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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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天衣无缝这词儿在这儿也很应景。
可不是没有破绽么?
红艳艳的料子,金灿灿的团花,整条裙子一抖开来,富丽中透出雅致,全然看不出是曾经那样破烂过,也看不出那绣花是出自不同人之手。
潮生长长的吁了口气:“其实……有两处地方细微不同。而且我的针脚和原来那绣娘的有些不一样……”
小顺不敢上手,怕污了裙子,凑上去细看,他自然看不出什么来,啧啧称赞。
“我看都会一样的。再说了,这花这么金灿灿的,耀得人眼都花了,难为你绣得出来。旁人一看只怕眼也花,还能瞅出针脚来?”
李姑姑郑重其事把裙子折起,拿一块包袱皮裹了。
“这个就不要给满儿了,直接送去给秦荷。”
潮生微一犹豫,要姑姑说:“这裙子能烫坏一次,就能烫坏两次、三次。就是不烫坏,保不齐还会勾丝挂线的。正院人多手杂,这个还是直接给秦荷吧。”
潮生并不是因为这个犹豫。
“我只是……要是她看出来呢?”
虽然潮生也觉得这裙子补出了水平,可以说是高出她的正常水平超常发挥了。可是秦荷和温氏,看她的目光一直都……要是她挑剔仔细,这裙子蒙不过去怎么办?
李姑姑一笑:“看出来又怎么样?秦荷不是蠢人,这裙子只有一条,王妃进宫是必要穿的。她现在找麻烦对谁都没好处。难道裙子出了岔,她脸上就有光彩了?”
潮生忽然想起一个可能:“秦荷她……会不会已经猜到裙子出问题了?”
李姑姑点点头:“有可能。”
那天秦荷问满儿裙子的事,满儿拿潮生当借口,但是秦荷过后再没有催过,也没有打发人来问潮生……是的,满儿她们那一屋里,据说确实是人多眼杂,满儿揽了这活计,别人能不眼红?她烫坏了裙子,就真的没一个人知道?那知道的,说不定就会去找秦荷告密。
但活儿是秦荷交给满儿的,出了问题她也的确难脱一个办事不利。
这事儿……潮生越想越觉得复杂。
李姑姑说:“其实咱们当差,在宫里在宫外都没分别,有的事儿可能主子知道,也可能不知道。反正只要最后结果是体体面面皆大欢喜,主子难得胡涂也没有什么不好。”
也许吧。
宫里,宅门里,大家很多时候都是揣着明白装胡涂的。
送裙子的时候,小顺非要陪着潮生一块儿去。
“你去干嘛啊?”
小顺笑嘻嘻地说:“你看你说的,要是她们看出裙子是仿的要打罚你,我也好给你助拳啊。”
潮生一笑,大冷的天,心里被这话烫得暖暖的。
“好,那就劳驾你给我保镖护航了。”
门外头小站鬟进去传话,不过来来去去偷看了潮生好几眼。
潮生摸了摸鬓角,觉得今天穿的并不出格,挑不出错儿来。
小顺小声说:“她那是羡慕你貌美呢。”
潮生低下头。
恐怕在正院这些丫头嘴里,她的名声很不好吧?
不过秦荷很快从里头出来:“哟,潮生姐姐来了?快屋里请。”
“不用客气,我来送衣裳的,前头还有事儿,得赶着回去,你瞧瞧这熨的可还平整?”
秦荷接过包袱,倒是当面就打开来。
解开包袱,里面露出来簇新的平整的裙子。
当然上面没有褶皱了,有皱的那个早烫烂了。
秦荷笑着前后都仔细看过,说了一句:“潮生姐姐手艺真好,这看着就跟条新的一样。”
潮生可不敢当她一声姐姐。
在宫中,在府里都是一样,大家关系好的,按长幼,平时也姐姐妹妹的客气。关系不近的,就要看谁有脸面了,秦荷身为温氏身边第一人,对潮生口口声声叫姐姐,潮生真消受不起。
秦荷这话听起来,彷佛在暗示些什么。
春墨说:“这本来就是新的么,王妃还没上过身儿呢。昨天还问起这裙子来呢,现在可能放下心了。”
这就算是当面验收过了。
潮生的一颗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她和小顺出来的时候,秦荷和春墨还客客气气送出来。
她没见着满儿,也没有问起来。
出了正院的门,拐进夹道,潮生的腿就软了。
幸好小顺在旁边手疾眼快,一把扶住了她。
“你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腿软……”
小顺不厚道地咧嘴笑了:“吓得吧?怕什么,有我呢。”
潮生想,不全是因为裙子的事儿紧张。
而是她忽然觉得,内宅里处处刀光剑影,无声之处最是凶险。
也许一切都是意外。
可真的是这样吗?
有人憋着坏ㄝ,让这裙子被烫坏了。有人把自己做错的事推到旁人身上,有人揣着明白装胡涂,内里不知打什么算盘……人心隔肚皮,一院子里的人各个都有不同打算。
这条裙子,算是交了差。
可是以后呢?
雪又落了下来,无声无息地,像是一张巨大的网,把一切兜在底下。
第115章 纠结
“裙子送过去了?”
潮生点点头:“嗯,多谢殿下。”
四皇子淡淡地一笑:“以后还是多当心,不是自己的事儿,别往身上揽。”
虽然听起来是告诫她别多管闲事的意思,但是潮生和四皇子处得久了,知道他口气虽然淡,却不代表心里一定不悦。
“是,我记住了。”
没有开窗子,屋里头暖烘烘的。潮生低下头去收拾茶盏,淡淡的墨香和茶香在屋里萦绕弥漫。窗纸被外面的雪光映得又白又亮。
这样的时光让潮生觉得,仿佛他们还待在宜秋宫里一样,什么都没改变过。
不过这恍惚只是一瞬间。
回来后李姑姑也问了她同样的话。
潮生说:“春墨和秦荷都在,当面看过了——依我看,秦荷八成知道裙子被烫坏的事。
李姑姑哼了一声:“她是王妃身边最得意的,手腕又了得,在她眼皮底下出的事儿,她知道一点儿都不希奇。满儿找你,估计她也顺水推舟了。要是到时候你交不出裙子来,嘿嘿……”
潮生沉默地揉着面团。
李姑姑说:“内宅里争斗就是这样,什么事都可能变成把柄。吃食上易动手脚,衣裳也是一样。以前就有这样的,做好的衣裳,主子一穿,居然被线缝里的针扎伤了。你说那针哪儿来的?这种事说不清楚。”
潮生赶紧回想了一下,她绣的时候可没有掉针。后来李姑姑替她缝上前后幅的,应该也没问题。
不过她紧张也是白紧张。别人若要陷害,多的是机会塞根针进去。
“反正以后正院的事儿你别揽。”李姑姑下了论断。
几乎和四皇子的口吻一模一样。
潮生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李姑姑斜了她一眼:“你这会儿答应得挺干脆,你那好姐妹一哭一求你,你别又心软了吧?”
潮生摇头说:“不会了。”
裙子送过去之后,潮生本来想着,满儿应该会过来,就算不是来道谢,也会想问一问已经烫成那样的裙子是怎么补上的。
但是满儿一直没有过来。
忙忙碌碌的,过年了。
温氏终于穿上了那条多灾多难的裙子。潮生两天都在担心,若是温氏突然借裙子一事发难她该怎么办?
是,就像满儿说的,四皇子应该会护着她。潮生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四皇子如果不是护着她,就不会在一开始的时候点名让她在书房伺候。
她如果不在书房,而在府里随便其他什么地方,温氏要摆布她都不费吹灰之力。唯独书房,这里是四皇子的势力范围,是他的私人天地,温氏的手伸不过来。
可是也正因为如此,反而让她与众不同,更让她凸显在温氏的眼中。
现在她和温氏之间,似乎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潮生不逾矩,温氏也不出手。
可是,把自己的生死交付在别人一念之间,实在太不保险。
年初二四皇子陪温氏回了娘家,秦荷春墨她们都跟着去了,府里没了主子,又少了许多人,一下子显得空旷起来。远处隐约传来鞭炮声,潮生往外看,只能看见墙的上方一片白中透着淡灰色的天空。
鞭炮声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的一样。
从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人有他们的生活,那种生活是潮生不熟悉的。
可是不熟悉并不代表她就不能向往。
哪怕日子过得苦一些,也比她困在墙里面要好。
潮生和李姑姑围着炉子喝茶,其他人乐得躲懒去了。有的三五个在一块儿开了局。反正过年的时候,人人手里都攒了向个钱,小声吆喝着倒也热闹。
李姑姑在和潮生说小时候在乡下过年的事,“乡下有的炮竹,有的真是竹筒做的,里面装些火药,填根引线,一点就炸——不过哑的也不少。纸炮要比竹炮贵些,一炸开碎屑乱迸,有好些小孩子趴地上在碎纸渣儿里拣那没来及炸就掉了的,有时候拣回去还能放,不过还有人就那么炸了手的……”
李姑姑忽然不说。
潮生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看,满儿掀起门帘的一角,有些讨好的朝她笑了笑,迈步走进屋来。
“李姑姑……潮生,那个,我带了些酥糖来,正好冲着喝。”
李姑姑爱理不理的,只抬了抬眼皮。
潮生还是挺和气的,招呼她坐。
满儿看了眼李姑姑,有些迟疑。
“坐吧,烤烤火暖和。”
满儿带来的酥糖看起来并不像是府里的东西——起码不是小厨房出去的东西,颜色有点焦,估计是糖熬过头了,喝起来肯定会有糊味儿。
应该是大厨房做的东西。过年时人来客往的,大厨房备了很多炸糕、还有这种掺了许多炒面的酥糖,要喝时拿出来用水一冲,又甜又热乎,最重要的是方便。前院儿茶房里就备了不少这个。多半用来招待那些田庄上来交账的人,还有上门来的客人带的仆役。
李姑姑也在,满儿就是有话也说不出来。潮生看着她局促的样子,一直坐不稳,好像那小凳子上面有刺扎她一样。
知道她有话要说。
可是潮生并不怎么想听。
因为她凭直觉可以断定,满儿要说的话,准会让她的心情变糟。
满儿待了一会儿,终于坐不住了,起身来告辞。潮生披上袄,送她出来。
满儿的鞋底蹭着青砖地,站在那儿不往前走,小声说:“潮生……裙子的事儿多亏了你……”
潮生淡淡地说:“这件事就别再提了,只是你下次可要当心,不见得还能有这次这么好的运气。”
她这么一说,满儿的表情顿时轻松多了,笑着说:“我就知道你是有本事的。贡品的料子都能弄到手。绣花看着跟之前真是一模一样的,一点破绽都没有。”
潮生不想多说,只嗯了一声。
哪有她说得那么轻松?
四皇子的默许,齐总管的包涵,小顺李姑姑他们帮的忙……
可是到了满儿这儿,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带过去了。
她好像并没有太感激,彷佛这是理所当然的。
对烫坏裙子的事情,好像她也没有得到什么深刻教训。
她正喋喋不休地说,过年时正屋里她们每人都多给了一份儿赏钱,一人还做了一件青缎子棉坎甲,上头掐着玫瑰紫的水纹边儿,很是好看。又说秦荷和春墨两个不怎么对付,两人经常暗中较劲,你要往东我却要往西,温氏也许是不知情,也许是不想管,反正就由着她们一直这样。不过好在没误了事……
以前她的话也是这样多,但是潮生总是听得很耐心。
这一回却只觉得很聒噪。就像听着那远远的不知何处传来的鞭炮声一样,与她太遥远,不相关。
送到院门口时潮生停了下来。
满儿说:“啊,你别送了,外面挺冷的,快回屋去吧,我得空再来瞧你。”
潮生轻轻摇头。
“你以后还是不要来找我了。”
满儿愣了一下,好像没听明白。
“潮生?”
“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满儿嘴半张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讷讷地说:“你……生我气啦?”
“没有。”这是潮生的真心话。
她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我知道,你肯定是生我的气。我那会儿也是着急,没办法嘛。再说这不是没事儿了嘛,裙子也补好了,王妃也没怪责……”
倘若没补好呢?
倘若王妃怪责了呢?
潮生并不想和她再纠结于裙子的问题。
“你现在在正屋当差,和我来往对你没什么好处。”潮生说:“你没见春墨现在都不找我了?”
满儿想了想:“你是说,要避嫌?我也没有当着人来了,这会儿不是得闲么,屋里也没人,我才来的……”
说这话的时候,满儿好像还和以前一样。
以前的满儿傻乎乎的,说话做事总爱一厢情愿。
可是潮生心里的感觉却不一样了。
也许是满儿变了,也许是她变了。
那时候的满儿显得稚气可爱。
那种感觉已经变质了。
“可是潮生,咱们是好姐妹嘛……春墨想讨好王妃,我和你可不会生分……”
满儿翻天覆地就是那些话,还把以前的事情拿出来说:“那会儿咱们分开的时候,我想着再也见不着你了,还偷偷哭了好多回。结果出了宫咱们又在一起了,你不知道我多高兴。都在一个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