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游龙-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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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四哈哈大笑道:“说来说去,都是我做成她们两个的,不瞒你说,自从她们姑嫂发下来以后,因为我在她两个身上稍微尽了点力,她姑嫂都非常感激我,因此瞒着人,暗地里和我都有过小来往。想不到那天王爷忽然又查问起来,我只有又替她二人说了几句好话,谁知这一来竟把事情弄坏了。我们那位王爷什么也不喜欢,就单是见不得长得好看的娘儿们,他老人家一听我说两个人都长得很俊,有点不信,过去一看,当时就撮弄到花园里去了,如今在王爷面前红得发紫,暗地里都成了站着的福晋呢。”
说着,又按着酒杯长叹一声道:“她两个如今,都算是爬到高枝儿上去咧,将来说不定就是王妃的身份。只苦了我,他妈的,只抽了一个头儿,好花便仍被上面夺去了,你说难受不难受?”
李飞龙不禁怒火中烧,勉强笑道:“此话当真吗?”
郝四道:“平白的我要骗你做什幺?那李大奶奶的伤,如今已经全好了,再加上王爷又肯下工夫调理她,不用说穿的戴的全跟府里福晋格格们一样,就她们住的地方也跟仙宫差不多,这一来,保养得更白更胖。昨天我还偷看了她一眼,不用说别的,只凭那副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便是我也不能放过她,你想我们王爷,能一夜离开她吗?”
说着,又笑道:“我听说,她的丈夫李飞龙,素来就是一个采花的淫贼,这一来也算替他还了债咧。”
李飞龙不由怒火上冲,一伸手便待去摸那胁下暗藏的匕首,但一转念之间,又按下一肚皮怒火,转笑道:“郝四爷,我谢谢您把这番话全告诉了我,倒省得我再去问王石头。不过那二十两银子,现在店中,能累您贵步,随我走一趟,把银子交给您,我的事情也就算完啦。”
郝四笑道:“你忙什么?这酒莱还有好多,咱们吃完了再去不好吗?”
李飞龙一见那小馆子离开王府不远,只得又忍着气,陪着郝四把酒菜吃完,算了帐,一直引郝四到了永定门城脚下面,一条僻巷里。郝四方在诧异说:“这里没有什么店呀,你到底住在什么地方呢?”
李飞龙觑得无人,嗖的一声,拔出匕首,冷不防架在郝四颈上,大喝道:“你这厮认得你家李飞龙李大太爷吗?”
郝四虽然也会两手三脚猫四门斗,但是刀架在项上是真的,只吓得浑身冷汗直流,麻脸全黄了,连忙跪下来道:“李大太爷,您饶过我吧,方才我是随嘴乱说的,实在我为了您那太太和妹妹已经挨了一顿板子,到现在伤还没有好呢。不信,您看我屁股就知道啦。”
说着,叩头如捣蒜,一面真的去拉裤子。李飞龙忙喝道:“谁有这闲工夫去问你这些,你只实话实说,你家大太爷或许还可饶你一条性命,否则我先搠你三五个透明窟窿再说。”
郝四连忙叩着头,把玉英姑嫂来府请罪的话全说了。李飞龙不禁沉吟道:“你知道那雍王爷为什么这样厚待她们吗?”
郝四哪敢再造谣言,只得据实说道:“我已打听过了,因为您那太太的伤是年二爷治好的,人也是他送到府里来的,年二爷和咱们王爷是过命的交情,新近又结了亲,所以王爷才特别看待。听说,只要您愿意,王爷也许还要给您一个差事咧。不信,您只要去年府,一问年二爷就全知道啦。”
李飞龙两眼一瞪,挺着匕首道:“你这话当真的吗?”
郝四又叩头道:“如果我敢说一句谎,你只管割了我的头去。”
李飞龙冷笑一声道:“我也不怕你飞上天去。”
说着啪啪一连两个嘴巴,大喝道:“依你这份德行,我非割了你的舌头不可,现在姑且饶过你这一次,下次如再敢背后骂人,便不能怪你大太爷了。”
说罢,一抬脚踢了他一个大筋斗,收刀出巷。心中暗想,这真古怪,那雍王爷不杀她姑嫂已经是万幸,如何反这等相待,这就难怪云中凤说非但不加处罚,也许还有点好处了。难道那雍王爷真的看上了她姑嫂了吗?想到这里,不禁脸上有点发烧,欲待径往雍王府一问,又恐雍王厚待玉英姑嫂,有诱捕自己一网打尽之意。自问除两弟行刺之事外,便是自己也积案累累,万一自投罗网,岂非全家都完?想着,不由狐疑不决,闷闷的回到店中,正在拿不定主意,忽然店家在房外,轻轻扣门道:“李爷在家吗?有客人找你呢!”
再抬头一看门外站着一人,年纪约在三十上下,头上戴着一顶瓜皮小帽,身穿玄色绸面獾皮长袍,足下一双薄底快靴,看样子好像一个大宅门内的长随模样,但又认不得,不禁一怔道:“尊驾贵姓大名,有何见教,能先见告吗?”
那人笑道:“在下姓魏,双名景耀,现奉敝上年二爷之命,特来奉请您李大爷到府内一谈。”
李飞龙不禁失惊道:“魏爷,您且请坐,既然年二爷相唤,我自应立刻就去,但不知贵上如何得知李某已经来京,又如何得知我住在这里,这真有点奇怪了,足下能见告吗?”
魏景耀笑道:“李爷不必奇怪,老实说,您一过芦沟桥,咱们二爷就知道了,不但是您,便是京外的大小官儿,江湖知名人物,只要一从这北京城里进出,咱们二爷全能知道。”
李飞龙愣然道:“这是什么原故?难道贵上能掐会算吗?”
魏景耀道:“这个我可不敢说,不过咱们二爷的确他能知道,所以才教我来奉请。要不然,爷住在这儿,我怎么知道呢?”
李飞龙不由更加惊奇,正待张罗烟茶,魏景耀笑道:“不必客气了,咱们二爷在立等呢!您既到京城里来了,咱们盘桓的时候多着呢,快请吧,别耽误咧。”
李飞龙心中虽然狐疑不定,但是人家已经找上门来,而且来人也意不甚恶,又无法拒绝,只得硬着头皮,略整衣服,跟着出了店门。只见一辆骡车已经停在门外等着,二人上车之后,车把式手中鞭子一扬,那车便飞也似的向年府驶去。不一会到了年府,在门前停下,魏景耀带了李飞龙一直到东花厅,羹尧专门延见宾客之所,先在滴水檐下高声道:“回二爷的话,奴才已将李大爷请来了。”
遥闻帘里一个书僮打着帘子道:“咱们二爷有请李大爷内面坐,快请进来吧!”
李飞龙再抬头一看,只见花厅里一片金碧辉煌,陈设非常富丽,却不见主人在什么地方,不禁足下踌躇,心中忐忑,但已来了,只得走了进去,耳畔忽听有人道:“李大寨主一路多辛苦了,年某本当亲赴尊寓相迎,只因连日俗事缠身,无法外出,所以特差小价前往邀请,失礼唐突之处还请原谅。”
再一瞻顾间,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便服少年,已从东间含笑迎出来。连忙也抢前一步道:“二爷说哪里话来?李某既然到京,当得先来向二爷请安,怎敢劳动二爷?”
说着再将来人一看,只见他头戴貂皮暖帽,身穿二蓝绸长袍,外罩缺襟漳缎背心,再加上一副英俊白皙的仪容,分明是个未出书房的贵公子,哪有半点江湖气质?心中不禁更加狐疑,暗想:“凭此人这个长相,怎么会名震江湖,大家都说他有一身惊人的功夫呢?”正想着,羹尧已经走到面前,李飞龙连忙就着来势,屈一膝请安下去道:“小人李飞龙给二爷请安。”
羹尧慌忙伸手相扶,正说:“李寨主乃江湖有名豪杰,为何这等客气?年某实不敢当。”
谁知那李飞龙竟暗中使了一个千斤闸,双臂向下一沉。羹尧不禁暗笑,两手在他臂上一架,卓然而立道:“李寨主请起,再客气便是见外了。”
说着,李飞龙一个身子,竟如猢狲攀着树枝一样,完全悬了空,一点也着力不得,不由脸上一红道:“二爷,您真名不虚传,李某心服口服了。”
羹尧只笑了一笑道:“李寨主不要过奖了,年某也不过承各地豪杰抬举而已,浪得虚名,倒教您见笑了。”
说着一面肃客就座,一面笑道:“大嫂伤势已经痊愈,现和令妹均在雍王府里。舍亲雍王本极好客,虽有两位令弟忤犯之事,但人既已死决不记恨,因为她姑嫂是李寨主的眷属,所以非常厚待,您如不信,见面一问便可明白。”
李飞龙忙又站起来,躬身道:“此事小人已经完全知道。在云家堡时,云小姐便曾提及。适才又遇王府护院郝四,也说王爷对我妻妹甚厚,此事小人实在感激之至,决无不信之理。不过小人此番千里来京,实为欲寻妻妹,诚恐王府门禁森严,不容入内,二爷能代设法容我见上一面吗?”
羹尧笑道:“李寨主,您也许还未明白,那王府门禁虽然森严,焉有阻您进去之理?既如此说,我们有话不妨再说,如今便差人先送您去和嫂夫人相会如何?”
李飞龙连忙又请了—个安道:“如蒙二爷这等照拂,小人太感谢了。”
羹尧又连忙扶起,随即仍差魏景耀套车,将李飞龙送往雍邸去,等车到雍王府,魏景耀说道:“李大爷,您请在门前稍待,等我进去回明王爷再行奉请。”
李飞龙见那府门以外,护卫人等,来往不绝,更较适才严肃,不由心中又有点忐忑,等于半会之后,忽见魏景耀笑着走出来道:“李大爷,您该转运咧,我本想回明王爷,就请您先去会会大嫂,谁知王爷说您来了,定先要看看您,再让您去和大嫂相会,现在王爷正在大厅上等着呢,您请随我来吧!”
说着,又附耳道:“据我听见总管载铎载大爷说,王爷也许要给您一个护卫当呢。那可是六品前程,要论品级可比千总把总强多了,三年五载一个外放,游击都司算不了,说不定连参将全有望,您可得好生回答,别弄拧了,那就太可惜呢!”
李飞龙连忙点头,跟着向内走去,进了大门,只见一座非常壮观的殿宇,两边排着四名带刀护卫,各穿马褂箭衣躬身而立,堂上软帘高卷,鸦雀无声,显得非常肃静,猛听一个头戴白石顶子的戈什哈高声嚷道: “王爷有令,着李飞龙来见。”
便由魏景耀和府中另一个家人扶着,疾趋而进。再到那大厅上一看,其庄严肃穆之处,又较年府大不相同。遥见厅中上首交椅上坐着一位亲王服色的伟丈夫,身边又侍立着两名侍卫,各自手按佩刀看着自己,不由远远的便跪倒在地道:“草民李飞龙叩见王爷。”
只听雍王面色一沉问道:“李飞龙,听说你在河南一带,积案累累,有这话吗?”
李飞龙闻言,心下不禁大惊,连忙叩头道:“草民罪该万死,身在河南确有积案未销,还求王爷开恩免究。”
说着,又听雍王道:“那李如虎、李云鹏都是你的嫡亲兄弟吗?”
那声音一人李飞龙耳中就像当头挨了一下闷棍一样,连忙又叩头道:“小人该死,他二人确系小人胞弟,前此管教不严,有惊王驾,还望王爷多多开恩。”
半晌又听雍王道:“那么,你妻张氏、妹妹玉英在邯郸道上拦路行刺的事情你也知情了?”
李飞龙心中越发害怕,虽然时适早春也不禁汗流浃背道:“民妻犯驾之事,小民虽在河南,实不知情,但管教不严之罪实有应得,王爷如果降罪,小民万死不辞。”
说罢连磕响头不已。雍王又道:“那么,夜入云家堡,去向云小姐寻仇报复,一定也有此事了,闻得云小姐释放你时,你曾说过,要到这北京城内来,先寻我算一算杀弟的帐,有这话吗?”
李飞龙一闻此言不由魂飞天外道:“罪民无知,一时口出狂言,那是有的,还……还……还请王爷开恩,从宽发落。”
说罢又叩头如捣蒜,哀求不已。
雍王只看着他沉吟不语,半晌方又道:“看你这个样儿,说话倒还直率,果能从此悔悟,洗心革面,从新做人,本藩自可从宽发落,不究既往,否则只再怙恶不悛,便我也爱莫能助了。”
说罢又向左右道:“你们先带他去见妻妹,有话随后再来回我。”
说罢左右一声吆喝,便自起身由侍卫们簇拥着向屏后面去,李飞龙伏地仍在叩头不已。微闻魏景耀在旁笑道:“李大爷,您起来吧,王爷已经回到后面上房去了,您还磕头做什么?这里还有一位好朋友没给您引见咧。”
等再抬头一看,果然雍王已经去远,连忙爬起来一抹额汗道:“我的佛爷,今天总算开了眼呢,差点儿没有把我真魂吓得出了窍。魏爷您瞧,我该怎么办呢?”
魏景耀笑道:“李大爷,您别嚷,这里还有一位朋友呢!”
说着,指着身侧的载泽道:“这位是这府里的总管,王爷面前唯一红人,载泽载二爷,您两位以后多亲近吧!”
载泽忙道:“李大爷,您别胆怯,咱们王爷向来就是这个脾气,什么事全喜欢干脆,不怕犯了再大的过失,只消对他痛痛快快的说明,一点不欺他,便挨上几句骂,事情—过就了。您要是想瞒着他,事后查出来,只要他一冷笑,那可就糟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