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首若相离 作者:游小离-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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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离依旧臻首垂眉,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去那一丝娇羞,嬴政微微叹了口气:“离儿,我不知道你究竟害怕什么,不过我告诉你,如果这是梦,那么咱俩就做一辈子这样的梦。”
锦离喃喃道:“一辈子……”
宫人捧了点心进来,锦离抖得一激灵坐起身,嬴政笑道:“不是说饿了,快去吃吧,我还要再看会儿。”锦离答应着坐到一旁,随手捡了一块扔进嘴里,是她极爱吃的桂花蒸栗糕,如今竟觉得食不知味,耳边中仍旧回响着嬴政的话语。一辈子——倘若真是场梦,梦中是她与他的缠绵悱恻,她也该笑出声罢。
嬴政素来畏热,那中间搁置着几盆冰块,时风一过,吹得她身子微微生了寒意。她起身正要回里面去添件衣裳,赵德已经走了进来,神色慌张道:“皇上……不好了……华清宫失火了。”
“啪”的一声,见那盛着点心的青玉色盘子已被锦离带到地上,闷声响着,嬴政蹙眉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当值的宫人呢?”赵德道:“回皇上的话,听说是老鼠咬断了蜡烛,才引起的这场大火,郎中令已经带着人赶去救火了。”
嬴政“唔”了声,吩咐道:“赵德,去华清宫。”赵德应声退到暖阁外候着,嬴政回头看了锦离一眼,见她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瞧着自己,目光涣散,又像是看的旁处。他只觉心中一疼,走上去轻握上她纤细素手,低声道:“你也随我去看看。”锦离忽觉手上一暖,这才回过神来,点点头,便随着嬴政出了暖阁。
待他们行至华清宫,早已是火光冲天,在那夜幕间仿佛一条暗红绸子层层裹簇,紫骞一边命郎中救火一边只身冲了进去。他的妹妹还在里面,那是他唯一的妹妹——紫玉刚进宫那会儿,紫甫还指责他不疼爱她,到底是一母同出,拥有着血亲的妹妹,他如何不疼爱?只是他比所有人都看的透彻罢了,也因如此,这些年紫玉受得每一丝委屈他都看在眼里,亦疼在心上。深宫中的女人皆是悲哀的,幸好他还可以守护着她,如果她不在了,那他还去守护谁?一想到这儿,紫骞只觉呼吸窒住,喉咙间却被这场大火灼的极疼。
嬴政负手而立,凛冽漆黑的眸子里旋即通红一片,只眉宇间稍稍隆起,反倒是身边的锦离打了个趔趄,嬴政伸手扶住她。见她脸色惨白,即便在这漫天火光中仍旧不见一丝血色,嬴政猜想定是叫她想起了洛府那场大火,于是小心的扶着她,低声道:“离儿,咱们回去吧。”
锦离仍旧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眼前却是模糊一片,她的确想起了洛府的那场大火,洛老爷和蔼的喊她:“离儿。”当初她以为只剩下了自己,后来云儿和小包的相继出现令她着实开心不已,她以为洛老爷也会同他们一样,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出现在她面前,终究是一场梦,洛老爷不可能再出现,而杀父之仇仍旧还等着她去报。
只是一想到好端端一个人就这样没了,一时悲上心头,再难抑制转身扑进嬴政怀里嘤嘤哭出声来。
☆、七十七章:寂寞空山只自怜(三)
三日后便是东渡寻仙的良辰吉日,嬴政自然携了众朝臣相送,待回来时已经到了掌灯的时辰,赵德执了琉璃八宝灯盏径自引了他信步在御花园的小路上。十五的月亮高高悬在那夜幕之上,月色皎洁,清华如水,照在他那墨色锦缎袍子上仿佛水银铺就般银光闪闪,时风一过,吹得那人衣袂在夜空中翻飞。
赵德见他神色凝重,似有一番心事无从说出。果然,见他慢下步子,举目望着那浓如墨汁的夜空长长叹了口气,又随后问他:“玉妃的后事可是办妥了?”按照规矩,废妃本不可以再被称妃,听嬴政如此问,赵德愣了一下,随即道:“回皇上的话,郎中令已经将玉——玉主子的后事办妥了。”
紫玉因是废妃自然没什么礼制,嬴政到底念了苏家情分,特许她进入苏家祖坟。而苏将军因失女之痛,急火攻心病在榻上,一连几日非但没能好转,病情反而加重。望着病榻上骨瘦嶙峋,奄奄一息的老人,全然不再是当年那位威风凛凛的大将军。紫骞和紫甫跪在苏将军面前,见苏将军伸手在空中比划着,紫甫急忙握了上去,又将耳朵凑到他的嘴边,听到他虚弱的说:“甫儿,都到这份上了,难道你还不打算和为父说实话?”
紫甫身子一怔,回头望了紫骞一眼,见他眼睛通红却又迷惑的瞧着自己,又凑到苏将军耳边低声道:“父亲,是甫儿要锦离姑娘帮忙,才让妹妹一时蒙了心智,一切都是甫儿的错。”说完竟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紫骞顿时也明白几分苏将军的疑惑,重重磕了个头,道:“父亲,是骞儿的错,身为哥哥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妹妹被打入冷宫,身为郎中令却又无法保护妹妹的安全,还有您……”声音哽咽,冰冷的泪水已顺着眼眶淌了下来,仿佛那窗外吹起的凉风,直吹得他背后一凛。
许是听到了关于紫玉的话语,苏将军蓦地睁大了眼睛,将紫甫实实吓了一跳,他抓着紫甫的手紧了紧,吃力道:“骞儿……甫儿,你们一定要……为你妹妹报仇。我对不起你妹妹,要……下去向她赔罪了。”
紫甫心知那场大火并不单单‘老鼠咬断了烛台’那般简单,他之前也去华清宫走了一趟,倒也没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只是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发现了用来生火用的火折子,若将二者联系起来,不难猜想,华清宫突然失火定是有人蓄意纵火,意图要了紫玉的性命。如果是后宫的人所为,倒也可以理解为争风吃醋,可紫玉已然是废妃,对她们也构不成威胁,究竟是何人所为,委实叫他百思不得其解。
但,紫玉的仇,哪怕倾尽苏府所有,甚至牺牲他的性命,也定要将那人寸寸碎裂。
终于在两个儿子的应诺下,苏将军阖上了眼,身体一点点变得冰冷僵硬起来。他戎马一生,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女儿都保护不了,黄泉路上,他终于可以将她护在自己的羽翼下,亏欠了她一生,终是要得到原谅的。
☆、七十八章:寂寞空山只自怜(四)
秦始皇二十二年,这一年匈奴频频兹扰边境百姓,蒙恬的折子更是一日一递,内容大相径庭,无非是想请旨出战。本来秦朝尚未统一前,匈奴就常常入境对其掠夺残杀,与其相邻的燕、赵等国更是深受其害。在秦征伐六国期间,匈奴又趁机占领了河套地区,面对迅速强大起来的匈奴,逐渐成了嬴政的心腹之患。只是秦朝刚刚统一,人心思定,军民厌战,自然不愿打这场仗。
但那匈奴着实猖獗,视秦朝法律为敝履,所以眼下又不得不出兵。因着蒙恬长年戍守边境,对匈奴的战法极熟悉,况且骁勇善战,又曾屡立奇功,若任他为大将军统帅三军战退匈奴再合适不过,只是裨将一职却找不到合适人选,也就将蒙恬上奏的折子撩了几天。直到这日申末时分,蒙恬的折子刚到,嬴政只瞧了一眼又望着面前那卷人名暗自思忖,这时赵德挑了帘进来报:“皇上,蒙将军求见。”
嬴政已是猜出蒙毅所来何意,只淡淡点了个头。赵德退出去后,不一会儿便引了蒙毅行至御前。蒙毅行了见驾礼,嬴政叫起后命赵德赐座,蒙毅谢恩后才道:“皇上,臣听哥哥说,近日以来匈奴屡犯我朝境内,百姓更是苦不堪言,不知皇上有何决策?”
嬴政道:“战!”又道:“朕已决定任蒙恬为将出战匈奴。”任蒙恬为将确实意料之中,见他蓦地起身跪在嬴政面前道:“皇上,臣愿请缨与哥哥一同出战匈奴。”嬴政脸色微变,旋即笑着让他先起身,道:“蒙毅啊,朕何尝不知你的抱负远不在这朝堂上,你希望同你哥哥那样驰骋沙场,成为名副其实的大将军。”
蒙毅不作声,嬴政道:“可如今四海归一,远没有从前战事连连,朕需要武将,亦需要帮朕治理天下的贤臣,而你当之无愧,朕信你定不会辜负朕。”蒙毅素来是他的心腹,而他这一番话也算是掏了心窝子,正如嬴政所说,他的志向绝不在此,但眼下也只得跪谢皇恩:“臣愿誓死追随皇上左右。”嬴政点头,他转念又问:“臣斗胆,裨将一职皇上可有合适人选?”
嬴政看了眼那卷人名竹简,道:“朕打算派紫甫出战。”蒙毅不解:“甫弟的确精通作战部署,可是却没有实战经验,臣觉得实实不妥。”嬴政不以为意:“朕自然考虑到这点,但朕更看重他遇事冷静的性子,由他和蒙恬带兵定能旗开得胜。”蒙毅倒也同意了他的观点,道:“皇上独具慧眼,知人善用,臣实感惭愧。”俩人又略略聊了几句,嬴政便挥了挥手让他跪安。
圣旨是在次日午时三刻传到苏府,紫甫接旨后吩咐苏合送赵德出府,见他负手立在檐下,抬起头望向那半天晚霞,绚烂如画,仿佛是那极浓的胭脂瓢泼而成。不一会儿的功夫,天色便沉了下来,有三两颗星子正露出头来,明天定是个极清朗的天气。
站得久了,却浑然不觉累,只听得他低低的叹息声。几日后就要离开都城了,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够回来,紫玉的仇还未报,还有那个令他日夜牵挂的女子——罢了罢了,他摇摇头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只连连道了句:“君命不可违!君命不可违!”
“主子……主子……”
他回过神来,瞧见蒙毅与初若并肩而立,不禁喊了声:“大哥。”又看了初若一眼,问:“你们怎么来了?”蒙毅笑道:“自然是来看我的好兄弟了,怎么,不请我们进屋坐坐?”紫甫忙赔笑道:“哪里的话,大哥、初若姑娘,快快请进。”又瞪了苏合一眼:“还不快去奉茶。”那苏合脆生生“哎”了声,小跑着一溜烟不见了。
紫甫自引着他们回到屋里,苏合同着侍女上来奉了茶下去后,紫甫这才仔细端详着初若,只觉得她清减许多,巴掌大的瓜子脸上更是瘦脱了形,唯有那双眸子依旧清澈,仿佛一泓清泉直望到人的心里去。
蒙毅见他定定的瞧着初若看,轻咳一声,笑道:“甫弟,初若可是一听到你出战匈奴的消息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你可莫要辜负了她。”话音刚落,初若的脸上顿时浮上一丝绯红,却又仿佛晕开的胭脂那般自然,那昏黄灯光下更似温婉动人。
紫甫暗下决心:“大哥放心,待我凯旋之日定会派人到大哥府上下聘礼,迎娶初若姑娘进门,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今生今世,永不相负!
☆、七十九章:寂寞空山只自怜(五)
一连几日都是清朗的天气,碧蓝的天上如水晶冻子般通透的没有一丝云彩,白花花的日头隔着帘子照进来,仍旧暑热难耐。锦离午膳更是进的少,那数十余品菜肴羹汤也只略略动了几样便命人撤了去,又叫香兰下去预备了凉茶,不一会儿捧到她面前,见她脸色苍白,怕是中了署,于是道:“请姐姐先歇着,奴婢这就吩咐顺喜去请夏太医来给姐姐请平安脉。”锦离笑道:“不过是热着了,哪有这样娇气。”
到底拗不过她,待服侍她歇了午觉后,这才走到檐下冲那院子里洒水的顺喜道:“顺喜,你快去太医院请夏太医来给姐姐请脉。”顺喜放下手里的水盆,问她:“姐姐可是病着了?”香兰如实道:“姐姐最近神色不济,想必是着了暑气,还是叫夏太医过来给姐姐请了脉才放得下心啊。”
顺喜听着点了头,小跑着出了日月宫。再说锦离在内殿里歇着,因着天气暑热,空气里好似渗了胶稠乎乎的,一丝风都没有,她只躺了一会儿便坐了起来。四下里愈发寂静极了,唯闻窗外隐隐传来蝉鸣声,她心里莫名烦躁起来,这样的时辰,只觉的永远都走不完。
那鎏金百合大鼎里焚着石兰香,缕缕白烟如轻纱缠绕。忽听帐子外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一手撩起帐子,倒将近前的香兰唬了一跳,待平复下来,道:“姐姐,夏太医来了。”锦离点头,又随口问了句:“现在什么时辰了?”香兰转身瞧着那案上的铜漏,答:“已经未时了。”锦离“唔”了一声,便吩咐了她去请夏无且。
片刻后,香兰引着夏无且入得内殿来,见那夏无且先向她礼貌的点了点头,这才问:“姑娘可是觉得哪儿不舒服?”锦离的身子愈况他最是清楚,自从在蒙府上请脉后,就因她伤心郁结,从而伤了脾肺,虽然也一直在假以调养,但毕竟由心结所致,他也只是尽可能的不让其因循恶恶罢了。
听她如是回答着,夏无且近前为她请脉,又询问了几句她最近的饮食情况,锦离也都一一答了,就见夏无且后退一步,恭敬的说:“恭喜姑娘,是喜脉。”不等锦离反应过来,香兰倒是高兴的一把握上锦离的手:“恭喜姐姐,姐姐怀了小皇子,要做娘亲了。”
忽觉手上一暖,锦离回过神来,扯了扯嘴角,终于笑了出来:“还不知道是男是女,怎么能说是皇子?”香兰道:“管他是皇子还是公主,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