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花女侠-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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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承珠心头暗暗嘀咕,想道:“师父此次来京,行踪秘密,听他们这番对话,师父竟不知道送礼的是谁。怪不得龙镖头要担心了。”叫了一声“师父”,揭帘而入,只见一个紫脸瞠的汉子坐在师父对面,张丹枫道:“承珠,你也来了么?嗯,这位是——”于承珠道:“这位是丐帮的毕大哥。”毕愿穷唱了个喏,道:“丐帮弟子毕愿穷参见张大侠。”张丹枫回了个礼,道:“你们丐帮干得轰轰烈烈,丹枫钦佩得紧。这位龙镖头,你没见过吧?”
毕愿穷与于承珠上前见过了龙腾,各道仰慕,龙腾道:“张大侠与毕爷慢叙,龙某去去就来。”于承珠想他是去取那“礼物”,见他面有忧色,料知这里面定有蹊跷。
张丹枫笑道:“你们丐帮昨晚在秘魔岩聚会,我没有亲临道贺,我这顽徒没有骚扰你们吧?”毕愿穷道:“多谢这位小侠帮忙,要不然我只怕无缘见到张大侠了。”小虎子道:“这是于姐姐金花的功劳,我帮得了什么忙!”张丹枫道:“这是怎么回事?”毕愿穷道:“敝帮不幸,遭逢惨变,正要请张大侠指点迷津。”他虽生性诙谐不羁,想起帮中惨变,在张丹枫面前,忍不住眼泪簌簌而下。
张丹枫微现诧色,道:“我与你们老帮主毕道凡是忘年之交,有什么事情,你尽管说。”毕愿穷将毕擎天与朝廷议和叛帮求荣之事一一说了,张丹枫叹了口气,道:“艰难方自见英雄!毕擎天以英雄自许,却在兵败危困之时变节,真真非我始料所及。呀,震三界毕道凡生前何等英豪,毕擎天将来有何面目见他父亲于地下。”想了一想,说道:“顾孟章既然见过了阳宗海,毕擎天与朝廷议和之事无可挽回。但他们信使虽通,议和尚需时日,唯今之计,只有请你们丐帮快马起回南边,叫帮中子弟与叶成林合流,即算不能挽回大局,也可避免损伤。待风浪稍平,我再替你们出头,另立帮主。”毕愿穷一想,也只有此法,不待龙腾回来,便匆匆告辞而出。
于承珠满怀心事,正想向师父禀告,只听得师母的声音叫道:“珠儿是你来了么?”门帘一揭,云蕾缓缓走入,一见于承珠,就将她揽入怀中。
于承珠好像娇女见了久别的母亲一样,躲进云蕾怀中,眼泪禁不住夺眶而出,云蕾轻抚她的头发,柔声问道:“珠儿,你受了什么委屈了?”于承珠道:“没什么。”云蕾道:“铁镜心呢?听说他与你一道来京,怎不见他?”于承珠心中酸楚,道:“他,他,我与他各走各的路啦。”眼泪又禁不住簌簌而下,云蕾一笑说道:“痴孩子,少年人吵吵架事极寻常,这也值得哭么?当年我和你的师父就不知多少次闹得几乎决裂了呢!”在苍山之时,云蕾屡次见铁镜心向于承珠大献殷勤,还只当铁镜心是她的意中人,哪知他们之间却始终是貌合神离。于承珠哽咽说道:“不,不是普通的决裂,他将义军的军情泄露给了官家知道。”张丹枫吃了一惊,道:“铁镜心虽然书生气质太重,看来却还不是这样的人,这是怎么回事?”于承珠将杭州那一晚的经过说了,张丹枫叹道:“原来他是为了维护父亲和你,你以前将他比喻作江南园林里的玫瑰花,确是有知人之明,一场暴风雨,玫瑰花就先凋谢了。那么,叶成林呢?”于承珠道:“他在屯溪独抗十万官军。”说话之时,眼中流露喜悦。张丹枫笑道:“那还好,玫瑰谢了,还有大青树抗着狂风暴雨呢!”于承珠想着叶成林处境的危险,欢悦之情霎又变为忧惧,张丹枫笑道:“待这里事情一完,我和你找叶成林去。”于承珠心中稍稍安慰,但想起其中的许多误会,又禁不住黯然神伤。
云蕾道:“少年人多经一些折磨也未尝没有好处。嗯,听说有人给你送礼,是什么东西?”张丹枫道:“我也不知道,嗯,你瞧,龙镖头将礼物拿来了。”
只见龙腾提着一个红漆金盒进来,上面描金漆字写着:“敬呈张大侠晒纳。”云蕾道:“送礼的人呢?”龙腾道:“今日镖局开门,这金盒就摆在大厅正中的桌子上了。”云蕾心中暗惊,想道:“镖局之中好手甚多,这人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地送礼进来,可真是有点邪门。”
张丹枫却似丝毫不以为意,一笑说:“既承厚赐,岂敢推辞。”龙腾“小心”二字还未说出,他已一下子将盒盖揭开,只见里面摆着四式苏州式的糕饼点心,张丹枫笑道:“这位朋友真是可人,阿蕾,昨晚我刚和你说起苏式点心,说是和京都的各有风味,你说你更喜欢苏州的,今早他就送来了。”龙腾更是吃惊,试想张丹枫夫妇是何等本领,竟有人偷听了他们的说话而不被发觉,这岂非一大奇事?但见张丹枫竟是毫无顾忌,随手拈起一件送入口中,说道:“不错,正是地道的苏式点心。云妹,你也尝他一件。”于承珠一眼望去只见盒中的大红拜帖,署名是“八达山人”,于承珠心中一动,还未出声,只听得外面一片喧闹,有人进来报道:“有一位公爹求见张大侠!”龙腾大惊失色,云蕾也皱了双眉,心道:“难道是送礼的人来了?宫门中人竟有这样的身手?”她拈起一件糕饼,却不敢吃它。张丹枫仍是神色自如,微笑说道:“云妹,咱们今次入京,本意不欲惊动各方朋友,想不到既有高贤送礼,又有官爷下顾,当真是交了运了。”云蕾怔了一怔,心道:“你怎么知道他们是两拨人?”只听得张丹枫面向龙腾笑道:“官府屈驾光临,我不去迎接已是托大,怎好阻拦,就让他们进来吧。”龙腾见张丹枫言笑自如,早似胸有成竹,心中也定了一半,便吩咐下去,叫镖局的伙计让那人进来。
张丹枫抓起纸笔,匆匆写了一个谢帖,笑道:“八达山人之约,只好迟几天了。”在干果盒中随手抓了一把龙眼,塞到小虎子手中,笑道:“你这馋嘴的小家伙怎么反停了嘴了。进里面去吃吧。”原来张丹枫见镖局中的气氛太过紧张,小虎子捏拳瞪眼,更是跃跃欲试,故此说了几句轻松的话儿,并将他遣开。
厢房的门早已打开,只见一个穿着御林军服饰的武士,踏着沉重的脚步,“格登、格登”地走了进来,每走一步,阶砖上就留下一个足印,张丹枫知他有意炫耀武功,微笑不语。
这武士名唤齐封,是御林军五虎将之一,武功仅在阳宗海、娄桐孙之下,而在东方洛之上,昂昂然地走上台阶,扬声说道:“哪位是张丹枫?快摒退左右,前来接旨!”话声未了,忽听得墙外一声冷笑,暗器破空之声震人心魄,陡然间几支金镖打了进来,齐封大怒喝道:“反了,反了!”双掌一推,掌风呼呼,迎着暗器的方向打出,齐封练的是“伏魔掌”的功夫,掌力雄劲,哪将这种寻常的金镖暗器放在眼内,满以为一掌便可击落,哪知掌力发出,那几支金镖来势虽然稍缓,却分开从五个方向打来,四角和中央都有金镖射到,竟把齐封的身形都笼罩在暗器的威力之内。齐封这一惊非同小可,那发暗器的人身在墙外,内力竟然如此强劲,不单自己的掌力封闭不住,此时连躲开也不可能了!
眼见那几支金镖就要射到齐封身上,张丹枫忽地微微一笑,随手抓了几粒龙眼核打出,朗声说道:“多谢外面的朋友关心,丹枫自己会知道应付,盛情心领了。”只听得叮当几声,四角射来的金镖全给龙眼核碰跌,只有中央的那支金镖仍向齐封的太阳穴飞来。
云蕾接着笑道:“齐大人别动,以免误伤。”也将拈在手上的那件糕饼打出,金镖被糕饼一粘,射到茶几之上,连桌面也没有留下创痕,张丹枫夫妇这手武功一显,登时把齐封吓得魂飞魄散,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但见张丹枫又把那张谢帖平放掌上,鼓气一吹,那张谢帖竟然飞过墙头,墙外有声赞道:“好功夫,那么咱们在点将台再见了!”
张丹枫一笑说道:“齐大人受惊了,请坐啊!”齐封战战兢兢,哪里敢坐,讷讷说道:“御林军统领齐封奉旨而来,参见张大侠,请张大侠摒退左右。”张丹枫道:“我又不是你的上司,你参见我做什么?坐呀,云妹,你和承珠到里面去。”伸出手来和云蕾轻轻一握,微笑说道:“这苏式点心很好,你留下两件待我回来。”云蕾道:“我知道。”嫣然一笑,携了于承珠走入内房。龙腾见云蕾本来神色忧虑,而今却似一无牵挂地离开张丹枫,毫不担心,甚是疑惑,只听得张丹枫说道:“这位龙镖头乃是我的好友,待我和老朋友说几句话,再来接旨,也不迟吧!”齐封那敢不依,侧着半边身子坐下,张丹枫道:“齐大人,你不必客气,请用茶啊,吃两件点心。”转过头对龙腾道:“龙大哥,小弟有一件东西给你。”掏出一个信封,交给了龙腾,龙腾退了下去,抽出信来一看,只见里面附落苏州一个最著名钱庄的银票,数目共是三十万两银子,信上有两句话道:“三日之内,这镖局可保无事。”龙腾明白是张丹枫叫他从速在三日之内遣散镖行伙计,这银票在北京的钱庄也可兑现,那自是张丹枫给他作遣散之用的了。他本想不受,但镖局中缺乏现款,只好打算先行用了,然后再图报答。心中暗暗感激张丹枫想得周到。想起他每件事情都严似洞见先机,心中又宽了几分。
过了一会,只见张丹枫与齐封走了出来,哈哈笑道:“你看我这次来京,可真是交了好运了!不但有人送礼,连当今的皇上也请我赴宴呢。哈,哈!龙大哥,你好喝酒,待我带一瓶御酒回来给你尝尝。”拍一拍身上的灰尘,就像赴一个老朋友的邀宴似的,漫不经意地就随着齐封走了。
其实张丹枫心内正自翻来覆去地盘算计谋,他这次来京,本来就是想找一个最适当的机会面见皇帝祈镇,好消弭大理的战祸,并安排中国与波斯联盟之事,另外也还有两件事情要与皇帝面谈,不过他也深知祈镇对他最为忌恨,这半个月来,他在京中一切的安排,就是在布置好一个最适当的机会,想不到祈镇已先知道了他的踪迹,派出武士来邀请他进宫了。
镖局靠近皇城,不过半个时辰,齐封就带了张丹枫从御花园进入,穿过了几座宫殿,直到万寿阁前,这万寿阁在御花园的东角,是皇帝赐宴近臣的所在,这时已近黄昏,只见里面灯火辉煌,摆了三个席位,祈镇坐在上席,左面的一席坐的竞是云重,右面一席虚位以待,想必是留给自己的了。两个武士侍立,张丹枫举目一望,禁不住心中微微一凛。
只见在祈镇的两旁,分站着四个并不穿着武士服饰的人,一个是道士装束,张丹枫认得是星宿海的摘星上人,一个穿着麻布大褂,只有一条手臂的,则是屠龙尊者,他的右臂乃是在苍山较技之时,被云重用大力金刚手拗折的,这时正虎视耽耽地盯着云重,另外两个一个是四十岁左右的魁梧汉子,却穿着一件绉纱长衫,儒冠儒服打扮得不伦不类,连张丹枫也不知道他的来历;还有一个最靠近皇帝的却是一个老头,相貌甚是特别,额骨高耸,太阳穴微微坟起,鹰鼻深目,掌心掌背都像朱砂一样通红。张丹枫心中一凛,想道:“摘星上人和屠龙尊者虽然都可列名当世的一流高手,自问还可对付得了他们。看这老头儿的模样,似乎是以分筋错骨手称霸武林的老武师石鸿博,倒不可小视了。这粗汉子看来也是一个劲敌。”
张丹枫心中暗暗戒备,脸上可没有露出丝毫神色,走上了万寿阁,只听得祈镇对阳宗海笑道:“我说张先生一定会来,你瞧朕所料不差吧。”阳宗海道:“圣上御旨——”正想说上几句奉承的说话,祈镇哈哈一笑,打断了他的话道:“张先生是当今的大英雄、大豪杰,岂有不来之理。”张丹枫微微一笑,应声说道:“大英雄大豪杰的称呼可不敢当。只是十年之前,丹枫尚敢到瓦刺去面见皇上,今日在本国的疆土之上,奉皇上的宣召,岂有畏怯不来之理。”祈镇听他提起当年之事,面上一红,强笑说道:“是呀,何况朕与张先生还是老朋友呢。”张丹枫哈哈大笑,道:“这可不敢高攀,今时不比往日,当年皇上住的是敌国囚牢,穿的是单衣,吃的是粗粉,而今住的是雕栏玉砌,穿的是锦绣龙袍,吃的是山珍海味,哈哈,当真是天渊之别了哪,难为皇上还记得故旧之情!”此言一出,满座失色,祈镇心中怒极,但为了保持人君的风度威仪,极力抑制了火气,干笑说道:“十年不见,张先生的狂傲还是不减当年!鸿博,端椅子来请张先生坐下吧。”
张丹枫剑眉一竖,这老头儿果然是大内总管娄桐孙的师父石鸿博,暗暗留了心神,只见石鸿博小心翼翼,有如扛鼎一样将一张椅子举了起来,轻轻放下,朗声说道:“皇上赐坐。”张丹枫是武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