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亲-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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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里其他的女子们已在低声地哭泣。
我心里一紧:“瑶琴呢……”
“我在这里!我绝不离开你!”旁边一个衣衫破烂的女子扑过来抱住我双足。我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太好了,你还在。”
傍晚时分,狂风阵阵,雷电接着从头顶掷下。顷刻间,一场可怕的冰雹倾泻下来。落在车顶棚上的冰雹大如小儿拳头,如石块般砸出巨大的声音。顶棚早就破裂,此刻在冰雹的大力捶击下,撕拉一声掉了下来,险些砸在我们头上。没有了顶,狂风顿时更猛烈地灌进来,冰雹一个接一个毫无遮蔽地打在我们身上、头上……
我大概又昏睡过去了,突然间被一阵阵尖利的嚎叫声惊醒。车已经停下,车里乱作一团,明显少了好几个人。几个侍女贴着仅剩的棚壁紧抱在一起,面无人色。
不远处契丹兵的营帐里传出了嘈杂的响声,有男人起哄的狂笑和兴奋的狂叫,间杂着女人的惨叫和怒骂。
突然,大帐猛地被掀开了。一个女子连滚带爬地出来,向车子直冲过来。她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撕成了一条一条,染着斑斑的血迹。她一边跑一边惊恐地尖叫着。还没跑出三五步,后面的帐里又冲出了几个契丹兵。
他们竟然没有穿裤子!
一个契丹兵赶上来,一把抓住这女子的长发,用力往后一拖,女子猛地跌倒在地,雪白的身体完全裸露出来。那契丹兵暴发一阵笑声,直接抓着她的头发拖进帐里去了!
大帐里的声音不忍卒听!我惊得牙齿格格打颤,抱紧旁边的雪如:“这……这……是……”
她的脸上全是泪:“这群畜生!冰雹太大了,有几个姐妹受不住,只好到他们营帐去躲避,谁知道……”
我的腹内一阵绞痛!
她抓着我的手臂:“这样的事前几天你昏着就发生过好多次了!那些没能被挑上车的侍女,她们都被这群畜生糟蹋了,杀掉了……”
“别说了!”我泣不成声。
为了彰显天家富贵威严,随我陪嫁的宫女都是挑选出来的十五到十八岁的良家女孩,个个姿容秀美,能歌善舞,来之前还教习了她们回纥语及礼节。本以为远赴回纥要永别家乡亲人,住穹庐、被毡裘、食畜肉、饮潼酪,何曾想过还会遇到比这些苦楚更痛苦百倍的事?
天家威严,早已沦丧,不堪一提,像一个绝好的笑话。
明日若轮到我,该毅然就死,还是忍辱偷生?
夜深,一切都静下来,只有细若游丝的哀哭。是一个从营帐里回来的女子。我知道她叫柳腰,极美的名字。回来就缩在一角,不让一个人碰她。
凄冷的黑夜,我只剩下一个念头:一定要逃出去!一定要逃出去!
天亮得太晚。
柳腰的尸体在车旁的树下被发现。她夜里趁无人发觉,用腰带自缢了。营帐里也丢出了几具女子的尸体,通身青紫,下身狼籍,双眼圆瞪,死不瞑目。应该是在屈辱的时候双手紧抓着地面,所以连手指缝里,也满是尘土和鲜血。
瑶琴失神地看着那些尸体,讷讷地说:“她们都解脱了。”
分配到手里的食物很难下咽。干得如石头一般的馍,带着浓烈腥膻味的羊奶。每一次吃,总是引起我剧烈的呕吐,吃进去的少,吐出来的多。而此时,我总会想起:
“请你活下去!”
“保护你活下去,是青嘱托我的!”
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的使命,所以吐出来后又总是再努力地把它们塞进喉咙里去。
天还是一样冷。不过几天,手脚上都长满了冻疮,有的青,有的紫。冻疮破裂,流出鲜红与黄色的血脓。雪如撕下自己的内衣给我包扎。我坚决地拒绝了。她身上的衣服比我更单薄,手脚上的冻疮也比我更厉害。
唯一幸运的是,那天以后,红袍男人下令让兵士们不准再碰车上的女人。大概是要等到了上京再享用吧。
连日跋涉,我们终于到达潢河。离回纥越来越远了。我的心也越来越纠结:怎样才能把消息送出去,让回纥或是大周知道我被俘了呢?
渡过潢河,我们改为在契丹人鞭子的驱赶下步行。长满冻疮的脚踩在地上,每一步都是钻心的疼,像在钢刀上行走。我凝视远方,尽力辨识着方向。
一阵凌乱的马蹄声打破了我的沉思。一列契丹兵飞奔而来,扬起一阵灰尘,呛得近处的女子们都咳嗽起来。
跑近了,才看清为首的正是那个满脸横肉的队长。此刻,因为愤怒,他的的脸变成了猪肝色,凌乱的粗眉向上竖着,嘴朝侧边吐出一口唾沫。
我注意到,他身后的马鞍上,横陈着一个人。
队长跑到红袍男人的马前,指了指马后的这个人,又怒不可遏地汇报着什么。红袍男人嘴角牵动了一下,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契丹话。
队长把这个人往地上一扔,她呻吟起来。我这才看清了,是随行的一个歌女,我叫不出她的名字。此刻她的手脚像牲口一样被捆得严严实实。
行进的队伍停了下来,我们被迫围成一圈,看着中间地上的这个女人。满脸横肉的队长弯下腰,抓着胸口一把拎起她,大声用汉话说:“大汗说了,对逃跑的奴隶只有一个办法来处置!”
被他拎着的女子低声地哀求起来。
然而契丹人根本不理睬。一个兵士上前,取出一根长绳,一脚踩在那女子身上,把长绳的一头牢牢地绑在这女子手上。然后他走到一匹马前,把长绳的另一头拴在马臀上。
他们竟要用马拖死她。
这女子也明白了。她绝望地试图爬起来,嘴里大声求饶:“求求你们,我不敢了,再不敢跑了,饶了我罢……”她满脸是泪,脸上写满了令人不忍卒睹的恐惧。
“放过她!”我脱口而出。
那队长朝我转过身来,雪如忙上前,试图把我拉到她身后。
“你说什么?”他狠狠地逼视我。
“欺侮一个弱女子并不能证明你们的强大,总有一天,大周会向你们百倍地报复!”
他很轻蔑地笑了笑,说:“好啊,要怎么向我报复呢?”突然就抽出腰里的长鞭,向我劈头盖脸地打来。
一旁的雪如惊叫一声,拼命用身子挡着我,想要替我挡去噬人的鞭子。
突然有人用契丹话大喊了一声什么。我倒在地上,朦胧中看见是那个红袍男人。他看着这满脸横肉的队长,指了指地上的那个女子。这人才收起鞭子,朝我的胸口狠狠踢了一脚。我疼得在地上弓成了一团。
我听见那女子的哀求声越来越急,听见马蹄猛然间奔腾的声音,听见惨叫声越来越远,听见周围都是低低的哭泣声。
最后那马跑回来了,拖在后面的已不能说是一个人,只是一段血肉模糊的残肢而已。
逃跑就是这样的下场!
逃跑就是这样的下场!
契丹野兽的叫嚣在耳边回荡。
归家路千里,无处话凄凉。
第十三章 被俘(下一)
抵达上京,我才发现,契丹人并不如我想象的都住在毡帐里。上京亦有着非常雄伟的皇城与宫殿。
我们被带到一个大寨里清点人数,除却死在路上的,还有二十三人。若不是雪如和瑶琴她们一路尽力保护,我大概也早就死在路边,成为野狗的食物。
寨里还有不少其他女子,都被绑着双手,木然地站着。
不多时,又进来几名契丹人,还有一个老婆子。他们拿进来一个大桶,轮流叫我们洗脸。洗完一个,老婆子便看一看,嘴里嘟哝一句,旁边就会上来一个契丹兵,把这女子带到大寨的一边。洗的人太多,大桶里的水污浊不堪。一个契丹兵按着我的头往水里一浸,老婆子便把我归到了其中一边。
不多时雪如也被带到我身边。而瑶琴却被分到另一边去了。
等所有的女子都被分配好后,老婆子站起来,指着瑶琴那边数十人大声说了句什么,那些女子突然惊叫大哭起来,有的人就试图挣脱,往外逃去,但立刻就被契丹兵的鞭子制服了。
我惊惶失措却又不知发生何事。身后一个穿灰衣的女子低声说:“她们……要被送去浣衣局了……”
浣衣局?宫里也有,替宫人洗衣晾被的地方。但是那些女子的表情却如要她们立刻去死一般。
“浣衣局不是洗衣之所……是契丹狗……寻欢作乐的地方。”那女子道。
我猛然看着对面的瑶琴,她仍惊恐而茫然。
“不!”这惨痛的叫声还未来得及从喉头逸出,契丹兵已上来把我们拖走了。
我们被推进另一处毡帐,帐里有几个面目凶悍的契丹女人,都长得高大粗壮。
一个契丹女人说了句什么。她身旁一个汉族女子低声道:“叫你们老实一点,不然丢出去喂狗。”
旁边还有几个汉族女子,叫我们脱了衣服在大桶里洗澡。水很冷,洗完澡她们又拿了羊皮衣服叫我们穿上。出了毡帐,我们被带到了一处矮房前,十人一间,被关进了猪笼般的牢房。
除了我和雪如,刚才那个灰衣女子也在,另外还有几个年轻的姑娘,谈起契丹人,都是咬牙切齿。原来,这几个也都是汉族女子。契丹人袭击了边关的村庄,她们都是被抢来的。
几个姑娘说到家里人的惨状,都是痛哭流涕,听到大周和亲的队伍被抢掠,更是又惊又怕:“想不到契丹人猖狂若此!”
她们不知道我是公主。如果知道,还不知会作何感想。
灰衣女子会说些契丹话。她告诉我们,白天听几个看守说,我们这些挑出来的女子明日都要赏赐给各级将领和官员。
“耶律炀自己可能也会挑几个。”她愤愤地说。
“耶律炀?”
听了她的话我才明白,那个下令杀害真真的红袍男人就是契丹王耶律隆光的儿子耶律炀。在数月前的一次战役中,耶律隆光遭周军诱伏被杀。为了报复,他的儿子临潢王耶律炀带兵扫荡了边关一带,杀伤无数平民。我们的队伍不幸碰上了他。
“耶律隆光还有一个小儿子叫耶律楚,更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他被封东丹王,周人却都称他黑鹰王。一年多前,契丹与周军幽州会战,他率五万黑鹰军,竟将十二万周军杀得片甲不留!”
是了,正是那一战之后,大周急于向回纥借兵,才有了和亲之议。我惊讶于灰衣女子年纪轻轻,却对周与契丹战事了如指掌。她却神情肃穆悲凉:“家父,正是幽州节度使楚玉将军!”
此话一出,我又惊讶又伤感。从边关到皇宫,谁不知楚玉将军之名!他一生作战无数,勇不可当。早年与奚作战,曾一日连下十九城。驻守幽州十多年,敌人闻风丧胆,不敢来犯。只可惜威震三关的一代战神,竟会死于契丹人之手,尸骨无收。
呜呼,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连将军的女儿,竟也沦落契丹人之手,任凭宰割。
突然,牢房外喧哗起来,响起一阵脚步声和男子粗鲁的吼叫声。“咣!”一声,牢门开了。
门外是一个淫笑着的契丹肥猪,后面还跟着数名士兵。他嘴里叽里咕噜地说着契丹话,淫荡的眼睛在我们身上来回搜寻。
“小心,他是这里的牢头,是来找女人取乐的。”灰衣女子低声说道,身子往阴暗的角落里缩了缩。
牢头恶心的眼神逐个审视了牢里的女子一遍,女子都瑟瑟发抖。最后,他的眼神落在了我的脸上,露出猥琐的笑容。
我的心一阵狂跳,恐惧到几乎无法呼吸。这肥猪却喘着气钻进了牢房。亵衣里还藏着裴冕给我的尖刀。洗澡时我把它藏在浓密的长发里,竟没被发现。此刻,我的手偷偷向亵衣里摸去。
他长满长毛的手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嘴里的臭气呼哧呼哧地吐在我脸上,就要把我往外拖。我正待拔刀,却被人一把推开了。
雪如站了起来,双手按着那人的手臂:“她身子有病,不能跟你去。”
契丹肥猪冷笑了一声,显然能听懂汉话。他转过头,色迷迷地打量了雪如一番,说:“她不能去,你陪本大人玩玩。”
我几乎是咆哮着对雪如叫道:“你疯了!”
她平静地看了我一眼,又转去对着契丹人:“好!我随你去。”口气里有着冰冷的决然。
我扑上去抓住她:“你不许去!我跟他拼了!大不了一死!”
雪如却转头掰开我紧抓她的手指,尖利地喝道:“你忘了公主临终怎样嘱咐你!”
她从未敢这样对我说话,我一时竟未能抓紧她。那契丹肥猪立刻把她带走了。
夜很黑很黑。一声尖叫突然划破寂静。那尖叫声很钻心,很压抑,是彻骨彻心的痛。这声音在低矮的牢房间回荡,引得我浑身一阵痉挛。
突然嘈杂起来,如水沸腾一般,夹杂着男人的怒吼狂呼。什么东西被摔碎了,谁在发狂地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