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凤朝阳-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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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没有走错地方。
秋砚接过茶,看着潮生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啊……”秋砚摇摇头,喝了一口茶。
半温的茶水有些酸涩,但是回味泛甘。
“我怎么了?”
秋砚笑笑。没说这个,问起前天让潮生做的活计来。
潮生去取来给她看。
秋砚没有说出口的是,可惜的是她投错了胎。
这丫头真不像是个宫女。
可是她偏偏只是个宫女。
……真可惜了。
“秋砚姐姐先看着,我把头发扎好。”
潮生把头发全编起挽好,系上头绳。她从不像旁人那样爱用鲜亮的艳色,头绳是总是半旧的,扎来扎去不过是葳黄、灰青这些颜色,很不像个年轻爱俏的小姑娘家。
可是想到她的经历,秋砚觉得这也难怪她。
谁经了那么一场祸事,还在浣衣巷做过一年的苦役,也不会再傻呵呵的没心没肺,只想着出头拔尖。
前些天潮生洗头秋砚帮她淋水的时候,因为怕溅湿衣裳,潮生只穿了件内衫,高高挽着袖子还拨开了后颈,秋砚看见她肩颈雪白中透出几点红痕,像是撒在凝乳上的细碎花瓣,随口问:“这是怎么弄的?”
潮生怕水进了眼,匆匆忙忙的说:“挨过打落下的印痕。”
当时得打得多狠哪?秋砚看着都替她觉得疼。
真亏她还熬过来了。
潮生看她只是瞅着自己不说话,有点儿奇怪:“秋砚姐姐看着,可有什么毛病没有?要是哪儿不妥我再改。”
秋砚笑着说:“没有,都挺好的。”她忍不住抬手捏了一下潮生的脸,滑滑溜溜的,就像在捻缎子一样。
“真是女大十八变。你这样貌,当个妃子娘娘也尽够了。”
潮生一愣,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突然想起来说这个?姐姐别笑话我了。”
秋砚也笑了。
“行啦,说正经的。你这会儿也睡饱了,跟我去西边儿送个东西。”
“送什么?”
秋砚说:“殿下早上交待的,让拿一幅画过去给二皇子。”
可是秋砚又犹豫了下。
虽然她刚才是想叫上潮生一起去,顺便在院子里走走散散说说话,可是现在却有几分犹豫。
潮生却没多想,转身去换鞋:“那我同姐姐一块儿去。画呢?”
这会儿秋砚也不好再改口了,去正屋取了画,与潮生一块儿去松涛阁。
二皇子午睡还没醒,秋砚她们等了一会儿,宋婵出来说:“画先留下吧,你们就别在这儿等了,殿下昨天晚上睡得迟,这会儿不定什么时候才能醒呢。”
不用见二皇子,秋砚和潮生齐齐松了口气。
潮生自打那两串葡萄和一碗酥皮肉之后,还没正经和二皇子打过照面。她总觉得,再打照面,没准儿又打出什么吃的来。
还是——不打的好。
出了松涛阁,风从身后吹过来,带着一点淡淡的香气。
潮生细细的嗅了一下,那香味儿淡而隐约。
“秋砚姐姐,你闻着香气了吗?”
秋砚吸吸鼻子:“嗯,是桂花。”
“宜秋宫有桂花吗?”
秋砚点头说:“宜秋宜秋,就在一个秋字上。前头有枫池,后头有桂花。”她朝后头指了指:“这里早年是片花园,后头一大片桂花。”
她指的正是洛水阁的方向。
那边儿潮生从来没去过,当然不知道那边有桂花。
“现在也没人去那里赏花了,就是李姑姑年年的带人去拾花,回来做桂花糕桂花糖,能把人的牙甜掉。”
潮生笑着说:“那回来做了我得多吃两块。”
秋砚正想说话,就见华叶居的方向跌跌撞撞跑出一个小宫女来,远远就朝她们喊:“出事了!秋砚姐姐出事了!”
第42章 晕血
出事的当然不是秋砚。
“慌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潮生眼尖,先看见小宫女两手上沾了红红的——那当然不是朱砂。
秋砚当然也看见了,两人的心齐齐往下一沉。
小宫女脸上不知道是汗是泪,头发散乱,哆哆嗦嗦,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一句话来:“春墨姐姐杀,杀人了!”
秋砚脸色大变,拔腿就往前跑。
春墨杀人?
不可能……
可是进了院子,先看到房门前的地下有一大滩血。
潮生以前从来不知道自己晕血,这会儿只觉得满眼都是腥红的颜色,眼一晕,脚一软,人就往后倒。
一双手从旁边伸过来扶住了她。
潮生头晕目眩,听到旁边有人说了句:“她怎么了?”
“大概是吓着了,扶她到一边去,给她喝些水。”
潮生听出来四皇子的声音,努力振作起精神。
扶她的人手缩了回去,四皇子声音听起来依然平和:“这是出了什么事?”
小顺过来把潮生扶到一边去坐下,屋里一股污浊的气味儿。
这屋里原来住着两个小宫女,后来金花她们一来,还有四个小宫女随同着一起来的,房子不够住,就有两个和她们挤了一间。天气热,小宫女们偷懒打扫得不干凈,衣裳换的也不勤,屋里的气味儿自然好不了。屋里好些人,乱糟糟的。被围着的一张床上躺着一个小宫女,一头一身的血,躺在那儿一动不动,死活不知。
潮生在屋里搜寻春墨,她也在,靠在角落里头,头低着,也一动都不动。四皇子问完那句话,她一下子抬起头来,表情也迅速从呆滞绝望变成了充满希望。
“殿下,我没有!是她自己撞到我的剪子上头来的……”
旁边有人迅速抓着她不让她冲到前头来。
四皇子眉头微微一皱:“都挤在这儿做什么?小肃,无关的人带出去,分别看管起来。孟太医呢?还没到吗?”
外头有人吆喝着:“来了来了,孟太医来了。”
屋里头的人都被清了出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漏了,潮生还在靠门边的椅子里坐着,她也想出去,可是两腿软软的不听自己使唤,站不起来。
原来她晕血啊!可是上辈子她从来没晕过——
当然,上辈子她也没真见过什么血淋淋的场面,连杀鸡杀鱼都不去看。至于恐怖片里——那个毕竟是影视,心里知道那是假的,所以也不觉得怎么怕。
孟太医是个中年人,生得瘦瘦的,头上帽子歪在一边——大约赶得太急了。
四皇子待他很客气:“有劳孟太医。”
“殿下不用客气。”
孟太医扶了一把帽子,过去给那个小宫女诊治。
“不要紧,性命无碍。”
床上那小宫女一脸是血,潮生不敢多看她。听到孟太医这句话,好歹是松了口气。
不会死就好。
孟太医让人给那个小宫女上药包扎,伤在肩膀上,她的衣裳也都让血浸透了。有人端着水盆进进出出,端进来的是清水,端出去的是血水。
四皇子没有多停留就出去了,孟太医回过头来看见门边还有一个无精打采的,顺口问:“这位姑娘也受伤了?”
小顺在旁边说:“没有,她吓着了。哎呀正好您在这儿,劳烦您也给她看一看,要不要吃点药。”
孟太医替潮生也把了下脉,只说:“没事,用不着吃药。别总想着这事儿,多歇息一下。”
小顺拍了下脑门:“哎哟,刚才就应该让她到别处去才对。”
潮生比刚才好多了,起码胸口没有闷闷得翻腾作呕。
“我刚才也想出去的,只是两条腿不听使唤……”潮生苦笑。
能躲开是非她当然也会躲啊,这不是没躲开么。
看孟太医已经收拾东西要走,潮生小声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小顺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我看有人要倒霉。”他笑嘻嘻地扶潮生起来:“我送你回屋去歇歇吧。”
“春墨姐姐呢?”
“这事儿殿下肯定得问个清楚,你就放心吧。”
院子里空落落的人,人不知都去了哪里,平时看着幽静,这会儿却让人心里也空落落的,不上不下悬在那里。
受伤的是桂枝同屋的小宫女——重点是,她不是随金花她们一起新来的。
从金花她们来了之后,她显得积极殷勤,跑前跑后。是个有几分小聪明,可是聪明没用对地方的人。
潮生心里的疑惑堆了一堆,但是摸不着头绪。
刚才四皇子进屋时,春墨喊了一句话。
她说她不是有意,那个小宫女自己撞到剪子上来的。
屋里一样静悄悄的没人。
潮生看着春墨的那张床。她早上梳头时弄脏了帕子,当时没顾上洗,就随便的扔在枕头边。
东西还都在,可是春墨说不定再也回不到这间屋里来了。
潮天摸了一把脸,天气闷热,黏腻腻的一把汗。
她换了件衣裳出来往前院儿去,迎面遇到了秋砚。
“你怎么起来了?”秋砚行色匆匆,身后还跟着两个面生的中年宦官。
潮生从来没见过这两个人,不免多看了一眼。
“我……觉得好多了。”潮生轻声问:“姐姐往哪儿去?”
她还想问春墨怎么样了,可是当着那两个人,总觉得不是问这事的时候。
那两个人手抄在袖子里,眼帘低垂,看起来彷佛没睡醒一样,不知为什么让她觉得不舒服。
秋砚勉强一笑:“你没事就好,前头也正要人手,你去沏壶茶吧。”
潮生应了一声,看秋砚领着那两人往后头去了。
——与其说是她领着那两人,不如说是那两人在监视她的样子。
潮生打了个寒噤。
她忽然想起来了,为什么那两个人让人觉得那么不舒服。
上次……烟霞宫出事时,把她带走关起来的人,和这两个人很相像。
这样的两个人,又出现在宜秋宫——那是又有人要被处置了吗?
怪不得刚才小顺说有人要倒霉!
潮生的心霍霍的跳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慌,转身去小茶房。
打开茶叶罐子,一股干爽清雅竹叶香飘散出来。
以前听人说,茶可以安气宁神,大概是真的。
潮生放了茶叶,提了热水冲入壶里。热腾腾的水气混着茶香,让她的心慢慢安定下来。
第43章 铁证
“都说一说吧,怎么一回事?”
潮生止住脚步,一旁小顺朝她摆一摆手,潮生端着茶轻轻往前凑两步,和他一起站在檐下。
院子里跪的人七嘴八舌,说什么的都有。
一片乱哄哄的什么也听不出来。
四皇子等他们都说了一通,声音渐渐低下去,最终全没了声儿,才说:“一个一个说。”
桂枝跪在最边上,被小肃一提,战战兢兢地说:“奴婢……奴婢听到屋里一声叫唤,过去看的时候,桂雨一头一脸的血,喊着说春墨姐姐要杀她,然后人就倒了。”
桂枝和桂雨一直住在一块儿。
四皇子又问:“那春墨呢?”
“春,春墨姐姐就站在一边,手里拿着剪子,剪子上还沾着血,模样好吓人……
“就是这一把?”
“对,就是这一把。”
“屋里还有别人吗?”
“没,没有了……”
“听到喊声时你在做什么?”
“奴婢在晾衣裳。”
接下来却是小肃替四皇子发问,问的都差不多,皆是问各人那时候都在做什么,听到了什么,看到了什么。
众人答的都差不多,金花和金叶也在众人之中,都是说听到后面乱起来才赶过去的,看到听到的并不比旁人多,听起来一无异状。
可是这些人都问过了,潮生在众人中悄悄寻找,并没有看到春墨的身影。小肃站在门口,冷漠的目光依次从那些人脸上掠过。那目光里面不含感情,被他看到的人,都不敢和他对视。
他向潮生微微点了下头,潮生端着茶进了屋。脚步顿了一顿。
算上说书那次,这是潮生第二次进书房。
她将茶轻轻放在四皇子手边不远的地方,正要退出去,四皇子并未抬头,问了一句:“你好些了?”
潮生微微屈膝行礼:“多谢殿下,已经好多了。”
四皇子淡淡地说:“既然胆子小,下次再有这样事,就躲远些。”
潮生应了,又说:“以前奴婢也不知道自己看见血会晕……”
四皇子把笔放下:“你进宫日子也不短了吧?”
潮生想了想:“回禀殿下,有两年了。”
这个长短,要看跟谁比了。两年应该不算短,可是宜秋宫里的人差不多都比她进宫日子久。最久的就是眼前这位皇子殿下了,他一生下来就在宫里头,长到这么大可能都没有到外头去过。
“今天这事儿,你知道多少?”
潮生谨慎起来,仔细想了想才说:“奴婢和秋砚姐姐去松涛阁去了,刚回来就听小宫女说出了事——”
四皇子一笑:“我倒忘了,画可送到了?二哥说什么了?”
“二皇子殿下午睡未醒,画是交给了宋婵。”
“唔,”四皇子端起茶来,掀开茶碗盖:“怎么冲的这个茶?”
潮生轻声说:“今天天气闷热,竹芯茶能清热去火,安神定气。”
四皇子尝了一口,茶的火候正好,一股淡淡的竹子香,喝起来甘平醇厚,并没有一点涩意。
四皇子没再吩咐,潮生就静静侍立在一边。
四皇子忽然问:“会研墨吗?”
潮生有点意外,答说:“会一点儿。”
“来试试。”
潮生应了一声,走到案前,在砚上加了水,三指捏住墨条,不轻不重的徐徐研开。那砚是青灰的颜色,一缕缕新鲜墨色在青灰的底子上缓缓漾开。
“你觉得这件事儿,是春墨故意杀人吗?”
潮生的手顿了一下:“殿下怎么会这样问?奴婢不懂,不敢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