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上欢-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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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象听到猫叫,怎么回事?”
不远处高阁之下,好似有宫女惊讶的叫声,随即便有脚步声朝这边来。
这块庭院并不算大,只有一丛树荫遮挡,绕过便是一览无遗了,丹离独自一人站着,必定马上就会暴露。
她绕到树荫侧边,却不料宫女们簇拥出一群,居然也朝着这边来了——
“哪里有猫啊,难道是御苑里的‘墨玉’跑出来了?”
“不会吧,那可是万岁喜爱的猫,若是有个闪失,御监房的人可怎么办?”
危急之间,一道熟悉的嗓音淡淡扬声道:“不用过去看了,朕想四处走走。”
这声音并不大,传入丹离耳中却是清晰无比,顿时宫女齐声称诺,转身告退。
沉稳的脚步声朝这边走来,不疾不徐,每一步好似踩在她心上——
丹离情知躲不过去,趁着他还没发现,自己先闪身出来了。
“皇上。”
她垂着头,站得一副乖巧姿势。
“嗯?!”
昭元帝骤然听到人的脚步声,目光一冷,看到是她垂头丧气的站在跟前,眼中冰冷怒意消退了些许,但仍沉声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我……”
丹离急中生智,提起脚边麻将遗落的一条不起眼小鱼,有些躲闪的拎在身后,头垂得更低了。
“捉鱼?”
昭元帝的目光扫向那条鱼——瘦小粗黑,实在不象什么美味,她却珍而重之的掩在身后,即使害怕得眼睫轻颤也不愿放手。
他的目光向下移,见到那并不算好的绸料裙摆上,被水泼得湿淋淋的——就为了捉这一条小鱼,如此隆冬把自己弄得这般狼狈?
她的日子,真有这么艰难?
昭元帝心中暗忖,眸光仍是幽沉深不见底。
丹离也看见自己濡湿的裙摆了——这是方才麻将离去那一瞬泼上的,她嘴角微微抽搐,心里自发狠:回去再收拾这只死猫!
但眼前得度过这个难关,这才回得去啊!
心中无声哀嚎,她勉强扯出个笑脸,“万岁,您这里的鱼最多最肥美,所以——”
她的话戛然而止,干燥温暖的手掌在她手顶揉了揉,好似是安慰的摩挲,手劲有些生硬,却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昭元帝揉了揉她的乱发,却发觉鬓发更乱,上面星星点点落满了冰渣,他叹了口气,传入丹离耳中,却是让人迷惑不解的复杂柔和——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语气淡漠,胆小的人只怕要把这句听成责问,吓得跪地求饶了,但丹离凭着直觉,却感觉到这一句并无恶意,甚至,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怜惜?!
被自己脑中突然窜出的这个词吓了一跳,丹离心虚的眨了眨眼,笑意仍是不自在,“捉鱼嘛,就顾不上这些了……”
昭元帝的手掌并未收回,就这么覆在她的发间,让她浑身好似被针刺一般,随即问出的一句,却是精准的命中问题核心——
“到朕的寝宫附近来捉鱼,你倒是胆子不小。”
“呃……”
就算丹离再怎么厚脸皮,她也没法理直气壮了,正在迟疑间,昭元帝淡淡道:“未央宫附近,若是发觉有行迹可疑之人,禁卫可当场诛杀——你这么偷着进来太危险了,今后再不可如此!”
丹离点头如捣蒜,抚在她乱发上的手掌却仍无收回的意愿,她偷眼望去,只见昭元帝逆着日光,面容神情都瞧不真切,他只是又说了一句——
“靠近些。”
丹离踮起脚尖,迟疑的靠近,却被他一把带入怀中,两人靠得太近,他身上的热力透过衣衫传递到她臂间,莫名的感觉温暖。
高挺的阴影笼罩在她头顶,他俯下身,好似皱着眉,神情有些不耐烦,双手在她发间拨动——丹离楞了几瞬,这才反映过来,他是在替自己绑发带!
她惊愕得说不出话来,迷迷糊糊的,只听他冷然道:“下次把自己打理得整齐些,这么乱七八糟的象什么样?”
她唯唯赔笑称是,直往后退,却被一声沉喝惊住——
“你眼睛都不看路吗?!后面是水!”
这一刻,她觉得厚脸皮如自己,脸上也是一阵发烫。
****
派人送她出去后,昭元帝随即走向约定的承佑门,眼前却不期然闪现丹离尴尬苦笑的面容,他略一犹豫,于是唤过一名宫侍,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离去。
承佑门前,薛汶已经等候多时了——看到皇帝准时出现,他泄气的垂下了头。
“为什么没有紧急军务来呢……”
他小声咕哝着,昭元帝也不理会他,两人着便装轻骑而出,两个多时辰后,便来到了终南山那处奇峰之侧。
此时已是日落黄昏,一片澄金遍撒山峦,云雾似乎散了些,却越发深邃不透,仿佛伸手也拨弄不开。
“就是这里了吗?”
昭元帝低声问道。
第四十七章 不识庐山真面目
“就是此地。”
薛汶打量着四周环境,不时看着手中闪烁不定的罗盘,面色却有些凝重。
罗盘上五色光符飞闪,却显得有些紊乱,指针越转越快,随即却开始倒旋,下一刻,薛汶沉喝一声,平地突生轰隆一声巨雷,好似要将大地都劈成两半!
结界再次被强行突破,薛汶手中的罗盘却是冒起一股白烟,显然受损很深,让他心疼得直皱眉头。
烟雾消尽,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情景,却是让人愕然——
此地再非上次前来时候的桃花漫舞,艳丽眩目,而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森绿竹林!
幽篁挺拔,翠色漫天,繁密中却错落有致,一眼望去,竟似要被这份幕天席地的绿吸入心神,让人不能自已。
薛汶多看了几眼,却觉得眼前翠色让人耳目清明,浑身暖洋洋的,就想躺在竹林间躺倒小寐一场。
最后一丝警觉升上心头,他沉喝道:“请万岁守住心神!”
话音未落,昭元帝长剑已然出鞘,寒芒飞闪之下,身周方圆三丈之竹齐齐而倒,随即竟无声无息化为数段,颓然倒地。
两人只觉眼前一突,好似这份适意被生生打断,但方才心神恍惚之态却总算消除殆尽。
未及松一口气,便觉得眼前一阵迷蒙,好似有一阵白雾缓缓升起了——
雾气伴着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婆娑竹影看起来逐渐模糊,晶莹露珠滴落在两人的脸颊上,却是一阵沁骨清冷。
逐渐起了风,夜风吹入林中,竹林婆娑起舞得更加肆意,风声混合着竹枝摇曳的声响,中间好似暗含奇特的音韵。
那音韵初时还似幻觉,随后便充斥耳边,好似周身的一切环境都在共鸣,脉脉飘渺而来,仿佛有幽幽叹息,又似有人在长歌曼吟。
渐渐的,天地之间被这种音韵遍布,竹林,夜风,甚至自己本身,都似乎是遥远飘渺的事物,在此刻什么也不愿想起。
薛汶正在昏昏沉沉,却觉得臂上一疼,恍惚间,好似有小石子击打在左臂上,眼前那人,似乎是昭元帝,默然无声中,却在以口型示意什么——
那是——竹、竹上孔洞?!
薛汶终于勉强辨认出他的口型是在说什么,他咬动舌尖,勉强维持一点清明,从囊中取出自己惯用的数枚白玉棋子,逆风弹出。
棋子逆风而去,带起清晰声响,又叮叮当当的弹落在柱筒间,顿时打断了那种神秘音韵。
“这道奇怪声音非是人为,而是在培植竹林时,就巧妙利用地形风势造就。在夜晚时分风吹过竹林,便会与竹身的孔洞产生共鸣,便有了这神鬼莫测之声。”
昭元帝话音未落,白雾散尽,出现在两人眼前的,仍旧是薛汶上次来拜访时的华贵楼阁。
白象牙柱仍旧巍然,檀门碧瓦沉寂,飞檐重廊在夜色中更显深幽,惟有阁顶的剔透宝晶,在暗夜里生出乳白色光芒,氤氲奇幻。
“又是你,居然还带了同伴来!”
一道低沉男音在左侧响起,随即又响起那温婉熟悉的女音,“想不到连十里竹林都困不住你,居然又被你闯到这里来了。”
夜色暝暗中朱光一闪,朱红深衣照得四下里明艳,朱衣女子长发如檀,只在身后盘了个小髻,她缓步而来,却有意无意的挡在两人身前——
“两位暂且停步。”
薛汶笑容亲切,礼仪周到,却不肯后退半步,“我等是来求见贵主人的。”
朱红深衣女子笑意嫣然,只有瞳孔深处,却闪过一道黯然焦灼——
“主人尚未回归,倒是让客人又白走一趟。”
薛汶目光一闪,正要开口,却听一旁昭元帝淡淡道:“姑且不论贵主人是否在家,你站在门前阻客,在礼仪上有些说不过去吧?”
朱衣女子目光看向他,仿佛被他的周身气度所摄,面色一变,眸中闪过惊愕——
“这位是……?”
“这便是在下上次所说的主君。”
薛汶轻描淡写的一句,却让朱红深衣女子心中剧震,一时竟退后了一步,越发惊诧难言,“原来是天都之主,倒是我等怠慢了。”
她微微踌躇,终究断然开口道:“请贵客入内奉茶。”
走入正门之后,迎面而来的不是照壁,而是宽阔无比的一个庭院。
此时正是隆冬,院子中却是百花盛放,姹紫嫣红,漫地还有两人都说不出的奇草异种,散发着清奇香味,让人觉得心旷神怡。
四下里回廊曲折,正是十里红麝,珠光柔密,让人看不真切。两人被请入一座亭中,这次奉上的茶是现煮的,并无任何异香,倒入杯中不过半刻,却散发出让人心醉的清甜浓香。
“果然好茶,比上次的还要好,看来跟着万岁出门,果然是福祉多多啊!”
薛汶好似不觉得气氛凝重怪异,打着哈哈说道,朱红深衣女子微微福身,“这茶自古罕见,还须配一味花末才算完美,且容我去取来。”
她进了回廊后的高阁,对着那黑衣负剑的男子低声道:“这次我们有麻烦了……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昭元帝。”
“他不过是世俗帝王,管不到术者头上。”
黑衣男子皱眉说道,却遭到朱衣女子的反驳,“帝王乃天命所系,主人曾说过,这等应天而生之人,最好不要与之违逆,敌对。”
“可是主人现在真正不在,我们也没骗他啊!”
黑衣男子很是不解道。
她叹了口气,垂下头,额发遮住了眼中的焦灼与担忧,“也不知道主人究竟在哪?”
黑衣男子也感受到了她的焦心和惶恐,隔袖握了握她的手,宽慰道:“主人有言:如今正逢自己一生最大的凶煞厄运,若是躲在这里反而不妙,还不如去那大凶之地,两者相克,才有否极泰来之生机——你还是放心吧!”
朱衣女子眉头仍未舒展,“话是这么说,可我仍担心出了什么意外——不然主人为何这么久都没一点消息?”
黑衣男子目光微微闪动,显然他也被说得起了担忧,他无言的拍了拍同伴的肩,朱衣女子深吸一口气,收敛起所有情绪,转身去找寻花末了。
花末散入壶中,煮熟的碧绿茶汤顿时起了无数涟漪,再入口时,只觉得更是妙不可言,一个好字显然还是亵渎了绝品!
薛汶深吸一口茶香,正要赞叹,昭元帝平平一句,却打断了他的美妙遐想——
“姑娘可否告知,贵主到底何时能归来?”
“这——!”
朱衣女子手一抖,玉壶险些落地。
第四十八章 只缘生在此山中
她的悚然一惊,更证实这其中别有隐情,昭元帝冷冷一瞥,却让她瞬间生出彻骨之寒,“何事竟让你如此惊慌呢?”
朱衣女子深吸一口气,微一咬牙,再抬眼时,已是恢复了平静温婉的浅笑——
“不敢有瞒贵客,主人出门远游,向来是行踪不定,也不会告知我等几时回返。”
薛汶跑了两趟,却一无所获,心中不禁也有气,插话道:“即便是没有告知,你们之间难道没有紧急通信的方式?”
他随意拿出随身的白纸鹤,虽然有些凹凸不平,好似修补过的模样,但略一念咒,纸鹤还是轻盈飞了起来。
他这般作为,其意不言自明——大家都是术者,要说连隔空传讯也做不到,这也太贻笑大方了!
朱衣女子面上微含红霞,紧咬了唇,“主人此次出门,乃是有要事,其中利害非同小可……”
她好似颇有顾忌,气氛随着她的言语敷衍,也变得古怪凝重起来。
只听喀嚓一声清脆响声,却是昭元帝把杯盖一顿,磕在雪瓷杯缘,这一声突兀而生,让众人都心头一震。
“朕此次前来,是诚心求见无翳公子。”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听入两人耳中,却带着莫名无形的威压之力。
幽沉暗冷的双眸扫向朱衣女子,她禁不住又后退了一步。庭院中,昭元帝蓦然站起身,挺拔的身形在她面前造成莫大的压迫——
“没想到主人居然避而不见,如此傲慢无礼,是认定了朕非他不可吗?!”
这最后一句听不出什么喜怒,话意却是极重了,昭元帝说完,转身掉头就走。
“贵客实在是误会了——”
朱衣女竭力欲劝,两人急怒之下,几步之下已去得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