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娇 (完结)作者:清歌一片[旧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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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兰双手交握放在膝上,低声道:“伯娘,这桩亲事……能不能缓一缓?我怕他嫌弃我……”
“胡说!”孙氏立刻打断她话,“他是个出名的孝子。反正他娘也看不到你的脸,不会嫌弃。他娘不嫌弃你,他就一定会娶你。这样的人家你不嫁,你还想嫁到什么人家去?”
孙氏说完话,大约是觉到自己口气稍嫌激动,似有些不妥,咳了一声,又握住温兰的手,轻轻拍了下她手背,转为笑道:“三娘啊,你放心,他母子俩都是厚道人,你嫁过去不会吃苦的。你伯父说了,咱家虽然也过得紧巴巴,只你的嫁妆,就算砸锅卖铁也会给你置办出来的,你放心就是。”
温兰说不出话了,心里有点慌,还有点闷。
她冒充李三娘,实在是迫不得已,心里总还是想着等暂时站稳脚跟后,再慢慢谋个可以养活自己的生计。她不过是个西贝货,往后运气不好,被捅出老底也难说,怎么嫁人啊,嫁人,那就是坑人。
那个谢原,看起来人虽严肃了些,但老成,老成的话,估摸着就是好说话的。她不想嫁他,也不想坑他。只能等落定脚后,看看能不能想个法子,让他那边主动提出退亲了。
孙氏见完了侄女,估摸着她有些累,亲自领她到房中去歇息。后衙里空房子多,随意收拾出来就是一间。给这个侄女安排的是靠西北的一间厢房,进了个小院,就见个相貌粗陋的丫头手上拿了块抹布慌慌张张迎出来。孙氏略微皱眉,这才看向温兰,笑道:“衙门就这点不好,住满三年就走,所以里头用具难免损了些,不知道多少个前头的人用过,三娘你将就着些。”
推门进去,见是泥地,屋子里一张桌两张椅一个衣柜并一张床榻,也确实都很旧了,油漆脱落大半,看着像是刚打扫完。只是现在能有个地方落脚,她就感激不尽了,哪里还会嫌东嫌西?便笑道:“多谢伯母费心了。我瞧极好。”
孙氏本就没打算她会在此长住,反正过些日子,自家倒陪些嫁妆,她就会嫁出去,所以事先也没用心安排,这地方也是刚才在花厅说话时叫丫头临时收拾出来的。见她应好,瞧着也确实没不满之色,心想她在老家未必就住得比这里好,便笑了下,“我把春芳留下伺候你,端茶送水也方便。”
春芳便是先前那个被派过来打扫的丫头。并非孙氏自己上任时带来的,而是由县衙出工银从当地人里雇佣的——这大概算是当官的福利之一了。她听得自己往后要被留在这里,急忙应了一声。
温兰道:“多谢伯母。只真的不用了,我自己能做事。”
她倒不是客套,说的是真心话。自己不过是个冒牌的,身边有个人,反倒碍手碍脚。孙氏却不这么想,这个侄女来投奔,虽穷了些,但自己这个做伯母的,无论如何不能落下个悭刻的名声,便笑道:“跟伯母还客气什么。往后只管安心住下,把这里当自己的家就是。”
温兰见她打定主意了,只好应下来,道过谢。
孙氏走后,春芳看了温兰脸上的黑斑几眼,便过来抢着要替温兰收拾出包裹,殷勤道:“小娘子路上辛苦了吧,你歇着。”
包裹里也没什么东西,就两身换洗衣物而已。温兰看她收拾东西,搭讪了几句,被领着到附近熟悉了下路,便等着伯父李珂回来去见。
县令李珂最近很烦。或者准确地说,从去年下半年开始,他就开始愁烦了,到了现在开春,愁烦不但不减,反而有雪上加霜之势。
县令这种职业吧,在平头百姓眼中,出入鸣锣开道,罗伞遮顶,堂上洒签发票,断人生死,端的是威风凛凛。只其中的酸甜苦辣,也就当过的人才知晓是什么滋味。李珂不算完全昧了良心的县令,好歹读圣贤书经正途出身,但一脚步入仕途后,也就做不了海瑞那样的清官了。能贪的时候,他也伸手,实在是大明朝的官员俸禄微薄得可怜,不贪就等着穷死。且当官贪贿,早已蔚然成风,从州县地方到朝廷两京(北京、陪都南京),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就算被捅出来,只要不是仇家政敌故意拿这整你,也不大会有事。他是知县,管辖着境内的一切民情。上从天不下雨下到孤老寡妇,生生死死、无边无际的民情民事,全都要长官一人负责,这实在是为难了不过是凡人的知县。反正忙不过来,怎么做也不可能做完,加上任期也不过三年,三年后抬脚走人,所以有些事,能拖就拖,应付糊弄过去就大吉。只是有两桩,却无论如何也糊弄不了的,第一,是每年治下的税款缴纳,第二,就是大案的破获具结。
大明律法规定,每个县每年的赋税从当年四月开始收缴,到十二月底,需得全部收齐缴清,然后送到州府入库。如有逾期,长官不但要罚俸记过,对日后的述职考核也是个致命打击。现在已入春,到了下个月三月,新一年的易知由单(纳税通知书)就要下发到各花户(纳税户)了,去年的税款却因了当地大户的联合抵制,到现在还缺一大角,已经逾期俩月了,为此李珂没少挨知府张萱的责,限令他三月底前一定要缴清。屋漏又逢连夜雨,这税款的事还没搞定,半个月前又出了桩惊动州府的大命案,上司又限令一个月内破案,偏偏嫌疑犯又抓不到——李珂回衙,拍案痛斥了县丞典史捕快六房书吏之后,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后宅时,仿佛已经看到自己黯淡无比的前程之路了。所以听到侄女今天到的消息,也没怎么说话,吃饭的时候,随意安抚了几句,见儿子敬中拉拔完饭,碗底还留了一小半,把筷子一丢就说要去玩,顿时找着了出气筒,也不顾侄女在旁,拎了过来按在腿上,抬起巴掌便狠狠朝屁股落下去。小胖子哭得哇哇叫,温兰急忙上去劝拦,孙氏心疼小儿子,一把抢了回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嚷道:“你自个儿没用,钱粮收不齐,凶犯抓不到,拿我儿子出气做什么?有本事去吼丁大户!去抓杀人犯!”
李珂被孙氏一顶,一口气没上来,怒道:“你再护着这犊子,往后等着上房揭瓦败家毁誉!”说罢咣当推开椅子,怒气冲冲要走。
温兰刚到,吃的第一顿饭,就遇到了伯父伯母吵架,这一幕也轮不到她说话,正尴尬着,忽见后宅的门房一溜烟进来,兴高采烈道:“老爷,喜事!说谢巡检抓到了杀人犯,正押送过来呢!”
李珂大喜过望,哎呀了一声,也不顾是晚上了,抬脚便走,道:“连夜升堂!”
6、第 6 章
审堂必须要有县丞、典史、刀吏以及三班衙役等等俱都在场。除了县丞典史按照规制,为了防止与民私通受贿,与县令一样,也必须要与家眷一道住于县衙后衙外,其余人都是自己住在外的,除了轮班值守的几个,此时剩下的都已落班回家,故命人匆匆去召唤的空当里,一身整肃官服的李珂打量了几眼正五花大绑被弓兵压着跪在地上不能动弹的人,见他虽浑身湿淋淋狼狈万分,头上方巾也不知所踪,却身着遥溃竺魃钡谋曜即虬纾强嗫嗨巡读舜蟀敫鲈碌娜朔负ɑQ棺⌒闹谢断玻氏蛞槐叩男辉骸靶谎布欤馊四睦镒サ降模俊
谢原压下自抓到这人犯后心中便生出的那丝怪异之感,道:“回禀大人,他家中。”
李珂大吃一惊,狐疑道:“他家中?这怎么可能?他竟如此胆大到了如斯地步!”
谢原道:“确实是嫌犯家中抓到的。当日连死三人,次日尸身被陆续发现,众人矛头俱都指向他,大人派姜捕头去勾拿他时,他见无路可逃,顺着家中院子水井的井绳爬下井去,憋气在井底,等姜捕头走了,他才出来。此后并未像大家想的那样逃跑,而是一直躲在家中,直到方才被抓。”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大抵就是这个道理了。所有人都以为他跑了,到处摹图画影地去搜查,却做梦也不会想到,他竟然一直就躲在自己的家里!
李珂压住心头呼呼蹿出的那种被耍的火气,恶狠狠盯一眼胡定华,忍不住心中好奇,看向谢原,又问道:“你是如何得知他藏匿在家的?”
“县城四方巡检道口,日夜都有弓兵巡逻检查。事发次日,我便令加强巡检,又问询过道口外的城狐社鼠之流,全都没有消息。他一个文弱书生,若真逃出了县城,不可能不留一点痕迹。我便怀疑他还在城中。他既在城中,若藏在别地,以姜捕头对县城的熟悉,也不可能没半点消息。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那么唯一的藏身之处,就是我们没有留意的地方。我问了他的邻人,得知从前他在书院读书时,他的寡母十天半月也难见出来。只最近,每三两天就会出来一趟,派人跟踪之后,知道她在打听县衙抓人的消息。这样异常,必定是有缘由。所以今天带了人去他家中再次搜查。他听到动静再次藏身水井,只这次却被抓到了。”
这一番话听得李珂及边上众人无不点头。对于自己的这个下官兼侄女婿,李珂是越看越顺眼。想起曾经听人说起,据那些当年与他父子一道被北调的军户说,十年前在对瓦剌的那场战事时,他曾在战场上一连砍下十个蒙古百夫长的首级,只是被有家世荫庇的上级贪功冒领了,这才去是军户,回也不过一个军户之身,再想到他数年前只身潜上倭船控制了一船的倭寇与浪人,救回上官的经历,从前还觉未免夸大,此次亲眼见他办事如此心思缜密,想必那“勇”字也未必是空穴来风了。忍不住便赞道:“好,好。果然心细如发,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人犯既已带到,你若有事,可去了。”
巡检只管抓人,人犯交给上官后,确实是没谢原的事了,他也不必留在大堂旁听。只是此刻,再看一眼那个身材瘦弱的胡定华,想起抓捕一刻时,他大呼冤枉,称之所以藏匿,是知道自己已成众矢之的百口莫辩,恐惧之下才如此所为。
嫌犯被抓时,不管有无犯罪,一开始拒不认罪万般狡辩,这种事他早见惯。但以他的经验,人的表情固然可以作假,但在猝不及防之下露出的短暂表情,却应是内心想法的真实体现。想起自己坐等在井口,命旁人不发一声,此人终因憋不住气冒出水面透气,骤然看到自己时的那种表情与眼神,总觉不像是说谎。踌躇了下,低声道:“大人,下官总觉此人未必便是真凶,大人……”
他话没说完,衙门大门已经陆续进来了人。李珂哪里听得进去这话,熊熊火杖之下,挥了下手,急匆匆道:“是否真凶,本官自会断个明白!来人,把他的遥栏橇耍茫
三班衙役的雄浑威武声中,已经没谢原的事了,以他官职,再多说,便是僭越。
当然,这也只是自己的经验与感觉,未必可靠。公堂之上,证物与口供才是案子具结的关键。这个上司李县令,虽然不是李青天,但也不是大恶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应下与他侄女的亲事。想来判案之中,他应能定夺。
谢原再看一眼已经被扒去遥赖南臃负ɑ肫鹚淮呤焙傅陌菥晕⒁×讼峦罚砝肴ァ!
7、第 7 章
温州府下的这乐清县,虽是个地靠东海的僻壤穷乡,文风却极盛。但凡还能供得出来,做父母的必定会将儿子送去念书。除了科举做官的驱动力,另个缘由,便是南宋之时本地曾出过的状元王十朋。他办的梅溪书院,历了数百年变迁,到了现在易名梅岭被指为县学。照了时下风俗,生员其实极少有在州县官学里集中学习的。大多是自习,每月被召去进行一次月课、每季一次季考而已。但这梅岭书院却不同于一般的县学,不止本县,便是外县读书人,也趋之若鹜,千方百计想要进去。除了仰慕先贤,另个缘由,大抵便是秀才们私心里觉着这是文曲星下凡过的钟灵之地,在此能多沾些仙气儿,决不是件坏事。加上今年又是大比之年,所以年初起,书院里几乎便集中了全县的生员,每日早晚,书院门口那些方巾遥赖男悴琶切斫龀觯罡浇淳陌傩瘴薏凰嗳黄鹁础K刖褪钦庋牡胤剑够岱⑸庋黄鹆廊说拇竺福恳惶熘冢巢棠诚群笏烙谑樵焊浇男×肿永铮∧乘烙谖苑恐冢际蔷辈恐械叮背”忻F渥幢遥钊朔⒅浮
却说公堂之上,胡定华那代表身份的遥酪丫谎靡矍啃邪侨ィ饕步饬恕Q靡垡环趴⒖瘫闫鹕恚玖⒉还颉6俗诖蠛:烊胀记暗睦铉婕舜笈慌木媚荆鹊溃骸昂ɑ吮竟伲憔够共还颍
胡定华咬牙,勉强道:“学生有功名在身,不敢下跪。”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是你?如今涉嫌杀人被捉到公堂,你竟还敢提什么功名在身,来呀,给我把他压下去!”
胡定华顶不过衙役的蛮力,被迫跪在地上,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