆摸摸她的头发:“不怕。韬哥儿像姑爷,一身的本事。
他现在是立了军功的人哪!再说,现在的皇帝不胡涂,已经发了话说,姑爷当年失城事实,可是通敌之说却是旁人有心陷害的……”
原来是这样。
怪不得他能成为王府的座上宾。
“当年……陷害父亲的人,是谁?”
许婆婆缓缓地摇了摇头。
不知道她是不知道,还是不肯说。
应该是后者。
“……哥哥现在住在哪儿?”
看起来,他在京城里应该另有住处。
许婆婆也问:“对,韬哥儿现在在城里可有落脚的地方?”
果然他说:“本来温家让我过去,我没答应。现在暂住在姚将军府上。”
对,温家。
潮生纳闷极了。
“婆婆,我们家同温家有亲?”
潮生忽然间想起来,温氏那位姓何的表妹。她也姓何……难道……许婆婆哼了一声:“算什么亲?那家人趋炎附势,凉薄无情。当年姑爷得势时,上赶着想把温家的姑娘塞进来,结果姑爷不肯纳妾。
他们也不害臊,又把那姑娘说给了姑爷的堂弟,那位二爷也没出息,还觉得自己要了高门大户的女儿,捡了大便宜呢。咱们家败的时候,温家头一缩不闻不问,现在看着风头过去了,韬哥也有了出息,姑爷也昭雪有望,又巴巴儿的赶上来!我呸!还说什么一门书香,有风骨有气节。他们那骨头,一文钱一斤都不值。”
“我见过一位何姑娘,说是诚王妃的表妹,现在寄住在温家,她曾来过王府,我见过几面……”
许婆婆倒有些诧异:“是么?那姑娘是不是叫玉娥?八成是。”
潮生摇摇头:“不是,我听诚王妃唤她名字,何姑娘名字叫夷然。”
许婆婆顿时怒了!
“什么?她居然叫这个?”
“婆婆?”潮生纳闷了,她不知道一个名字怎么让许婆婆如此恼火,再看看一旁的哥哥,他放在膝上的手握成了拳头,显然也十分不的悦。
“婆婆怎么了?”
“夷然明明是姑娘的名字!”许婆婆一拍桌子:“这名字还是姑娘的外婆,当年的老夫人给取的呢。韬哥大名儿叫云起,是老爷取的,所以到了姑娘这儿,名字就是老夫人取的。温家那女子生的女儿明明叫玉娥!难道他们以为姑娘没有下落,就想拿那个丫头来冒充不成?韬哥儿,他们派了人来怎么和你说的?有没有提起这丫头?”
潮生目瞪口呆。
这个……她都不知道自己名字叫夷然哪?
她一直以为潮生就是名字了。
原来潮生只是乳名?
她倒没有许婆婆如此生气,只是觉得……世事真是滑稽。
温家不会真打算用那何姑娘来以假充真吧?
虽然说起来,何姑娘的确也算是何家的女儿,哥哥的妹妹。
何云起说:“我没见温家的人——他们从哪儿把何玉娥找出来的?”
这个潮生倒知道一些:“我听说,那位……何姑娘,先前了一直住在乡下,父母又亡。温家把她接来没有多久,最长也就是两三年的时间。”
许婆婆恨恨地说:“不用说了,温家惯会投机。这两三年,皇上对当年的事说法有变,韬哥儿只怕也是这两三年建功立业,冒出头来的吧?”
“婆婆说得没错。”何云起肯定了许婆婆的猜测:“我蒙姚将军赏识,得以建功,就是前年的事。”
“他们的消息倒灵通!”
那位穿金戴银,气派招摇的何姑娘,顶的竟然是自己的名字?
潮生顿时觉得胃里好一阵不舒服。
不过,这样说起来,温家和他们兄妹算不上正经亲戚,又不是他们的亲外公外婆。
许婆婆看看何云起,又看看潮生,笑着说:“我去看看热水,你们兄妹俩多年不见,好好说会儿话吧。”
许婆婆起身出去,还将门掩了。
潮生抬头看了一眼,又习惯性的低下头去。
何云起的眉毛生得很浓,书上常说的斜飞入鬓,当然夸张了些,但是他的眉毛确实挺拔飞扬,若没有那道断痕.应当更加完美。
“潮生。”
“嗯。”她低低的应了一声。
“上次我在城王府……”何云起顿了一下,才说:“我可没想到你会是我的亲妹妹。”
这倒是实话。
潮生也绝对想不到那个问路的人是自己的哥哥啊。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哥哥。
“对了,我还给你带了东西。”何云起从怀中摸出个布包,递了过来。
“咦?”
何云起朝她一笑:“你打开看看。还是我在昆州时得来的。那会儿勇叔找着了我,跟我讲你还活在这世上,而且人就在京城。我高兴得很,一连几天晚上都睡不着觉,一直在想……你是个什么模样儿,有多高了,长得像不像娘……然后得了这个,就收了起来,我猜你说不定会喜欢。”
沉甸甸的。
潮生打开那布包,顿时宝光耀眼。
那是一对赤金镯子,工艺无比精美细致,镯子通体做成花枝盘绕状,枝、叶脉络清晰灵动,花是用红宝石嵌出来的,在烛光下晶莹灿然,宝光流动。
何云起小心翼翼地问:“喜欢么?”
潮生点点头:“嗯……这个太贵重了,就是给皇后戴,也配得上啊。”
何云起笑了:“这个妹妹戴了好看,快,戴上我看看。”
潮生一笑,拿了一只套在腕上。
前世今生,她都是头一次戴这样名贵精美的首饰。
镯子贴在肌肤上凉冰冰的,可是金灿灿的镯子衬着雪白柔美的一段手腕,竟然说不出的合适,说不出的动人。
第127章 大事
潮生轻声问:“哥哥这些年,肯定吃了不少苦……”
何云起只是摇头:“都过去了,妹妹你这些年何尝不是?勇叔没和我说清,你怎么会在诚王府?”
潮生简单的把自己几年经历概括一下:进宫,到东宫,然后就是王府。
浣衣巷那一段她自然略去了没说。
何云起眉头皱了起来:“妹妹怎么会进了宫?”
“当时勇叔不在,我生活没着落……”说起这个,就难免要提起隔壁的钱家了:“钱婶儿说进宫是条活路,我也不太懂,只想能吃饱就好……”
许婆婆正好从外头进来,听了这话难免又冒火:“快别提那家人了,一家子没个好东西。刚才那个妇人就是钱家的二儿媳妇,替她婆婆说情来的,可是话里话外的还敢暗示我最好息事宁人,打上了官司可没咱们的好儿。当初勇子可是给足了她家银子的,那黑心的一家子把钱昧下,把姑娘往宫里一送,打量咱家没人了,还把后面院子房子都占了去……”
何云起并不像许婆婆那样怒形于色,只是点了一下头说:“我知道了。”
这话听起来没什么。
可是潮生看看何云起平静的神色,心里不知为什么就觉得钱婶一家的前途不妙。
许婆婆端回来的可不是热茶,而是热腾腾的甜汤:“来来,韬哥儿尝尝,你以前可喜欢喝这个。姑娘也尝尝。”
何云起忙伸手来接,许婆婆不让他动手,自己把托盘放下,再棒了碗递给他。
“还真饿了,晚饭就吃了一口,匆匆忙忙跟着勇叔就过来了。”何云起十分棒场,也不嫌烫,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许婆婆先是欣喜。然后又心酸起来:“韬哥儿这些年吃苦了……西北那地方要什么没什么。连年的打仗……”许婆婆话题一转,快得让潮生都措手不及:“韬哥儿年纪也不小了,可成家了没有?”
这个时候的人成家都早。看何云起也得有二十了吧?他成家没有呢?
何云起差点呛着,摇头说:“没想过这事儿。”
许婆婆正色说:“哪能不想呢?何家就你一根独苗,这延续香火承宗继祠是大事,你可得上些心……唉,可惜我这些年都不在京城,也不知道哪家有合适的闺秀……”
不但何云起,连潮生都感觉压力倍增啊。
呃,有了年纪的人大概都是这样,不管前头说什么,后头都能给你扯到终身大事上头去。
潮生不怎么厚道地想,好吧,哥哥先头痛吧。这个长幼有别,许婆婆肯定先解决了何云起再来对付她。
这么看来她暂时还不用面对自己的“终身大事”。
说实在的,在这时代嫁人──能嫁什么样的人呢?
潮生一点儿信心都没有。
听许婆婆说的,自家爹是个好人,草根出身,对妻子一心一意,不纳妾。
这样的好男人,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这么说自家娘亲很有眼光,一眼能挑中个好夫婿。
“哥儿可得上点心,这不是小事儿。”
何云起诺诺应下,不过潮生看他似乎有那么短短的一刹那,好像心不在焉,像是想起什么什么人。
难道哥哥有意中人?
何云起不能久待,还要在宵禁前回姚将军府去,许婆婆依依不舍,拉着他不愿意松手。何云起轻声安慰:“来日方长,不用急于一时,我这两天就去赁处院子,接婆婆和妹妹过去。”
许婆婆抹着眼说:“好,韬哥儿你自己要多保重,身上钱可够用?赁院子可不如自己买一处──其实这里也很好,虽然地方小了些,可是眼下咱们几个人尽够住的。”
潮生也觉得不舍,同许婆婆一起送到大门外头。
许婆婆一直张望,直到再也看不见,才慢慢的走回来。
一天里头大喜大悲,潮生只觉得这几年都没有这么累过。
“姑娘肯定累了,红豆快打水,服侍姑娘洗教了,早点儿歇息。”
潮生点了下头。
许婆婆说红豆不懂规矩,可依潮生看,红豆已经够得上大家婢奴的水平了。床已经铺好,潮生躺了下来,只觉得浑身上下没一丝力气。
床不是睡惯的那张,枕头也是一样。
潮生一时睡不着,今天见的,听的,想的……都太惊心动魄。
钱婶儿一家的所作所为……还有何云起的突然出现,还有何家的过往……
潮生紧紧抱着被子,在黑暗中露出一个傻兮兮的,满足的笑。
她有哥哥,亲哥哥。
她在这世上不是孤身一人。
但很快,笑容又从她脸上消失了。
不,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
陷害何家的仇人到底是谁?那人还活在世上吗?许婆婆和何云起知道不知道那人是谁?
何云起重新回到京城,会不会再招致陷害倾轧?
她翻了一个身儿,又翻了一个身儿,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
梦里光怪陆离,许多的人来了又去,一幕又一幕的悲欢离合轮番上演,潮生醒来全不记得梦中情景。
窗上日影宛然,潮生有些讶异。
这一觉竟然睡得这么沉,以往差不多五更天就起身了,有时候还要更早,今天竟然睡到了日上三竿?
因为昨天太累了?还是因为回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