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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丹凤朝阳-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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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从来穿过来就没有见过面的叔叔,不知是去哪里了?听街坊说,平时这个人话不多,看起来是个老实忠厚的人。他抛下家中侄女一去不回,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意外?若是等他回来了看到家中已经空无一人,不知道会怎么想?

满儿枕着手臂,憧憬地说:“那一定很好……”
伍妈妈手下就她们两个年纪相近,满儿同别人基本不搭话,但是从潮生来了,大概是觉得两人岁数差不多的缘故,自然就做了伴。不但住在一起,干活时她们俩也总是搭伴儿。
满儿侧过头来,小声说:“潮生姐,你手这么巧,干洗衣裳的活儿可惜了。前院儿有专干熨烫缝补的,活儿比这边轻,风吹不着雨打不着的。要不咱们求求伍妈妈,让你到前院儿去?”

潮生心里一动,随即在心里笑话自己。
满儿不明白,她还能不明白?谁不知道轻活儿好干?真那么容易轮上,那岂不是人人抢着去干了?能做那差事的人,要么得有点儿关系,要么得有好手艺,再要么就得有资历。她这么点针线活算不上什么,关系资历更不用提——她一个受罚来这儿人,还肖想上等差事,岂不让人笑掉了牙?

她现在矛盾得很,一方面在告诉自己,要知足。冒出头未必是好事——在烟霞宫的时候她不就冒了头么?结果先被青镜找碴,又因为陈妃小产的事情落到了这个地步。可是心底又有一股不甘愿——

凭什么?凭什么她要承受这一切?她为什么不能过得好一点?
就像白天指着鼻子骂她们“一副贱相,八辈子翻不了身”的那个女人,当时潮生手紧紧握着拳,觉得全身的血都要涌到脸上来了。
她为什么要被人如此欺辱?
满儿却对这一切已经习以为常了,她不知道人还有另外的活法。就算知道,她也没有亲自体会、经历过。她对幸福的憧憬是很现实的——哪天不用干活,还能美美的吃上一顿有肉菜的饱饭,就已经是很快活了。

可是潮生向往的不是这样。
在这个时代,以她的身份,她能向往的也就是岁暮向她描绘的:出宫去谋个自由身,嫁个老实本份的人,你体贴我,我照应你,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要温饱康乐足矣。
可是这个理想,目前来看就像空中楼阁一样,只是个美好的奢望。

进了十月,天气一天冷似一天,潮生只觉得手插进水盆里,一会儿就没了知觉。而且这时候的衣裳都已经十分厚重,不像夏天的衣裳那样轻薄,洗起来加倍费力。虽然说冬季换衣裳没有夏天那样勤,可是活儿反而更苦更重。连着刮了几天的风,浣衣巷病了不少的人,人手不足,许多宫房只能自己差人送取衣裳。伍妈妈一个人忙得团团转,这天一大早就把潮生叫了过去帮忙。

日子一长,潮生其实也很佩服伍妈妈。虽然她脾气急躁,可是并不有意作践人。看着很粗枝大叶,可是哪个宫房送来哪几件衣裳,颜色料子花样件数记得纹丝不错,绝不会弄出张冠李戴分错送错的事情来。

可她再能干,手下两员大将一宋一田接连病倒,她一个人也没有三头六臂,忙活不开。


第15章 消息

潮生比其他人拔尖的是:她识字,会记数记账,还认识衣料。
前两样本事是她上辈子就会,穿越时的自带技能。衣料却是岁暮后来教给她的,虽然时间不长,可是常见的,该知道,基本上是都知道。

潮生帮着伍妈妈清理收点,忙得头都抬不起来。门外面有人说了句:“我们烟霞宫的衣裳可好了?”

潮生猛地一下抬起头来,正和进门的那人碰个对脸儿。

“采珠。”

她一眼认出了对方,可是采珠却迟疑了一下,才恍然:“潮生?你,你还活着啊?你怎么在这儿?”

不用潮生回答,她已经明白过来了。

“我知道了……”她左右看看,拉着潮生往里走了两步避开人:“我还一直以为你死了……陈,不,安妃娘娘的已经不住烟霞宫了,原来伺候的人也都不知道去哪儿了,”她眼圈儿微微发红:“我还以为你,那个了,真想不到还能再见着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你也不知道吗?含熏呢?”

采珠摇了摇头:“不知道,从那天之后就都没有再见过。含熏姐姐也不知去哪儿了。那事儿是个大忌讳,宫里没人再提,我也不敢向人打听你们的消息,一直空悬着心……你这手……手怎么变成这样儿了?这里很苦吧?”

潮生和伍妈妈打听过,贬到浣衣巷来的只有她一个。原来伺候陈妃的其他人去都哪儿了?

“还行……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采珠说:“不是,我和香露一起来的。你也知道,香露的妹妹也在宫里,她偷个空去找妹妹说几句。”

潮生记得,香露也是伺候徐才人的。

“那事儿……到底是怎么说的?”

采珠惊讶地看着她:“你不知道?”

潮生摇了摇头:“我从到了这儿,就没和外头的人说过话。只知道陈妃娘娘升了份位……”

采珠压低声音说:“这事儿宫里头也没人敢议论。我只听说娘娘是被不好的熏香冲了才滑了胎的,旁的我也不知道了……不过也有人说,是别的娘娘算计了她,我偷偷听到我们主子和郑美人说,下手的只怕就是那天去过烟霞宫的那两位娘娘。”

潮生怔了一下,转过身把一个打好的包袱拿出来:“你瞧瞧是不是这几件。”

采珠也怕误事,不敢和她多说,匆匆的抛下一句:“知道你没事儿我就放心了,我得空儿再来找你。”

送走了采珠,潮生有些迷糊。
陈妃被熏香冲了?
不是那天的晚膳被人做了手脚吗?在刑房的时候,那个曹公公话里的意思,还有他的神情……潮生那时候确定自己没猜错。可是现在她又不确定了。
也许最后查出来的真的是熏香?

陈妃自从有了身孕,熏香这种东西的消耗是大大减少,几乎是不用。就是皇帝临来的那天,潮生记得白天屋里也没有熏过什么香。至于晚上熏没熏……潮生不能确定。

如果是熏香,那曹公公拼命追问晚膳做什么?
下手的人是谁呢?
不管是熏香还是晚膳,问题肯定出在其中之一上头。
一定有人做了手脚。
这人是谁?

虽然见到了采珠,可是潮生还是不知道含熏和其他人的消息。
当时她们三个一起进宫,住在一间屋里,互相照应着,一起吃一起住,一起学规矩,一起挨罚。后来还一起分到烟霞宫。虽然伺候的是不同主子,可她们三个还是很要好。
含熏现在,还活着吧?
潮生坚信这一点。

她一定还活着。可能也像自己一样,被打发到其他地方当差去了。潮生被卷进这件事情里,可以说即使不是主要责任,也沾上了边,得负连带责任。反正不管你有错没错,你伺候的主子出了事,这就是天大的错。可是含熏并不怎么受重视。同样的,不受重视也就代表着出了事儿也没多少人关注你。

她打起精神来卖力干活儿,伍妈妈看来还算满意,但依旧粗声粗气的,也不给好脸儿。

“手脚麻利点儿,你这扭扭捏捏的当大小姐啊?这上头你都记着什么了?”

潮生把册子摊开:“取过的衣裳都勾过了,这下头是还没来取的,就在第二个架子上。”

伍妈妈点点头:“这上头的字儿是你写的?”

潮生应了声:“是我写的。”

伍妈妈识字不多,平时记东西也是马马虎虎,图个不错数就行。

“行了,你去吃饭吧。记得别去东边屋里,那屋里几个都得了风寒了。你们要混跑混钻的也过了病气,看我不收拾你们!”

话虽然不大好听,但是潮生也明白伍妈妈这其实是好意。

满儿给潮生留了饭,有点儿凉了。她摸摸碗边,说:“你先别吃,等我一下。”她出去片刻又回来,手里拎着大热水壶,往碗里倒了些热水。

潮生明白她的意思,等了一下,将碗里的水滤出来,碗里的饭已经被热水浸热浸软了,吃起来是比干咽冷饭要舒服。

“你吃了吗?”

“早就吃过了。”满儿从床头翻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些她们找来的擦脸擦手的油。因为这个不多,所以两个人都省着用。

满儿抹了一点点擦在手背上匀开,使劲儿揉搓,要将手搓暖搓热,潮生匆匆把饭扒完,收拾了碗筷。
天已经黑了下来,这个季节昼短夜长,她们没事一般不会点灯,说一会儿话就早早的上床睡觉。
往常累了一天,一沾枕就能睡着。
可是今天潮生却翻来覆去的,怎么都踏实不下来。
她没想到今天会遇到采珠。
采珠虽然没给她带来什么消息,可是却让她心里本来硬压下去的事情,又都像沸腾的开水一样翻涌上来。满儿早就睡熟了,沉沉的打着酣。屋外面起了风,窗棂被风刮得哐哐的轻响。

潮生睁着眼睛,看着眼前的一片黑暗。
现在虽然黑,可是天总是会亮的。
可是她的前路,什么时候会亮起来呢?


第16章 梳头

潮生从来没有觉得哪个冬天,像这个冬天一样冷。
她的手也变得粗了——
说到这个,潮生倒想起来。虽然她刚穿越来就在饿肚子,可是她的手看起来却像是没做过什么活的。
不是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么?她的手却不像是做惯了各种活计的手。没什么茧子,也没有皴裂冻伤。
可是现在却都有了。
潮生全是咬着牙才硬撑下来的。
身旁的人都过着一样的日子,做着一样的活计。没道理别人能受得了这罪,她就受不了。
不管好坏,人都要活着。

采珠中间又来了一次,她还是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可是她给潮生带了一包酥糖,一把木梳,几根头绳,一小盒子搽手搽脸的油膏来。因为怕让人看见,所以缠得紧紧的扎在裙子下头:“这个油膏是香露给我的,这个酥糖你要是饿的时候冲了喝,也能充饥。我知道这里过得苦……你留着……”她说不下去,还掏出一小袋散钱来:“这个我攒的,给你……”

“别,东西我留下,钱不用了。”

采珠不说话,抹了把脸,丢下钱袋就跑了。
潮生抓起钱袋去追她,到了门口,远远看见采珠已经转出了巷子。
手里的钱袋被采珠一直捂在怀里,暖烘烘的。
潮生觉得眼前一阵模糊,急忙用袖子把眼泪揩去。
以前她们三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她和含熏更要好一些,采珠性子直,有时候说话不讨人喜欢。

这些东西不知道她攒了多久,费了多大力气。
潮生也做过小宫女,知道所有的东西都是紧紧巴巴的,一样一样也都要算着用。
潮生把钱袋藏在炕头。那里有不知道是谁挖的一个洞。
说实话,潮生的确过得很窘迫。她被打得晕死过去丢到浣衣巷来,除了身上一身儿衣服,就别无长物了。

唔,如果怀里那块手帕算得上一件行李,那她还算有一件行李。
其他的东西她都没有,梳头洗脸的家什,换洗的衣服鞋袜……更不要说现在入了冬,她也没有厚衣裳。先是满儿匀给她些,可是满儿自己也是缺东少西的。后来换季时人人都得了一身儿厚衣裳,一身儿夹衣裳,伍妈妈找了两件不知是谁的旧衣裳给她,鞋子是她自己找了碎布纳鞋底帮鞋面儿的凑和的。

潮生把钱袋郑重的藏起来。
这个它不打算去用。
梳子是桃木的,也是把旧梳子。
潮生把自己干黄了许多的头发细细梳好,用头绳扎起来。屋里没有镜子,她对着水盆照了照。

水面上映出来的那张人脸,显得既熟悉,又陌生。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确定这不是一场恶梦——一切都是真实的。
就算……这是一场恶梦。
可是,也不算差到了底。
起码还有人真心想着她,关心着她。在她如此困顿的时候给她送来这么些东西。

油膏她和满儿一起用的,靠这个,撑过冬天最冷的那段日子。尽管如此,两个人的脸、手和脚还是都冻伤了。最让潮生难以相信的是——满儿的屁股也起了冻疮!
潮生觉得这个……她见过冻脸的,冻耳朵的,冻手的,冻脚的,冻膝盖的都有,可是冻屁股的……咳,这还是头一次知道!
她问满儿缘由,满儿一脸通红不肯说。
潮生疑惑不解,后来有天无意中摸着满儿的棉裤——咦?手感不太对。
棉裤靠屁股那块儿……棉絮呢?

她一再追问,满儿才吞吞吐吐地说了。
原来她看好些来浣衣巷的宫女们,都显得苗条好看。她觉得这条棉裤穿在身上,再系上裙子,显得太肿太难看了,于是自己偷偷把屁股那块儿的棉絮都给掏掉了……
潮生的脸顿时成了一个“囧”字。
既好笑,又心酸。

于是在找了她们找了辣椒水擦手泡脚的时候,潮生还问满儿,要不要用辣椒水抹抹屁股。满儿一脸惊恐捂着屁股跳开了老远,连连摇头:“不要!”那样子活像潮生不是要用辣椒水帮她治冻疮,而是要拿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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