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歌-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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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人……少年挥手,侍卫正欲退下,他又细细看了那石刻,道了声“慢着”,将之扔了出去。离着最近的侍卫慌忙接下,听他道:“将此物交与刑将军。”
“遵命。”
侍卫们方走远,一个女子踏了进来:穿着碧色小袄,青丝绾于额后,仅带着一只碧色眉心坠作首饰,却不失气质,莹然一笑间,本是破落昏暗的宫殿中也似添了几分神色。
少年看她进来,并不责备她未受召而入,反而露出笑意——与之间见到初离时淡漠而警惕的笑容不同,不带丝毫防备——轻松说道:“栖泽,你怎么入了宫来。”
栖泽答道:“大尊长千里传音令我赶紧过来咸政殿,说有我要见的人,难不成是陛下您?”说完象征性地行了一礼,倒没半点规矩,又指着地上说道,“怎这么些珠子。”少年没有细看,说怕是之前那个侍卫不小心落下的,问她该怎么惩罚,她却笑着将珠子一一捡起收好,“这东西我拿走,也当我来处罚他们好了。”
少年痴痴地看着她,栖泽转过头,提高嗓音,“估计是大尊长拿我打趣,陛下没什么事,栖泽便回军营了。”
“战况如何。”少年又问了一次,笑容隐了去。栖泽听了,也是带着几分担忧,但还是说,“有大哥在,定保陛下江山无忧。”
“这还是孤的江山吗?”少年小声说着,栖泽没有听清,问了一遍,他便说了另外一番,“当年你带着奄奄一息的刑戈流落雪嫁,是我请大尊长救他性命。他痊愈之后,也是我识他才能,让父亲封他为将。”
话没说完,栖泽便打断,语气极为平静,“我兄妹二人所受的恩惠,从未忘记。”
少年摇头,“你待他远不止兄妹之义。”接着说道,“刑戈多年为国征战,立下汗马功劳,可你可知‘功高盖主’,而孤从未削减他的兵权,更不干涉他的任何决定。并非信他,而是信你。”栖泽张口被他止住,他走下高台,边说,“这些年孤待你如何你也明白,你虽与他亲近,但却不过密,如此便信了你说的兄妹之情。可既是如此,为何也不愿做孤的王后?难不成你是想着终生不嫁不成。”
说着激动起来,栖泽倒是显得平静,答道:“对于大哥,栖泽敬他、爱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必须好好对待的人。陛下眼中栖泽带着的是怎样的感情,即便多出兄妹之外的情愫,也不奇怪。至于男女之情,陛下年纪尚轻,今后便会知道一国之君有更多更重要的事须去做,而栖泽的心在许多年前便已经死了,陛下待我的好从未忘却,但只可尊您如兄长,只此而已。”
“如果只是因为孤是一国之君……”
“陛下!”栖泽打断他想说的话,“您若厌恶这个位置的孤独,可曾想过这也是千千万万人所痴望的。每个人的位置都是公平的,身处高位,只能步步为营,时刻警惕;您若羡慕寻常百姓生的自由自在,有可曾想过是否能受住他们吃过的苦?想要拥有什么必然会失去什么,这个道理我也许久才明白,栖泽对如今的生活很满足,只可辜负陛下美意,也望陛下莫再说出什么不合身份的话来。”
沉默许久,少年方道:“孤失言了,你回去吧。”
栖泽出了咸政殿,走了没几步,便有一只白狼跟了过来。白狼口吐人言,满满的讽刺,“你倒是用这皮囊迷惑了不少人。”变作两倍大,栖泽侧身坐上,早没了之前柔和的语气,淡淡说道,“去城外吧。”
“你还真是下贱,竟能容忍天天看到我。”
“我只是天天看着一头畜生罢了。”
“哼!”白狼龇牙,伏着她飞奔而去。
栖泽早已习惯了他口出恶言,也习惯了只对他发泄所有的脾气。她觉得他欠她,他也以为她欠她,都是要强的性子,便成了互相的折磨。
雪嫁城外一片狼藉,遍地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有被撕裂了已辨不出脸庞的躯壳,有被扯碎了四处散落的碎肉……这其中最多的还是雪嫁城的士兵,但也有一些妖兽的尸块。这些妖兽至少也有三个成年男子的高度,虽然力气巨大,却是漫无目的地肆意拍打,凡是见着移动的东西便一掌拍去,也分布清是敌人还是误伤了同伴。
城门由几排士兵守着,在他们面前几百米处,是与妖兽盘旋的刑戈将军,他浑身都被红色浸染,除了那视死如归的眼神和还在迅速移动的身躯,没有什么能证明他还活着;再远处一些,则是一个浑身缠着黑布的怪物,连眼睛都没有露出来,刑戈将军多是利用妖兽的迟钝,绕到背后断其双腿,而这人始终正面扑向妖兽,不过小小的身躯,却能轻易将妖兽的脖子咬断。
那怪物正是睚眦。
这二人实不过是在清除一些杂兵罢了,在他们更前的位置,是一群身体几乎透明的人同妖之军对峙着。守门的士兵还记得,就在妖兽要攻破城池之时,正是刑将军带来了这群人——他们带着淡蓝色的躯壳,脚下拖着铁链,那样子像是风轻轻一吹便能吹散一般,哪里能抵御住那些怪物?果不其然,他们一有人冲上去,便轻易被妖兽一掌拍散。可是即便如此,这些人竟是一波接着一波地涌了过去,不断地有人消失,妖兽也不断地向后退,少量冲上前来的妖兽也被刑戈和蒙着黑布男子解决。
胜利的苗头刚刚燃起,挡在最前的那些人忽然都迟钝了起来,妖兽虽无灵智,但也看出了抵御不及之前,一个个怒号着向前冲刺,一会儿的功夫,又开始向着城门逼近。而靠近城门处,解决了近身的敌人,刑戈已是气喘吁吁,半跪于地,而另一人却越来越兴奋,牙齿不断碰撞着,舔着渗到嘴边的鲜血,立马又奔向更多的妖兽。
眼看大军逼近,将军又下令死守城池,不得擅自靠近妖兽,士兵们有的吓得一直往后退,想上前帮忙的又苦于没有那般的本领。众人纠结着,担忧地看着半跪于地的刑戈,忽然有个老者的声音响起,“天亮了。”
话音方落,果真东方完全亮了起来,这一道阳光降临凡间,太阳完全升起也是一会儿的功夫。刑戈吃力地转向一边,正是先前发出声音的老者——同样是脚缠铁链,带着透明的蓝色躯体,“您先前说过,天一亮,英灵便会完全散去。”
当初正是随着青墨所给的木鸟,刑戈才找到这些始终守在雪嫁的英灵,不过看来还是抵不住了。老者没有回答他,再看势如破竹的妖兽和逐一消散的英灵,他露齿一笑,撑着那杆九蛇化骨枪站起身,歪着身子,吼道:“雪嫁军听着,若我死了,你们便撤退,护着陛下离开。”
身后的士兵没人做出回应,他们想拒绝这条命令,但也明白,即便他们拼死抵抗,也不过是殉上多余的性命。有人想冲上前,又被别人拉住,皆是气恼自己帮不上忙。刑戈听得没有反抗之声,才放下心来,拖着长枪,缓缓向前方走去。
老者叹,“不愿让部下受死,却仍做了个逞能的将领。”看那已冒出半头的红日,老者身形闪过,便赶在了刑戈之前,喊道,“兄弟们,这毛头小子是欺我等离世千年,怎能被他盖了风头!就让这些妖兽看看我雪嫁军的厉害!”
“吼!”余下的英灵顿时斗志昂扬,那曾在北桫君主一旁闲聊的两个老头也在其中。铁链拖拽声和嘶吼声响彻天地,英灵们一个接一个冲上前,又接二连三地消失,无一露出惧色。守在城门的一些士兵也忍不住,违背军令追上刑戈——即便是送死,也要死得像个军人。
不断有士兵拥上前去,一些人拦住刑戈,一些人便冲进了英灵的队伍之中。刑戈意欲阻拦,却实在使不出力气,只能眼睁睁看着随着自己多年的将士们血肉横飞,一低头,落下男儿泪。
“若你交出这具身体,便可解眼前之危。”
熟悉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刑戈猛地抬头,却只能见那些死死拦住他的兄弟,声音继续着,“为何不回答。”
秋海棠,她是在何处看着自己?这才记起,他曾只是一个战死沙场的游魂,无处可去之时,便是她问:你可愿再成为人?
自然是愿意。
于是他被放进了这个躯壳之中,有了久违了的人的感觉。他知道,秋海棠只是利用他保持这具身体的灵活,它真正的主人是沉睡在其中的另一个灵魂。他也知道,只要他不肯交出身体,她们也无法强求……是,是她们,栖泽,那个一直喊着自己大哥关怀自己的女子,他明白,她也不过是爱的身体里的那个人。
贪恋着凡间,他只不过是想好好保护这个他挚爱的土地而已。
☆、归来,帝曦的力量
“若你交出这具身体,便可解眼前之危。”
既然如此,这具身体也没什么用处了。
刑戈心中默许,后方正好传来呼喊声,回头看,那不是守护王宫的侍卫吗?之前那人匆匆跑来,将石刻交到刑戈手中,也不多说,急忙又往回跑。
他看了看,秋海棠的声音又响起,“将薄玉嵌进去。”
薄玉?想起来,这身体确实一直带着块白色玉石,怕是那个吧。摸了摸胸口,显得有些吃劲,身边的士兵问他要找什么,他只摇头,用沾了血的手将玉石按进石刻的缺口——正是吻合——他陡然觉得身体轻了起来,和当初死的时候一样,如今又要再死一次。
你是叫荆流孤吧。他心里想着,并没有谁回应,他便说了句,“帮我,保住西玥。”
士兵们奇怪将军忽然来了这么一句,也就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眼皮一重,下一秒睁开,已离荆流孤的身体百米之远。刑戈低头一看,自己也变作那些英灵的模样,再抬头,竟也不觉得阳光刺眼,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块薄冰,只有一瞬温暖的感觉便化了去。
战场之上,再没了英灵的身影,除了睚眦还在不亦乐乎地撕咬着,妖兽们完全没了阻碍,一齐冲了过来。士兵们见到如此,都吓得浑身发抖,但依旧把他们的将军护在身后,颤抖地往前走去。
“回来。”
“刑戈”开口,或说他此时已是荆流孤了。他站起身,九蛇化骨枪在他手中慢慢缩短,化红、蓝、绿三把长剑,剑刺向下,浮于身前。
那几个士兵只觉得将军的语气有些不一样,眼神也不似先前那般炙烈,说是一脸的平静,不如说是完全没了战意。他们心里奇怪着,可对面前这个人的话却本能地遵从了,纷纷向后退去,若说他们对刑将军一直敬如兄长,如今竟莫名有了惧意。
流孤动了动手,想着是许久不用这身体了,有些迟疑,而此时一直妖兽已经扑了过来。眼看几人要成为掌下冤魂,荆流孤右手一抬,三把长剑便从妖兽身体穿过;他一抬步,便离了原地百米之遥,多行了几步,在妖兽间穿梭着,三剑也随着他的方向肆意飞梭。直到他停了脚步,三剑回手又变作长枪的模样,现在所经之处,妖兽纷纷倒地,惨叫不断。
这一连串的动作,在寻常人看来,只是一眨眼。
睚眦有些不悦,盯着他磨了磨牙,“咔咔,竟然抢我的猎物,看我们谁杀了快!”说罢又撕咬了起来。
城门口,栖泽方方赶到,发现秋海棠已在一旁观看那一大群的妖兽。栖泽从白狼身上跳下,走过去还未说话,秋海棠先说:“果然已到了复苏的时机。”
栖泽皱眉,远远看了眼战场问,“这便是你的计划?几日前便从动物那听来凛崖失守的消息,你不让我透露,便是等着今日吗?”
“你不是盼着他回来?”秋海棠冷冷一笑,“我是算计着以雪嫁威胁刑戈,他的性子太倔,不逼急了他怎会愿意把身体交出来,本来就是来利用的傀儡了,多做了几日人,也算是他的福气。”心中想,“这些东西非妖非魔,虽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却真是帮了我个大忙。”
栖泽叹气,她想说并不愿刑戈得如此下场,原本魂魄,虽又回归最初,也未免残忍。可这样的话,对于她这个始作俑者而言,又怎么说得出,便道:“是大哥回来了吗?”
秋海棠埋着脸,语气中却掩不住喜悦,“荆流孤?哼哼,准确来说,应该是帝曦吧。我这一生最强的对手,那样的杀气和霸气,也只有他配有。不过还亏得你那头畜生,竟然冒着形神俱灭的危险跑到无境界中,把他的身体和元身抢了回来。”转向栖泽,“不过,你该没有忘记我们的约定吧。”
栖泽苦笑,“自然,我答应过,若你能救好大哥令他完全恢复,我的命就是你的。”
女子摇头,“我改了主意,你现在立刻逃走,随便逃到哪里,只要是见不到荆流孤的地方。”
“你是说他会杀我。”
不带一丝迟疑,栖泽若无其事地说了出来,她并不是想从秋海棠的口中听到些不同的答案,而是先替她回答了,答案是肯定的。秋海棠早告诉了她重铸曦皇之事,她不在意,在意的只是她唯一的亲人可以好好的。
秋海棠并未告诉栖泽真正的宿主并非荆流孤,如果最后是为了这个男人而死,或许她会觉得安慰些。这么想着,又对栖泽说道:“轻尘……”
栖泽淡淡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