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欢-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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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凝欢眨巴着眼睛,不用真这么绝吧?要吃多久才是个头啊?楚灏突然把手伸过来,放在她头顶替她揉了两下,叶凝欢有点傻眼。
楚灏捏了捏她里外三层的衣服,皱眉:“最近怎么样,那药见天喝,到底有效没效啊?我看你还是畏寒的厉害。这才九月份,棉袄都快套上了。”
叶凝欢呆呆地坐着,脑中过电一般令她的背有些僵硬。那些药不是避孕药?他说的,难道是她的病根儿?是常世友给她治伤的时候看出来了吗?她从枫悦山上伤重而归的时候,他便发现了他身软如此的秘密?
她一直以为自己寒毒未犯,是因为霜凌当初潜入时给她的药丸子,难道,是她天天早上喝得那黑汤汤的效用吗?
她低下头,掩去面上的神情,许久才说:“我整日吃的那药……真的能治得吗?”
楚灏说:“我怎么知道?”他蹙了眉头,突然戳了她的头一下,“现在急着想治了,当初怎么就不想想后果?”
叶凝欢被他戳得头歪到一边,低着头也没再辩驳。心里若打翻了药罐子,苦涩酸甜齐涌乱渗,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就是这样没骨气的软蛋,稍微对她好点,她还觉得对不住他了!
她不过是个奴才,以身卖主,自然以身相偿,委实不该有什么埋怨!只是她总归是人,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她中了计给顾靖南献酒的时候的确心急,想一刀把他宰了再死也值,只是如今他这般待她,不管是真是假,竟也让她有恨不得爱不得的难受。
楚灏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又想起自己的一身伤病来,有些后悔方才所说的话。但他是不愿意认错的,揉揉她的脑袋,却带了点安慰的意思:“想那些也没什么用,吃吃看吧,不成再换换方子。”
正说着,冯涛转进来,手托着一摞本子,立在内堂外。楚灏看见,招招手示意他进来。冯涛趋近两步,行了礼道:“殿下,随护的名册已经拟好了,京营的施大人另也拟了名册呈了上来。”
叶凝欢见他有事,遂向楚灏福了福,起身告退。
第十章 谋尽东行路
叶凝欢出了碧桐院,向东出了侧门,便见绿云在那儿候着。她笑了笑,紧了两步过去,两人一道顺着东径往回走。
叶凝欢问她:"那京畿营 施大人是个什么来路?以前我在雅乐居里,倒也不曾听过这号人物。这次象是要跟咱们同去的。
绿云想了想说:"这人我在静园也不曾听说过,应该与殿下没什么交情。"
叶凝欢心里略有了底,八成是皇上的亲信了。楚灝当时口中称的皇上所指的人,必是这一位了。绿云看着她的表情,忽然轻笑。叶凝欢诧异,捅她一下:" 笑什么?"
绿云说:"这般事无巨细,真是打算尽心了?"
叶凝欢有些窘,挽了她道:"我的用处也就这样了。自打水泊云涯那桩事一出,我也没路可走,如何能不尽心?以前不管不顾,孑然一身,不过现在不一样,再不能随意胡来了。"
绿云见她如此直白,笑了笑说:"以色事人终究并非长久,何不以力博个前程?"
叶凝欢看着她,绿云接着说:"之前你入静园,身不由己,诸事懒怠,我瞧得出来,你就是打算混混。不过颜色这东西,也不是人人都有的。至于这皮囊深处的心思,便更是要看缘分了。若得遇见,便是一生所幸。纵然遇不见,也算不上遗憾。性命孰轻孰重,并非那些掌握生杀大权的人说了算的。实在是各人的命各人才知。"
叶凝欢点点头:"难得你愿意与我说这许多话。"
绿云说:"我家世代为官奴,举家性命都在主子手里攥着,这辈子是不指望能脱得。把命系在主子腰上以取得前程富贵的,我见得多。主子要慧眼能识人,奴才也是一样。不然拼了命去,也只换个粉身碎骨。我意不在荣华,只求个安稳,所以只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如此混着也过得去。"
叶凝欢说:"那为何还愿意跟我出来 ?"
绿云道:"实不相瞒,水泊云涯那桩事一出,静园上下只怕要天翻地覆。近来不动,是不想再添是非。我这人也爱胡思乱想,虽当时我不在场,毕竟你在丽水阁是住过的。我怕没有个倚傍将来不得好死,正四下活动想找机会外调呢,可巧你伸了手来,如此良机,当然要一把抓住。"
叶凝欢一愣,没想到她竟能如此坦率。
她挽紧绿云道:"现在我也没资格承诺你什么,你也道,那皮囊内的心思,便是要看缘分的。只愿你我,是有这缘份的。"
绿云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循着落叶痕迹,渐行渐远。
九月十六,楚灝带着京畿副参使施密、副总提甘若、行务副统领童星虎、廷尉陆霜凌,并两营精选的随扈四十名,护卫着一众女眷离开京城,往东北方向而去。
叶凝欢只带了冬英和绿云,瑞娘自自然是要跟着的,童星虎、陆霜凌所领的人大多出自行务属暗局,而施密、甘若领的人则全出自京畿禁营。
楚灝还带了一些照料生活的厨子、大夫 、仆妇并粗使杂役,如此这队伍拉出来也着实不小,皇上为了显示兄弟情深,特地一路送到了武昌门外,拉着楚灝千叮万嘱,那叫一个让人感动。
出京之后,畅行无阻,又都是官道。大车有两乘,楚灝是车马随意 ,看他心情。被两驾大车是为了交替着用。另双马、单马的小车各有数乘,除了装一应所需的物品外,也为了交换方便。这一路尽量少歇,速度也不慢,至九月底的时候,就到了兴城的首府桐川。
兴城属地,于兴悦平原以东,紧靠着直隶奉祥州。出了奉祥再往东,便有绵绵群山环绕,而桐川,便处在群山脚下的兴悦平原的东界。
兴成王楚正远得了监行院报来的信儿,亲自率着藩辰于王府外相迎,而叶凝欢在桐川外换了驾乌篷小车,直接绕到王府后巷,王妃徐氏率了侧妃方氏以及一群姫妾在內宅正堂外相候。
后门拆了槛,车子长驱直入。一直停到正堂外院,瑞娘扶着叶凝欢下了车,徐氏上前亲自扶了笑道:"前儿才得了信,赶着让丫头们收拾了宅子,也不知是否和夫人的心思。兴成偏远,比不得京城富华,夫人不要见笑才是。
叶凝欢眼见那徐氏三十上下的年纪,身材颇高。容长的脸儿,五官十分的端正,穿一身松白色合裾裙,头上簪着两只碧玉簪。一时暗叹,这兴成王妃如何打扮的这般老气横秋的?
她陪了笑,站定后说:"不敢。劳动如此实在惭愧了。"
楚灏是长辈,且位阶高于兴成王,但她不是正位,王妃却这般兴师动众的相迎给足了她面子,自然她要说这些场面话。?
徐氏笑着福了身:"晚辈自当执礼,哪有受不起的?"说着,扶着叶凝欢便往正堂走。
叶凝欢抬眼,所见房屋皆按照成王一级规格所建,不过用的是原木色清漆,无那明媚耀眼之红,院内栽了很多梧桐,此时浓秋,叶色甚是黄金喜人。
至正堂,叶凝欢并未坐在正座上,而踱到一侧的椅子上坐下,规矩她还是清楚的。徐氏只领了侧妃方氏,及一位同邸夫人一并过来见礼。余的姫妾,只在堂外侍立。成王一级,一正两庶,只设一位同邸。
叶凝欢看一眼侧妃方氏,年纪与徐氏差不了多少,长的也谈不上极美,不过那双眼灵动非常,不笑如笑,身材有极是丰润。徐氏明明比她高出小半头,但往她边上一站,生像截子干木头都一样。
叶凝欢站起来拉着徐氏说:"都说兴城人杰地灵,如今一见当真不虚。十九殿下与兴成王同为宗室,却各守一方素日难得相见。此次殿下要巡视东藩,这才得以聚上一聚。走得匆忙,也顾不上准备周全。"
叶凝欢说着,便看向瑞娘。
瑞娘点了点头,示意緑云将手中的锦盒打开。
叶凝欢笑道:"这些都是家常玩意儿,莫嫌粗陋了才是。"
徐氏忙说:"不敢,十九皇叔归藩在即,夫人料理内宅事务繁忙,还念着妾身等人,实在惭愧。"
瑞娘又拿过一个盒子来,叶凝欢接过打开来,是一方东花石蕊制的小雕坐阴阳双合扇摆件。东花石蕊有如粉晶,细柔似花,细细切面嵌在象牙座上,围以紫檀雕边镶,淡淡含香有如花绽,甚是精致。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集聚,叶凝欢亲手捧了,递给徐氏:"这是殿下特嘱咐的,定要我亲手交与你。殿下说,兴城王一向最喜各方奇石,你们伉俪情深,耳濡目染,必也差不到哪里去。当年兴成王大婚,殿下尚幼,也没能亲往兴城来贺,一直引以为憾。如今来了,自然要把这个给你。好事成双,这坐扇取个阴阳双合的好意头,希望你们夫妻和睦,福寿绵延。"
徐氏一听大喜,忙双手捧过福身道:"十九皇叔后意垂顾,妾身感激涕零。"
边上的侧妃方氏,眼睛绕着那座扇晃了两晃,不由得微微撇了嘴。这细小的动作被叶凝欢看在眼里,但笑不语。这方氏当着众人且敢做此姿态,可见平日骄横惯了,这徐氏的日子真是不好过啊。
这边见过礼,叶凝欢便往后面寝室里去更衣休息。
小丫头在前引路,徐氏亲自挽着她沿路慢行。 徐氏一边走一边向叶凝欢介绍景致,道这里为荣梧院,为王府中路居中内院,老王妃曾在这里住过,老王妃仙游之后这里边空了出来。正值浓秋时节,叶凝欢见院中堆山沏水,亭台楼阁,秀竹艳菊,十分的清幽别致。
徐氏直将她送至正房,这才告退,道稍晚些会再来服侍。叶凝欢待小丫头将一应所需东西送来,变打发尽人,身子一软半瘫在榻上。
瑞娘见她又一副软塌塌没骨头的样子,由着她这么躺着,示意冬英和绿云外处看着点,端了茶过来说:"这徐氏是在府里难熬,不知她家里是作何想法。"
叶凝欢接过茶喝了一口,揪了个枕头垫在腰后说:" 兴成王爱奇石,王府院子又修得这般精巧,看似是个风雅贪安之人。不管是真假,总归是个精明的人。殿下在前头,有监行院司的人陪着,又有诸人跟着,怕除了场面话,两人也说不出什么来。
叶凝欢捋捋长发,开始自己解衣服扣子。脱掉外袍。捡边上的家常缀百合花的裙袍来穿,说:"看王妃的反应吧,若她一会儿撇了众人来人与我说话,便是有意于我结交,再作计较。"
瑞娘笑着,把水盆端过来让她洗脸:"你挑了东花石蕊给她,是因那东西产自东藩吧?不知道她能不能明白。"
"她不明白没关系,她父兄自然可以明白。"叶凝欢打个哈欠说,"咱们现在猜这些也没用,放了引子,愿者上钩吧。"
瑞娘想了想,看着叶凝欢安适的样子,笑了:"你倒是个稳得住的,殿下没看错你。"
叶凝欢又歪倒了:"大姑姑别取笑我了,我只是个对规矩琐碎最厌烦的人。走一路都不觉得累,跟个没见过世面的王妃客套几句,却觉得浑身的筋都皱了去。"
"虽是厌烦,话说的合宜。"瑞娘瞧着她软绵绵的样儿,一时好笑,伸手拉她,"在这歪着多难受,吃点东西,床上躺着去吧。"
叶凝欢闭了眼:"不要了, 这儿挺好,又舒服又暖和。"说着,别昏昏欲睡了。
瑞娘无奈,只得拿了毯子给她盖上,抚了抚她额前的碎发,看着她,心里上了几分暖意。
她是个高得上去低得下来的主儿,曼妙妖娆也做得,端庄恭谨也掌得,除了有时性子鲁些,犯起倔来让人哭笑不得外,便没什么不好的。有时看着她很是喜欢,有时偏恨的牙根儿痒痒。
叶凝欢恍恍惚惚被绿云给推醒了,一睁眼,发觉满室昏黄,外头天已经黑透了,她揉揉眼睛问:"什么时辰了?"
绿云说:"酉时三刻了,兴城王妃方才过来问候,得知您还没醒,就没有打扰。她摆了宴要给您洗尘,留了小丫头在外头候着呢。"
"瑞娘呢?"叶凝欢坐起身,四处看看。
"往前头去打听殿下那边的情况了。"绿云说,"兴成王在前面的松瑞堂给殿下洗尘,冯涛不是留在京里了吗?瑞娘怕前头跟着的人不仔细。"
叶凝欢点点头,掀了毯说:"既这样,便别让王妃久候了。"
整理停当,便带了冬英和绿云一道出去。见几个小丫头并几个中年仆妇搬了个竹抬子在候着,见她出来,皆是行礼。
叶凝欢笑笑说:"刚寐了一觉,走走路也清醒着,不坐了吧。"
几个人听了,也不勉强。叶凝欢带着冬英、绿云,边带着几个引路的小丫头曲曲绕绕的走。夜里霜露重,叶凝欢披了大袄还觉得有些冷,只觉所见林木森森,山石嶙峋,暗夜里仿佛怪兽般张牙舞爪,一时微紧了衣衫,长出了口气。
拐过几道月洞门,便见一方水潭,触目灯光闪烁,一座水泊亭台赫然而现。她这边漆黑,而那里确实通明,因此看得一清二楚。那里人来人往忙着张罗宴席,并有一排侍儿抱着琴瑟之物立在一旁。而坐在边上看着他们的,却只得王妃徐氏一人,并不见当时堂上的侧妃、同邸等人。
夜已经深沉,楚灏仍无半分睡意。今天他安置在瑞松堂里的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