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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锦衣娇 (完结)作者:清歌一片[旧版]-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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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兰知道自己这个伯父自然算不上清官,也但不至于昏聩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他这样处置,虽有些便宜了那个丁家儿子,但自己确实没置喙的份儿,且置身如今这天下,大约也就只能如此了,便默不作声。

“哦对了,说起来,三娘你的功劳不小,”李珂像是忽然想了起来,“前些天书院一案刚破,这次又亏了有你,事情才得以这么顺利,”他抚了下胡须,望着她道。

“也没什么。侄女头顶无遮荫片瓦,全靠伯父收容。能帮到伯父,也是侄女的幸事。”

温兰谦虚道。

李珂呵呵一笑,看她一眼,叹了口气,喟道:“你是我侄女,关照你是应该的。说起来也是惭愧,这么多年,我只顾自己官场蝇营狗苟,仕途不顺也就罢了,掐指一算,竟已十数年未曾回乡了,不知道咱们老房子后的那棵老榆树可还结榆钱?伯父现如今还记着小时候吃过的榆钱味道。”

温兰嗯了一声,含含糊糊道:“结呢……”

李珂盯着她,一语不发,脸上的笑渐渐也消了去。温兰很快便看了出来,他的面上浮出了一丝疑虑之色。心中略微咯噔一下,忽然意识到,自己大约是说错了话。

果然,李珂眉头一紧,沉声道:“老房子后根本就没什么老榆树。你不是三娘。你到底是谁?”

前日温兰决定代替仵作去验尸时,就已经考虑妥当,准备好对李珂说一部分的真话了。

她到了这里,按理说,依照世情的话,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悄无声息地融入这个世代,按照孙氏的安排,嫁给见过几次面的谢原,然后和丈夫生儿育女到老死——但是这并不是她的本心。她还是想试一试,哪怕是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也希望自己的所学能有一个施展的空间。就算不被允许开膛剖腹,仅仅依循现在被接受的验尸方法,她也一定能比现在的仵作们做得更好,这一点她有绝对的自信。

仵作是最低贱的一个职业,也最没人愿意当。但她愿意。然后前几天正好遇到了萧燕,与他那一番谈话,随后又拿回自己的勘察箱后,经过一番思考,她终于做出了决定。她甚至觉得,与萧燕的那次谈话,就是促使她做出这个决心的一个契机。所以现在见李珂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不对,些微愣怔之后,很快便镇定了下来。

“李大人,被你说中了。我确实不是李三娘,脸上的这块黑瘢,”她指了下,“也是假的。”

李珂现在很是惊讶。

他做官这么多年,虽然混不开一直原地踏步,但这并不表示他真的糊涂。一开始,温兰破解了书院杀人案后,他虽觉得匪夷所思,却也没往深里想去,只以为是自己这个侄女聪敏过人。然后又有了昨天杏岙村阿杏的事。白天里他一直很忙,也没空细想。等空闲了下来,越想越觉得不对。

自己的弟弟在老家县衙里当书吏是没错,但再怎么和仵作打交道,他也绝不可能允许自己的女儿也与这一行沾边,哪怕这个女儿丑得天怒人怨没人要。这个万里投奔自己而来的侄女,所行确实惹他生疑。所以一空下来,立刻就把她叫了来,想问个清楚。

他原本以为她会抵赖,没想到她竟这么快便承认,反倒糊涂了,呆呆地望着面前的这个看起来神情自若的年轻女子。

温兰把自己在途中与李三娘相遇的事说了一遍,略过自己的来历不提,最后道:“李大人,我虽然不是你的亲侄女,但以后,你若是愿意,完全可以继续把我当成你的侄女。或者换个说法,你只要对外继续称我是你侄女就行。我留下来,可以继续帮你破案。我不敢保证能破解每一个案子,但对你一定有用。这样一桩买卖,李大人愿不愿意做?”

李珂沉吟不语。

自己真正的侄女既然已经死了,也是被她所埋,算起来还是三娘的恩人。这个年轻女子的聪敏与处事能力,他不但前所未见,而且深为折服。且说句老实话,要不是这个从天而降的“侄女”的帮忙,自己到现在说不定还在为书院一案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从这个角度说,这个“侄女”的到来,倒真的是自己的吉兆。

李珂很快便心动。多一个名义上的侄女,于他无丝毫不利,不过是吃饭多添双碗筷而已。而能否破解要案,却关联到自己以后的仕途。孰轻孰重,他自然拎得清。但是在点头前,他对她的真实来历,还存了几分疑窦。想起前几天的那个锦衣卫萧燕临走前送来一只奇怪箱子的事,心中一动,望着她试探道:“你和那个京师来的萧大人……”

温兰猜到他的心思,接道:“我的来历,萧大人最是清楚。但李大人请放心,我绝不是萧大人派来刺探你的。我可对天起誓,绝不会害你。”

李珂确实有点怕她是锦衣卫派来的人,现在见她这么说,疑虑虽不至于全部打消,但转念一想,她真的若是锦衣卫的人,自己想推也是推不掉的。况且说不定,她与锦衣卫萧燕交情不浅。萧燕既然知道她的底细,又予以默认了,自己现在若是不收她,说不定便会得罪那个姓萧的。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为好。况且与她处了这些天,多少也看得出来她的为人和性子……这样一想,终于点头,笑道:“好,那就说定了,先前如何,往后也如何。你放心,只要你真帮我,我绝不会亏待你的。对了你真名叫什么?”

温兰笑道:“多谢伯父。伯父既然肯认我继续当侄女,往后还叫我三娘便是。”

李珂见她不欲提起真名,也不勉强,略微一笑,想了下,便从书桌下的一道暗格里取出两个小银锭,推了过去,道:“三娘,你伯娘吝啬,过来这些天,没问过你零用吧?这是十两银子,你拿去,手头也方便,省得买个针头线脑也要向她开口。”

温兰知道他今天必定是从丁大户那里得了不少钱,自己确实也穷,便接了过来道谢。

李珂笑了下,挥了下手,示意她若无事便可退出了,见她站着不走,还似有话要说,便问道:“你还有事?”

温兰眼前闪过那个大胡子男人望着自己时的一双眼睛,犹豫了下,终于还是道:“伯父,能否请求一件事,请你帮我推掉与谢家的婚事?”

李珂再次惊讶了,打量着她疑惑道:“谢原哪里不好,你不愿嫁他?”

温兰道:“不是他不好。只我既然不是真正的三娘,这样顶着三娘的名嫁过去,总是不好。且我如今也没嫁人的心思。还请伯父成全。”

李珂心里颇不以为然。在他看来,她这样年纪的女子,能嫁给谢原,算是极好了。面上却也没多说,怕她这样打算,说不定也是萧燕授意的,便点头道:“也罢。你既这样说,我哪日有空跟他提下。好在两家还没过礼,这样推了,也不算毁约。”

李珂当晚回了卧房,孙氏正在盘点今天新收到的九根金条,折九百两银子。这么点钱,在油水肥厚的官员眼中不过是个零头,李珂当官这么多年,却就这一回捞的算是笔大进账,她的一张脸笑得要成一朵花。看见丈夫回来,急忙迎上去殷勤更衣,待丈夫坐下后,一边把金条藏在衣柜下,一边心疼地埋怨:“你也太甩大袖了。师爷那里,他必定已经收了好处的,做什么要给他分去一根?”

李珂不理睬她的念叨,道:“我想了下,三娘和谢家的婚事,还是推了吧。”

嗄?

孙氏一惊,忙不迭转身,瞪大了眼道:“再小半个月就要过大礼了。这时候推掉做什么?”

李珂道:“我说推就推,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你尽快去知照媒婆,把事跟对方说一下。”

孙氏不乐意了,问道:“你给三娘找了新的男家?”见丈夫摇头,立刻道,“那你推掉这门婚事做什么?你昏头啦?三娘这次要是嫁不掉,难不成咱们还养她一辈子?”

李珂皱眉道:“她不是会破案吗?留下也不会白吃饭!”

“你老糊涂了不成!她再会破案,哪里有那么多的命案要天天破?一个大活人要在咱们家一辈子,这日子怎么过……”

“住口!”李珂今天入了生平第一笔还算可观的大钱,胆气也壮了不小,拍案勃然大怒,“她是我侄女,我养她一辈子也行!你个妇人家,头发长见识短知道什么!收好你的钱,把敬中给我教养好才是正理!天天的任由他闲荡,读书丝毫没有长进,你再这样宠着,我看往后不定就歪成丁大户那儿子的样了!” 孙氏见丈夫似真恼了,急忙消声,给他递了杯茶,试探着问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退亲?是三娘那丫头的主意?”

李珂嗯了一声。抬眼见她一脸不以为然的样子,挥了下手,道:“总之你照我的话做就是。三娘是我侄女,你要是慢待她,我决不会不管!”

孙氏没好气地嘀咕了一声。

“你说什么?”

“没什么!老爷!听你的就是。你的亲侄女,能耐又大,我这个伯娘就算有十个胆儿,也不敢慢待了她!”

第二天,李珂便命银匠连夜将衙门财帛库里收到的银子按照规制,铸成五十两一个的标准大银锭,在官银底部打上州县、年月和银匠姓名,整整齐齐叠放在专门用于解送的银鞘中,外面打上三条铁箍,封了封条,最后装车等待解送。因数额巨大,到州府的路虽不远,两天就能来回,李珂也不敢疏忽,把解送的事交托给了谢原。过了两天,谢原便从州府回来,带回了盖着大印的入库凭证。至此,此事算是彻底告一段落,李珂终于长长舒了口气。

谢原见无事了,正要告辞。李珂想起忽然三娘退亲的事,心里总觉有点过意不去,便叫住了他,面带愧色地道:“小谢啊,这退亲的事,本官实在是惭愧啊!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好在两家还没过大礼,外人知道得也不多,也不算于名声有损……”他为了表示亲热,连称呼都改成了“小谢”。

谢原那天在杏岙的山路上,听到温兰说两人亲事不算数的话后,心里虽十分失望,总还抱了点侥幸。现在听到这样的话真从李珂嘴里出来,虽然不知道他和那个“三娘”到底是怎么回事,但退亲,显然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整个人便似遭了一棍,心一下便凉了个彻底。愣了片刻,终于勉强道:“下官晓得了。回去跟我母亲说一声就是。”

李珂一怔,问道:“你娘还不知道?媒人没去说?”

谢原道:“她应还不晓得。”

李珂顿时便明白了过来。一定是自己家的那个婆娘阳奉阴违,没差媒婆去说退亲的事。微微恼火,面上却打着哈哈,道:“说起来都是我这边的不是。实在是惭愧……”

谢原微微一笑,道:“大人不必如此挂怀。若是无事了,下官先行告退。”

李珂点头,亲自送他到了书房门口。

谢原从县衙出来,又去了自己的巡检司衙门处理了些事,看过前次那个腿被锦衣卫的马踩伤的弓兵李二甲,等忙完回家时,已是掌灯时分。见母亲马氏已做好了饭菜在等自己,心中过意不去,便道:“娘,你眼睛不便,我又时常不在家,明天儿子去雇个人,你也好有个伴。”

马氏笑道:“我眼睛虽看不见,只寻常的事,自己摸着都能做,且边上也有老邻居帮着。再说,你不是也快娶媳妇了吗?等你有了媳妇,娘还怕没人陪?”

谢原踌躇了下,终于还是没说退亲的事。到了这晚临睡前,出于习惯练功完毕,却还是没睡意。长吁一口气,慢慢睁开眼,对着如豆的灯火时,脑海里忽然跳出一个念头:“我这会儿在想她,不知道她这会儿在做什么?”

他刚这样想,心便立刻一跳,急忙闭了眼,正要再练一遍功,好把她的样子从自己脑海里驱赶出去,忽然听见卧房外传来拐杖落地的声音,辨出是自己母亲过来了,急忙从床上一跃而起,开门迎了出去,扶住她坐下来,自己也坐到一侧,问道:“娘,你不是睡了吗?过来有事?”

马氏朝他摊开了手上的一方帕子,道:“原儿,你瞧这是什么?”

谢原已经看见,帕子里是一只翠玉手镯,愣了下,道:“手镯。娘你这是?”

马氏笑眯眯道:“原儿,老街坊帮着已经备置好了聘礼,再几天的大吉日就要送过去了。这一只手镯,是娘压箱底的宝,却不是聘礼,而是娘要送给李家姑娘的礼。咱们小门小户,也不用讲究那么多礼数,娘眼睛不便,这镯子就交你这里,你哪天有便,帮娘早点递到她手上,就说我等着喝她敬的媳妇茶。”

谢原见瞒不过去了,便道;“娘,我正打算跟你说呢。亲事大约是做不成了。这镯子,还是娘你自己留着……”

马氏一惊。

“怎么回事?不是已经说得好好的?莫非是你嫌弃人家?娘是听说那李家姑娘面上破相,长得不大好看。只前日春芳从衙门回来时,说李家那位女孩人很好。原儿,娶妻求贤,老话说的没错,且咱们已经应了人家,你如今怎能出尔反尔?这样让人家女孩儿以后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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