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满唐(完结)-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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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便能够撑得住这个诺言。想对我不利的那些人,未必能奈何的了我,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一条命罢了。”
萧颂看着这样的冉颜,只觉得黑暗中的她,显得那样耀目,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洒脱,便是连他也做不到。
刚刚想罢,便见冉颜吐着雾花,慢悠悠的道。“但到时候我若真的死了,你只有一个选择。”
萧颂饶有兴趣的道,“哪一个?”
“你堂堂刑部侍郎,在有防范的情况下让我被别人杀了,还能有颜面苟活世上?即便报了仇,也不能抹平你的失败。”冉颜顿了顿,望着他继续道,“你若是真的情深意重,不如就殉情吧。”
萧颂盯着冉颜的眼眸,在她的眼中发现一丝笑意,知道这话不过是她说的玩笑,但他却故意当真了,“你若死,我可以如你所说,但若是平安呢?”
若是平安是不是就可以修成正果,有情人终成眷属?
冉颜愕然,本想是黑他一把却反过来被人将了一军,底气有些弱的道,“这个事没有公平可言。”
萧颂垂头闷闷笑了起来。若论给人下套,满朝上下除了房玄龄那只老狐狸和当今圣上,他还真没在谁手里吃过亏。
“笑够了没有”冉颜恼羞成怒,锋利的扫了他一眼。
萧颂连忙安抚道,“休恼,休恼,我不笑了。”
冉颜恨恨的瞪了他一眼,“不笑就赶快走吧”
“嗯。”萧颂应声起身,弯腰将硫磺石塞在她手里,顺手握了一把柔荑,他动作做的十分顺当,并无刻意去摸人家手的嫌疑,可奈何做贼心虚,干咳一声掩饰,道,“你进屋吧。”
冉颜狐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欲推来推去的辞别,便微微颔首施礼,起身进了屋。
萧颂看着关闭上的房门,静立了一会儿,一袭自己才没入大雪纷飞的苍茫夜色之中。
次日清早,五更二点的晓鼓声准时敲响。各个坊间开始陆陆续续的跟着敲鼓。
夜色尚且朦胧,朱雀大街上已经有不少轿子往宫门去。三千鼓声毕,文武百官已经在宫殿前等候上朝。
须臾,只闻铛的一声,罄钟响起,官员排列成队,分班而进。
殿中一派金碧辉煌的景象,镂空金漆御座设在三层台阶高台上,周围数根蟠龙漆金柱,殿廷的四角伫立魁梧的司卫甲士。
左侧珠帘微响,四名妙龄侍婢在前开路,撩开帘子,李世民阔步走入殿中,在御座上坐定之后,按照程序,受文武百官的揖礼。
李世民轻轻托手示意,众臣整齐有序散开,双手执笏,回到席案前跪坐,偌大的宫殿中,一时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
待众人回到席案前跪坐,一个寺人依照惯例上前喊道:有事起奏,无本退朝
“臣,门下侍中魏征,有事起奏。”一人从左边席位起身,站到了大殿中央,他看上去年约四十余岁,脸颊消瘦,鼻梁挺直,人中和颚下生美须,面上倒是和气。
魏征在朝上并不常常发言,他虽喜欢直言进谏,但也绝不会为了一件小事惹圣上不快。因此,他一出列,满朝文武虽都眼观鼻鼻观心的静坐着,却一个个都把耳朵竖了起来。
“何事?”李世民正了正身子,集中精神应对。
“臣参弹劾刑部尚书张亮、刑部侍郎萧颂,渎职治罪。”魏征字字掷地有声。
李世民顿了顿,早知道魏征一开口定然不是小事,但一下子把刑部的一把手二把手都给弹劾了,还是让他略吃了一惊。
“细细说来。”李世民往后座上靠了靠,语气中仿佛并不如何在意。
魏征道,“长安三月份在城东发生的一起重大截杀案,刑部如今置之不理,八月中,刑部侍郎萧颂竟还自请去江南道协助查案,刑部尚书张亮顶力支持,却并未向陛下禀明此事,刑部办案不分轻重缓急,不分先后顺序,将一起重大案件拖至今日,身为刑部尚书和刑部侍郎,难辞其咎。”
三月份至今,已经有八个多月了,将近一年李世民眉头微微皱起,扫了向张亮和萧颂一眼,声音洪亮威严,“可有此事?”
刑部尚书张亮不急不缓的从席上起来,走至殿中与魏征并肩而立。而萧颂也随之起身,落后一步,稳稳的站在殿中。
张亮双手执笏,微微躬身道,“启禀圣上,并无此事。”
此话一出,大殿中一片沉寂。
卷一 江南篇 第200章龙颜大怒
第200章龙颜大怒
满朝文武对魏征的脾性都甚为了解,他肯定不会无中生有,而张亮为人有明察之能,抑豪强而恤贫弱,颇有政声。
两个清正之人杠上了……
右边武将个个如神像一般,敛目凝神,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反正文臣掐得要死要活的,跟他们武将半点关系也没有。
萧颂身材比张亮和魏征魁梧许多,他敛目站在他们身后一步的距离,将自己的存在感降至最低,这是他身为副职的福利,平时做牛做马,在殿上有什么就得上司给扛着。
魏征横眉冷对,“你敢说并无此事?”他也不欲与张亮争辩,转向李世民道,“圣上,受害人家都已寻到臣的府上去求臣做主。”
张亮万般委屈的向刘世民躬身道,“圣上,众所周知京畿重案向来都是大理寺负责,刑部一般只管徒、流这样的案子,既然此案是发生在京畿之地,又是截杀案,自然是大理寺负责,魏侍中弹劾臣渎职治罪,臣不服”
笑话,魏征怎么可能连哪个部门办的案子都没搞清楚就来弹劾听闻张亮如此一说,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卷,双手递呈,“臣手上这份是案宗,此案最初是由刑部审理,后移交大理寺审,由于本案并未有人死亡,因此大理寺又将案件送返刑部。”
寺人飞快的取走魏征手上的卷宗,呈递到李世民面前。
紧接着魏征又道,“臣认为,不仅刑部,大理寺亦有责任,而御史台监察不利,亦是渎职。”
这下更不得了,三司都扯了进去。李世民周身的气场的都沉了几分,伸手取过卷宗,打开粗略的看了一遍。
这一起案件死了一个贱藉的侍婢,重伤一人,失踪四人,至今没有确定凶手,只是怀疑是遭匪徒洗劫,正在缉捕中。说起来这个案子并不算太重大,只是普通的遇袭而已,但刑部和大理寺把案件互相推来推去,而御史台居然也视而不见,这就很值得探究了。
李世民将卷宗丢在几上,沉声道,“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玩忽职守,互相推诿责任,罚半年月俸,以十日为限,着三司全力彻查此案,不得有误。”
一直如老僧入定的大理寺卿和御史大夫连忙起身,到殿中去领罚。
见魏征还想再谏,李世民立刻道,“魏侍中,具体事宜等案破之后再议不迟。”
不管怎么样,案子被踢来踢去,迟迟无人处理,罪名都是跑不了的,至于细节,还要等他私下了解之后才能再做定夺。现在就把他们都给处置了,谁来查案?
魏征也知晓其中利害,应了声是,退回席上。
这件事情的发生,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唐律》不够明晰,各司之间不能清楚的划分案件的归属,李世民心中记下了一笔,看来得重修《唐律》了。
殿上静默片刻,左侧又有一人出列,“臣,侍御史柳范弹安州都督吴王恪。”
当下,连武将那边都微微有些骚动,心想这帮文臣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都像喝了鸡血似的,一个更比一个生猛,这回连皇子都弹劾上了。
一直像是睡着的长孙无忌稍稍抬眼,却只是一瞬,又垂着眼睛。房玄龄更是从始至终连眼皮都不曾抬一抬。
李世民眉头微微皱起,沉声问道,“何事?”
“安州都督吴王恪数出畋猎,颇损居人。”柳范将写好的奏文双手呈上。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奏弹他的儿子,就相当于在天下人面前掀他李氏家丑一样,李世民眼色一沉,顿时觉得颜面大失,威压的气场陡然间覆盖全殿,道行稍微低一些的官员,不禁两股战战。
李世民接过奏折,仔细看了一遍,折子上写的是李恪多次出猎,对当地的居民颇有损害,将其详细罪状一一列了出来。
殿中落针可闻,半晌,李世民猛然将奏折摔在几上,只听“啪”的一声响彻大殿,“长史权万纪,侍我儿左右,不能匡正,其罪当死”
权万纪身为李恪府中的长史,理应对李恪的言行进行匡正,让李恪德行有失,其罪该死李世民说这话,多半也是给自己找回场子——我儿子犯了错误,不是他不好,都是他左右的人没有对其劝谏。
柳范刚直的性子与魏征不相上下,当下反驳道,“房玄龄事陛下,犹不能止畋猎,岂得独罪万纪”
他的意思是,房玄龄是天子侍臣,尚且还不能阻止您狩猎,怎么能独独治权万纪的罪
被点名指姓的房玄龄依旧一副淡淡然的模样,雷打不动。
李世民本想是找回场子,没想到这下更丢脸,当下霍的起身,一抬腿狠狠将面前的几踢翻,伴随着轰的一声,滔天的怒火刹那间席卷大殿,之后满殿只听见一片碎瓷和满几奏本掉落的声音。满殿的奴婢被吓得伏倒一片。
李世民冷哼一声,甩袖而去。大步流星的走在前面,侍女一路小跑也跟不上,那珠帘被他撞的哗啦啦作响。
大殿中一片沉默,寺人伏在地上半晌,才反应过来,缓了缓情绪,用尖细的声音含道,“退朝”
而后从长孙无忌等人开始依次退出大殿。
一群官员三三两两做一堆,一边议论纷纷,一边下殿前的阶梯。今日早朝真可谓风云变幻,震撼人心……
长孙无忌和房玄龄这些阁老级的人物,下了阶梯,便不约而同的转往紫宸殿。紫宸殿左右建有阁楼,是皇帝与重臣议事的地方,所以唐朝一般将位迁高官称作“入阁”,而这些人也被尊称为阁老。
“魏侍中不愧是魏侍中,五月才写了洋洋洒洒一篇劝诫谏太宗十思疏,今日又一举得罪了三司……”
正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的官员,看见三司的人满头乌云、气势汹汹的从旁边路过,忽然噤声。
三司哪一个好惹的?刑部和大理寺暂且不说,若是被御史台的人抓住把柄参上一本,可不是闹着玩的。
出了前殿,百官纷纷压制住各自八卦的心,匆匆往自己的官署去。
萧颂见到张亮,微微颔首行礼,两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并踏着雪,从小道走向刑部官署。
直到了一个四下无人的空旷处,张亮才开口道,“这次的事情办的俊。”
“张尚书过奖。”萧颂笑道。
张亮看了他一眼,也松了表情,拍了拍他的肩,笑道,“你与宋国公的性子还真是南辕北辙。”
萧瑀处事严厉刻板,刚直不阿,上朝言事言词简括直率,屡次逆忤圣意。而萧颂则恰好相反。
对此,萧颂只是笑而不语。
这个案件,刑部早就接手了,经手的人正是萧颂。然而随着一步步深入下去,萧颂发现这个案子牵连甚广,便索性将案子踢到大理寺,又“不慎”对御史台那边透露了其中的利害关系。别看御史台那些人成日参这个一本参那个一本,真正涉及到厉害关系,也有放水的时候。
就这样,两司之间推来推去,但案子不能悬着,若是找不到失踪之人,受害人家属早晚会再次上告,萧颂就索性略施小计,逼的旁人将事情闹到魏征那里去。
这事情由魏征捅出来最好不过,正好趁机多拉一些人下水,到时候案件告破,有人要报复的时候,也不会刑部一家扛着。
整件事情由萧颂一手策划实施,而张亮适时的在殿上把大理寺和御史台拖下水。
过了午时,天空中又开始飘起雪来。
冉府中,正在帮冉云生收拾行李,他们已经决定让他去萧颂府中借住两日。早上送的信,刚刚过午,刘青松便过来接人了。
“阿嚏”刘青松用帕子掩着口鼻,一副霜打过的茄子般,蔫巴巴的坐在厅中。
冉平裕担忧的道,“真是劳烦刘医生,身体抱恙还亲自前来接我儿,刘医生没有大碍吧?”
冉云生自然是找的见萧颂的府邸,但贸贸然自行带了行礼上门,总有些尴尬,所以刘青松便亲自过来接人。
“昨儿晚上受了点风寒……虽然这么说有点失礼……”刘青松抽着鼻涕道,“在下乃是坊间人称药圣刘神医,区区风寒,不在话下。”
果然够失礼冉平裕在他这副模样上可找不到一点符合此话的霸气,却还是拱手附和道,“某见识浅薄,还请刘医生见谅。”
刘青松懒懒的摆手示意无碍,又转而道,“还有一句话,虽然有点失礼……”
冉平裕眼皮一跳,看着他随意懒散的模样,心想,您不曾有礼过啊,“刘医生不必客气,请讲。”
“十郎一个人去萧府会不会孤单了点,听说您家里头还有三位娘子,不如一同去避避吧?”刘青松故作正经的道。
冉平裕双拳紧握,强忍着拿鞋底扔他的冲动,肃然道,“女儿家多有不便,刘医生说笑了。”
刘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