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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散花女侠-第5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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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一会,只见那手下人神色张皇,单身一人,匆匆跑回,沐琮问道:“小公爹为何不与你一道同来?是在换衣服么?”那手下人嗫嗫嚅嚅,好半晌说道:“小,小,小公爹,他,他,他跑了!”

沐琮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只有一子一女,爱如珍宝,现在全都跑了,不觉心头痛如刀割。刘公公故作惊诧,叫道:“怎么小公爹跑了,他又没做错事,为何逃跑?呀,想是公爹管得过严了!”沐琮定一定神,冷汗直流,急忙顺着他的口气说道:“是呀,我早说小儿顽皮成性,果然他又闹出事了。真是给我丢脸!”阳宗海道:“怎么?”心中思量,若然沐国公但直说明沐磷建庙造像之缉,应该如何措辞。沐琮怒气冲冲地说道:“他就是不欢喜读书,一定又是溜出去看花灯戏了!”

刘公公道:“小孩子贪玩也是有的,对沐琮的为儿子掩饰,大为不快。沐琮忽道:“小儿顽劣元知,像刚才所说的建城隍庙之事,就是大大的不对。这等是愚夫愚妇的所为,城隍,卑不足道的小神,他去进香叩头。真是成何体统!”阳完海道:“听说这城隍的神像也与别处不同!”沐琮道:“谁知道他去哪里弄来的邪神木偶?呀,真是丢尽我的脸皮,明天我就马上派人将神庙拆毁,将偶像焚化,再抓他回来,痛打三百大板!”

刘公公这时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小公爹一时听人唆摆,给邪神建庙造像,这也不足深怪。我恳求公爹将小公爹的责罚免了。倒是那个邪神木偶,非得痛打三百大板,然后再焚化不可!免得那些愚夫愚妇受惑!”阳宗海等同声说道:“对!邪神偶像,应该打个稀烂,立刻焚化!”

话声未停,忽见一个少女走到筵前,她身法快极,众人在乱哄哄之际,竟不知她是怎么来的。沐琮还以为她是丫环,一看之下,只见她穿着女儿惯穿的一件衣裳,比女儿大约要小一两岁的年纪,天姿国色,比女儿还美得多!最奇怪的是她神气之间,自有一股尊严,眉尖微蹩,盈盈秋水之中,隐藏着一股怨愤之气,令人悚然生惧,她双眼一扫全场,竟似全不把这些人看在眼内。阳宗海大惊失色,这正是他幽禁在水牢里的于承珠!可是她在此时此际出现,阳宗海却也不敢冒然动手!

霎时间水榭里静得连一根针跌在地下也听得见响。沐琮惶然问道:“你是谁?”于承珠冷冷说道:“我爹爹受万民爱戴,敬立为神。你们是些什么东西;敢将我爹爹的神像焚化!”此言一出,举座骚然,沐琮跳起来说道:“你说什么?”于承珠大声说道:“我说不许你们将我爹爹的神像捣毁!”沐琮道:“你爹爹是谁?”于承珠道:“我爹爹是内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于谦!”此言一出,沐琮面色如死。虽然城隍庙像,座中人都知道乃是于谦,但一说破了,却是不可收拾!阳宗海喝道:“胡说八道,快把这妖女拿下。”沐琮也喝道:“你真不知天高地厚,如何敢冒称是叛逆之女!我儿子岂有为你父亲造像之理,胡说八道,快滚出去!”正是:

一言惊破胆,正气属娥眉。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二十一回

沐国公生怕她真是于谦之女,一拿下了,问出口供,只怕自己的儿子也受干连,所以口口声声指她冒认,恨不得早早将她送走,故此叫她“快滚”,这实是给她指明一条“生路”,好让她自己“落台”;阳宗海明知她是于谦之女,但碍于沐国公的面子,却也不敢即时动粗,顺着沐国公的口气骂她冒认,哪知于承珠绝不领会这个情,只见她柳眉一竖,朗声说道:“我爹爹扶持明室,独挽狂澜,赤胆忠心,天人同仰。我有这样的爹爹,正是极足夸耀的事情!何用羞惭?何须怕认?只有你们,不理苍生疾苦,但知途君之恶,那才真是愧对我的爹爹!”这几句话说得正气凛然,沐琮心底里其实甚是仰慕于谦,听了这话,做声不得。阳宗海诸人,勃然变色。于承珠傲然不惧,“哼”了一声,又道:“其实在座诸人,谁不知道城隍庙中的神像乃是我的爹爹?你看此信!”将王镇南奏禀皇帝的密信,倏地掏了出来,递给沐琮。

王镇南面无人色,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人影一闪,咕咚一声,王镇南刚刚站起,便给于承珠摔倒在地上。于承珠“嗖”的一声,拔出青冥宝剑,站在沐国公的身边,冷笑斥道:“你们敢不让沐国公看这信么?”

洪岩道人与阳宗海的武功均足以制止于承珠,但被于承珠先用说话迫住,竟是不敢动手!霎时间,气氛紧张之极,筵席前剑拔弩张,大家都在偷偷地瞧着沐国公的面色。

沐国公把信看完,心中又惊又怒,惊者是皇帝竟然对自己不放心,原来这个王副将军竟是皇帝派来,暗中监视自己的!怒者是王镇南竟想暗中陷害,想削掉他沐家在云南的权柄!但他究竟是老于官场,饱经世故的人物,看了之后,神色不变,淡淡说道:“王副将军,你看此信,居然有人敢冒你的笔迹,信中所说,荒唐之极!”

此言一出,王镇南、阳宗海等为之大喜,知道沐国公有所顾忌,不敢破面决裂。王镇南这时早已爬了起来,胸脯一挺,大声说道:“蒙公爹推心置腹,不信澜言,小将感恩戴德。这信不必看了,撕毁便是。只是这小妖女胆敢冒小将的笔迹,兴波作浪,背后必定有人,还请公爹追究!”王镇南说这番话的意思,言外之意,也是为沐国公掩饰,将于承珠骂作“妖女”,大家都不敢指明她是于谦的女儿。

于承珠怒气上冲,冷然傲笑,紧握剑柄,只听得沐国公轻轻说道:“不错,是要追究!”阳宗海等候多时,就是要沐国公说出此话,立刻一跃而前,大声喝道:“小妖女快从实招来,是谁人指使你的!”搂头一抓,用擒拿手的绝招,突施猛袭,于承珠早已豁出性命,阳宗海身形一动,她的宝剑已抢先出招,只见寒光疾闪,电射奔去。三朵金花亦同时出手!

忽见洪岩道人身形骤起,拦在阳宗海的面前,大袖一拂,金光一闪即灭,于承珠所发的三朵金花,全部被他卷入袖中,无声无息。洪岩遣人哈哈笑道:“好剑法!”随手抓起一只象牙筷子,将于承珠的宝剑一拨,只听得“侧”的一声,宝剑插到擅木桌上,深入数寸,于承珠紧握剑柄,用力一拔,洪岩道人的象牙筷压在她的剑上,也不见怎么用力,于承珠竟是拔不出来!洪岩道人有意在沐国公面前显露惊人的武功,暗用内家真力,将于承珠的宝剑压住,却并不即动手伤她,哈哈笑道:“小妖女,叫你开开眼界,你服了吗,快快说出,你背后究有何人?”

忽听得水榭外面也有人纵声长笑,声如龙吟虎啸,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洪岩道人心中一凛,只见一个书生已走了进来,朗声吟道:“千锤万击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焚骨碎身都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这是于谦最出名的一首诗,传诵全国,经这书生一唱,更显得声情沉烈气纵横!听到耳中,令人依然自惭,凛然生惧!

洪岩道人喝道:“你是谁?”那书生笑道:“我就是你所要追究的背后之人!”洪岩道人的筷子不由得一松,于承珠拔剑而起,欢声叫道:“师父!”这书生竟然是四海闻名,被武林公认为天下第一剑客的张丹枫!

这一下当真是变出意外,顿时间水榭中静得连一根针跌在地下都听得见响!沐国公面色大变,拱手说道:“张先生到来,有何指教!”张丹枫道:“听说你要责骂公子,我看他给于谦建庙造像,做得很对啊,那是我叫他做的,所以特来为他向公爹求情,公爹若要责备,责备我好啦。”

沐国公强笑道:“张先生说笑了!”急忙面向刘公公说道:“这位张先生曾任过小儿西席,虽然为时不过一月,但他的博学才情,我是无限钦佩的。张先生名士风流,喜欢说笑,还望刘公公包涵。”于承珠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沐小姐的闺中挂有自己师父的手书,原来师父竟然做起沐公子的先生,想起师父做事的出人意表,心中暗暗好笑。

张丹枫在路过昆明之时,偶然见到沐磷,觉得他是一个可造之才,谈话投机,便收了他做记名弟子。张丹枫其时已知道大理白族与朝廷之间的纠纷,因此他收沐磷为记名弟子,其中还另有一番深意,沐国公哪知道他是天下闻名的张丹枫大侠,但觉他博雅融通,确实对他钦佩。张丹枫在公府中只留了一个月,便匆匆走了。当时沐国公还非常惋惜呢。

而今沐国公见了阳宗海给他看的画像,这才知道是张丹枫,这一惊端的非同小可!霎时间转了好几遍念头,初时想装作不认识张丹枫,但又怕张丹枫被阳宗海所擒,供出和他的儿子的关系,想来想去,只好替张丹枫掩饰。但望张丹枫不要自己说出名字。阳宗海这些人要给自己面子,料他们不敢公然叫破!

张丹枫弯指一弹,侧目腕视,微笑说道:“刘公公,别来无恙啊。昆明四季如春,在此赏花饮酒,比起胡疆雪地,那真是天渊之别了。”原来这个姓刘的太监,就是在土木堡之役时,与皇帝祈镇同时被也先俘虏过去的,因他曾与皇帝同受灾难,故此如今才被重用。那刘公公讷讷说道:“张先生这话是什么意思?”张丹枫道:“皇上善忘,想不到刘公公也一样善忘,刘公公回到京中,请问问皇上,还记不记得我在瓦刺和他说过的话,那件狐皮裘子。想来皇上也早已抛掉了。”当年祈镇被囚,张丹枫去探望他,曾送一件白狐外套给他御寒,这个刘太监正是当场目击之人,听了这话,做声不得。

沐国公道:“张先生喝醉啦!”张丹枫端起大杯,一饮而尽,仰天大笑道:“离猿屈子幽兰怨,岂是:举世沉迷我独醒?哈哈,只怕醉的不是我,而是当今皇上,和你们这一班人!”此言一出,举座失色!张丹枫毫不理会,侃侃说道:“只怕皇上扣刘公公都忘记了!旧事本来不该重提,但这件旧事,提一提却有极大好处!想当年于阁老派云状元和我恭迎皇上回国,皇上曾信誓旦旦,说是若能重登大宝,必当做个尧舜之君。想不到皇上复位,不到十天,就把于阁老杀了,这样的自毁长城,岂能保没有第二次土木堡之役!岂不令天下的忠臣义士寒心!哈哈,沐国公,我可不是说笑!小公爹替于阁老建庙造像之事,虽然不是我代他筹划,但他确是听我说过于阁老的忠烈事迹,才起了心意的。请你们扪心自问,像于阁老这样的忠心赤胆,重造乾坤朝大志臣,死后难道不配为神?你们若敢毁他的庙,焚他的像,只怕天地不容,人神共愤!

这番话义正辞严,沐琮禁不住手颤脚震,惊惶之极,加又兴奋之极!贾知皇帝冤杀于谦之事,稍微正派的大臣,都是心心不愤,只是这股冤郁之气,在专制皇权之下,却不敢有半点发出来。而今经张丹枫痛快淋漓地一说,说到了沐琮的心里,无异替他吐出了一口郁气,他不知是被张丹枫吓住还是有意让他尽情倾吐,竟然没有制止他的发言。

好半晌刘公公才定了心神,讷讷说道:“妖言惑众!”沐国公忙叫道:“快扶张先生出去,给他请医生看!”张丹枫冷笑道:“妖言惑众,哼,今日你们若不容我把话说清,谁敢碰我一下,就休怪我不留情面!”洪岩道人嗔目喝道:“你是什么东西?怎敢如此放肆!”张丹枫大笑道:“你是什么东西?皇上也不敢如此问我,你胆敢放肆!我张丹枫坐不改名,行不改姓,你待怎地?”沐国公一听他自报姓名,吓得面无人色,心中暗叫“糟了。糟了!”一时间没了主意,忽听得阳宗海哈哈大笑起来!

沐国公一怔,道:“阳总管何事好笑?”阳宗海道:“天时不正,这位张先生大约是患了失心疯了。想那张丹枫与小弟并称天下四大剑客,武功何等了得?这位张先生分明是一位文弱书生,哈哈,他竟敢冒张丹枫的名头,此事岂不大为可笑!”阳宗海明明知道是张丹枫,但却口口声声说他假冒,目的就是替沐国公掩饰。正与刚才指斥于承珠冒名的用意相同。

张丹枫双服一翻,冷冷说道:“你就是阳宗海吗?”沐国公忙道:“这位正是大内总管阳大人。”张丹枫道:“我不管什么总管不总管?阳宗海,我来问你,是谁封你做剑客的?”阳宗海道:“嗯,那是江湖朋友在小弟面上贴金。张先生,话说只该张丹枫才能问我。”张丹枫大笑道:“不错,我就是要问你,你有什么本领,凭你也配与我并称四大剑客?哈,哈!我看你才是假冒剑客之名!”阳宗海道:“你还要冒认是张丹枫?好,你既然自从是张丹枫,总得露出一两手剑术。”洪宕道人接口说道:“不错,你若赢得我手中的长剑,我就认你是张丹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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