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离歌-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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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是阵雨,但半天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流孤恍恍惚惚地看着雾蒙蒙的一片,思绪不自觉便飘得远了。
第一次见到轻尘,也在细雨如丝的初春时节。
他十三岁入的纳兰府,正巧碰着大小姐。那时,她穿着浅碧色的小衫,坐在亭中看雨,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雨水被风吹进了小亭,打在她的裙沿,竟也没发觉。从远处看,她是湿漉漉的一片淡青,仿佛水墨画中显眼的鲜竹,将四周灰蒙蒙的格调,抹上了青春的色彩。
他唤了声小姐,想提醒她裙子湿了,话语却停在在她投来的目光中。雨中这支亭亭而立的精灵的莞尔一笑,更添了一抹娇羞。
“你是新来的么。”
“小的荆流孤。”
这段相遇,在流孤的心中是极美的,但他从不敢妄想些什么,即使有过一些不知名的情愫,也早已淡去。
其实轻尘也总爱缠着他,从来没有大小姐的架子,这也是他喜欢的地方,还有重阳,他们共同的朋友,三个人,向来形影不离。
重阳是轻尘从贫民巷里领回来的孩子,原叫五子,纳兰柯避讳其谐音“无子”,恰巧五子入府那日是重阳节,便被赏了这个名。
实际上,纳兰府与原家本就有婚约,轻尘和原家大少爷原修言可是自小定下的姻缘,但她要死要活的不愿嫁,还私下退了婚。纳兰柯一气之下便有了招亲的念头,此次不容轻尘反驳,三两天便将事给定了。
暗里都知道,纳兰柯是给原家拉面子,若原修言在比试上也拿了头筹,那两家的婚事就更顺利成章了。
在这件事上,流孤并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重阳倒是气愤的紧,成天说老爷不尊重大小姐,不能让大小姐嫁给纨绔子弟的话,流孤心里明白,这小子说到底就是对轻尘动了心思。
“喂喂,可算找到你了。”
从思绪中抽回,流孤发现是重阳在喊他,正要说什么,那小子二话不说拉着他就往城里跑。一路跌跌撞撞的,回过神来时,二人已到了纳兰府外。
雨也停了。
好在师父教过吐息之法,流孤没觉得怎么吃劲,重阳就不行了,伸着舌头在那喘,一副要断气的模样,待他缓过些,流孤方问,“急匆匆的是要做什么?”
重阳挥手,吐字还是不怎么清晰,“原、原修言来了。”
“他来做什么?”流孤皱眉,南方被退婚本就是丢脸的事,如今找上门来,难不成是要为难纳兰家?
正想着,之间两个人互相推攮着从大门走了出来,流孤定睛一看,一个是纳兰柯,另一个锦衣玉履的难不成就是原修言?他拉着重阳退到一旁,抬眼打量着,说实话,这原公子从外貌到举止都是一等一的好,倒算得上轻尘的良配。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耳边想起,重阳眼神一亮,流孤却是道着不妙,轻尘怎么又私自跑出府来了。
流孤侧过半个身子看,轻尘正躲在石狮子后面,朝他吐着舌头,又向原修言的方向瞅了眼,一脸的不屑,“大哥,我可不要嫁给那样的公子爷。”
轻尘平日里就爱喊他大哥,如今话语里还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重阳整个人都酥了,流孤冷了脸,不明显地移了移,尽量将轻尘挡在原修言的视线之外,“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轻尘抿嘴一笑,“大哥,不如你去参加比试好了。”
“胡闹!”流孤觉得自己声音大了些,连忙看向纳兰柯,好在并没有注意这里,可原修言的目光似是时不时地向此处瞟一眼,流孤当是自己想多了,人家大少爷没事能对几个下人有兴趣?
他接着压低声音,“如果我真去了,你觉得老爷还还能让我在纳兰府待下去?”
轻尘却不是玩笑,“大不了你跟着义父去当大侠……”说出这话,自己也觉得不对,立马否定,“其实你也说了,爹爹又不会真让个下人作纳兰家的女婿,我暗里帮你,若赢了比试,也算是帮我躲了原修言那一关。之后我会和爹爹求情,义父若再出面,不会赶你走的。”你就那么不想娶我吗?
听着在理,流孤却还是觉得不妥,他可不像重阳,轻尘说什么就是什么,可如今师父不在,轻尘想做什么,还真没人管的住。
“好吧。”流孤答应得有些无奈,重阳巴不得他拒绝,可既然答应了,他也插不上话,他知道自己的话一直没什么分量。
“好大哥。”得到流孤的回应,轻尘放下心来,但笑意中还带着几分失落。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似乎有人一直看着自己,但抬眼望去,只撞上重阳那傻乎乎的表情。
轻尘有些泄气,瞪了他一眼,对方才急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远处,原修言依旧在同纳兰柯说话,嘴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比试有两个,第一是要求参赛者进入遥城西边的“十里囚”,寻得纳兰家藏着的一件珍宝,第二个则是要求能够拉开一把数十人才能抬得动的长弓。
说到十里囚,那可是遥城出了名的禁地,也不知存了些什么样的野兽,人们总是有去无回。流孤倒不惧那些传闻,轻尘却有些悔了,虽从爹爹口中弄清了珍宝的模样,去极不愿意让荆流孤去冒险。重阳也跟着劝,这下坚持的反倒成了荆流孤,既然答应了轻尘,便要做下去。
轻尘放心不下,让重阳跟着,重阳哪里敢拒绝她,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不负所托。
流孤可知,自己的人生会因为这个决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流孤和重阳一前一后地走在十里囚中,二人先是小心的紧,可过了几个时辰,除了参加比试的人,竟未看见其他任何活着的生物。
难道传说都是唬人的?
二人不知不觉脱离了人群,走到了十里囚深处。
暮□至,流孤想还是趁着天没完全暗先回去,却突然听见一阵奇怪的声响,重阳猛地叫了起来。
他顺着重阳的目光看去,原来是一颗悬浮在空中的红石——红石散发着微弱的光芒,越是走近,周围的温度也高了起来,空间仿佛也因为这块石头变得扭曲。
轻尘说过那宝贝是一块红色石头,想必就是此物了。只是在她的描述中,石块并没有形成如此怪异的场景。但重阳这也真会大惊小怪,流孤自小随着收养他的君莫离修行,这般奇物也是见怪不怪,于是正想数落重阳几句,转身见他已昏倒在地。
“这小子……”流孤上前想弄醒他,可还没有靠近,便有一个很好听,仿佛隔世而来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好熟悉。
一个好遥远的声音,又亲近。
一个,令他听到心痛的声音。
“楚平,是你吗?”
流孤转过身。
原本空旷的林中,红衣女子站在他的面前,仅仅十几步的距离,让他完完全地看清了对方的面容:二十左右的面庞,一头乌黑的青丝如瀑布倾泻而下,将她的微红双颊微微遮掩;她的眼睛如同一汪池水,透明无瑕,却又蒙上一层烟雾,淡淡忧伤之感;白皙的皮肤又衬得眉眼之间焕发一种诱人的气质。
像是被绑住了手脚一般,流孤根本无法移动身体。
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楚平,不是你吗?还是……”
红衫女子又一次发出轻柔的询问。
“姑娘,我们认识?”
女子不语,就如此看着他,可她的眼睛,似是看向他,又好像从他的身上,看向另一处时空。不知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流孤只想着女子的眼神,为何那般忧伤,看得他竟然有些心疼。
女子轻轻地笑了,满是苦涩。
“不要忘记我。”
“我从不相信宿命,却一直走向宿命的结局。”
“活下去,我求你,活下去……”
“在你的生命中,就当曦从来没有出现过。”
“……”
流孤顿感脑袋无比疼痛,许许多多奇怪的画面涌入眼中,就像真的发生在面前一般。
那些声音,那些声音,是面前的这个女子……对!是她!可,她是谁?谁是楚平?曦又是谁?为什么这些声音会令他感觉如此难受?为什么……
他闭上了双眼。
“罢了。”女子摇摇头,一声叹息。几乎同时,她的身影如烟雾般消散,只有那还未消散的叹息之声,能证明她确确实实存在过。
不知道过了多久,流孤冷静下来,再次睁开眼时,仅剩下杂乱的野草和树木,女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她,究竟是谁?
☆、轻尘,不说的秘密
流孤将自己抽离回忆,看着坐在身旁的初离,眼中不自觉地流露出淡淡的疼惜。
“你……不记得我了吗?”
他还记得遇见初离时问的第一句话,换来却是令他意外的答案。
“我们有见过?”
她们,长得真是极像。
“别这样看我。”初离有些生气的样子,扬着脑袋,“我是万狐山初离上仙,可不是你十里囚邂逅的曦姑娘。”
流孤思维一滞,忍俊不禁道:“还上仙?充其量是个白活了千年却道行低微的小狐妖。”
初离道:“没见识。”站起身子,拍了拍沾在裙上的土,又低声说,“你不过见了她一面,怎就这么喜欢?我们长得像又怎么了,我打赌她没我这般聪明。再说了,我不是道行低,是忘了忘了!我要和你说多少遍你才记得?”
流孤抬头看着她,一直冷着的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初离见他不语,觉得有些不自在,便退了几步道:“更何况,我当初也不是故意隐瞒的。”
“嗯……”不知想了些什么,流孤起身褪了鞋袜,一脚踩入溪中,溪水溅了初离一身,她慌慌地往后躲了躲。
“你……”
流孤淡淡一笑,摆出作揖的姿势,“堂堂初离上仙竟是怕水?”
初离皱了皱眉,向前走了两步,还是退了回来,“谁怕了。”
说来也是奇怪,自她记事,只要碰了水便怕得要命,灵力尽失,身上脏了也只能用法术弄干净。
流孤见她那般,也不再戏弄,顺着溪边坐了下来,头也不回道:“不试试吗?”
“……”
初离沉默许久,终是咬咬牙,学着流孤的模样沿着溪边坐下,似是不情愿,双脚悬在水面,还是不敢伸下去。
“我眼里看到的是初离,放在心上的也是初离。”
“啊?!”
“啪”的一声,初离双脚猛地踩进水里,溪水溅得到处都是,她直觉浑身涌上一股凉气,这感觉真是糟透了。虽这么想着,她还是没有把双脚抽出来,只觉着浑身都不自在,紧绷绷的。
“呵。”
流孤笑笑,不再吱声。
适才的话听得不太真切,初离抬眼,对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怕水的小狐狸,你今后若是再骗我,就拿这个治你。”
“别叫我小狐狸,我可比你大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岁。”
“老狐狸。”
“……”
“那道士为什么一直追着你。”
流孤问道。
“嗯……原本我们在万狐山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这倒霉鬼突然冒出来,说要降妖除魔。万狐山的魔障将他阻挡在外,本来也无大碍,可紫竹却不知为何出了万狐山,我担心便也跟了出来。后来倒霉鬼伤了紫竹,我们便跑来寻你师父。那日我独自出来,也不是故意抢你的弓,只是看着它漂亮,便拉开了玩,哪晓得把箭射了出去。我以为你抓住我会大骂一顿,却是喊我什么曦姑娘,眼看倒霉鬼要追上来了,我说我不是你又不信,也就随意应了。”初离转过脸,一脸严肃地说,“真的不是故意骗你。”
初离毫无逻辑地说了一通,却不知流孤一直歪着脑袋看着她,待她转头时,他已移开了目光,半仰着看着天空。
今日的天气真是好,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是想好好睡上一番。流孤嘴角上扬,闭了眼,红衣女子的身影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惊得他立马站了起来。
“怎么了?你还生气啊?”
“没、没什么。”
流孤总是觉得有些不安,但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也不知,只是看到初离的时候,心便安静了下来。
其实那段日子,也是挺难忘的。
他低头看着一脸莫名的初离,她眼里印着灿灿的阳光的影子,他忍不住想拍拍她的脑袋,没想用力过头,让她狠狠吃了一记。她瞪大眼看着他,由迷惑到点点愤怒,忙捂着脑袋站了起来。
没待埋怨的话说出口,流孤已回身走远,留下淡淡的一句,“先回山洞吧。”
初离呆呆得看着远去的身影,回过神时,发现自己还站在冷冰冰的溪流中。她低头看着清澈的小溪,正想着“水也没什么可怕”,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些浮动的黑影,惊得她立马跳到岸上。
“那些到底是什么?”
她呢喃着,再看一眼水中的倒影,急忙转身离去。
初离撅着嘴蹲在洞口,外面正正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黑漆漆的一片让她的心情愈发烦躁。
令她如此的可不止这突变的天气——荆流孤不知从哪将纳兰轻尘带了回来,不过看样子是昏迷了。
她一边用树枝在地上随意地划着,时不时抬头看洞内的情形:君莫离看着躺在石床上瑟瑟发抖的人儿,眉头微皱,布满伤痕的大手搭上她的脉搏,沉着嗓子问,“怎么回事?”
“我原本是想进城再探探消息,竟在酒馆的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