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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画堂西畔 作者:青徵-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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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章

夏云时先是一怔,继而惨然道,“你竟还活着?”
先前已切过花离愁的脉,实是毫无脉息同死人无异。但夏云时怎样也不会想到,花离愁骗过他。
花离愁唇色微白,言语里颇是宁寂,“是你要杀我?为何?”
“你竟然问为何?”夏云时似哭似笑,“你自己做过什么事,却要来问我?”
花离愁微微蹙眉,“要取我性命的人不止你一个,至于缘由,大抵是我又伤了谁。”
花离愁言语里颇有些狷狂,夏云时被他此时云淡风轻的态度激怒,怎奈动弹不得,只得厉声道,“你可知道我叶家上下,又是怎样死的!花离愁,今日我杀你不得,但……”
“你说什么!”这一下,所有的人都被他的话震动,不能置信的看着他。
花别枝察觉到顾诩白搀着的手指倏地收紧,心底掠过一丝极不好的预感。接下来夏云时说的话,大抵是要坏事。
“你说叶家?”花离愁言语里是难得的慌乱,不由看了花别枝一眼。
“你怕了?”夏云时哂道,“江南叶家,十五年前的事,花楼主当是比我清楚。”
众人缄默,无一敢开口。
夏云时冷道,“你担虑了这么多年的仇恨其实在你和别枝之间根本就不存在,你不是时时担心她要寻你报仇么?是,我在盼着那天,无时无刻不在盼着。我引她去往江南叶宅,我要她相信自己就是叶家的骨血。只是,岳长庚将这一切都搅乱了。”
夏云时的话颠三倒四毫无章法,但叫人心里暖意褪却,涌上万分的哀凉。
“是我低看了别枝,我以为她小孩心性总会是热血上头要寻你报仇,只是我不曾想她竟那般喜欢你。松夫人认出了岳长庚给她的那枚长命锁,故而将她身份识破。”
花别枝不由自主去摸索颈上那枚温凉的玉锁,想起很久很久之前,松夫人在她下水之前颇有深意的低叹。
松夫人神色思惘,道,“你这长命锁是何处来的?我明明记得……”
后头的话松夫人不再说,待之后别枝去问,松夫人却已死了。
有些秘密,只有死人才能坚守。
花别枝明了,道,“那么是你?”
“我知晓你们的去处,却不曾想松夫人医术超绝,竟肯解了你的毒。”夏云时徐徐道,“焉留的毒是我要天涯下的,原本只要以此钳制花离愁的,怎料他对你如此上心,连松夫人都肯说动。”
“夏云时,你这么做仅仅是因为,要报仇?”花别枝哽声道,“你若要报仇,大可如今日这般,为何要兜这样大的圈子?”
“因为我想知道,若是被所爱之人亲手杀死,会是怎样的滋味。”咬牙切齿间,往昔翩翩少年不再,“天涯在你身侧伴你多年,学你学的十成像,方才你们业已见过,却到底还是我败了。”
被亲近的人背弃,是怎样滋味?夏云时不说不代表花别枝无所触动。
天涯。琥珀。双双骗了她。
“叶家的骨血从不是你,你该庆幸。”
“叶家的孩子是松夫人接生的,长命锁亦是她所赠。是我杀了她,要她再不能吐露一字一句。”
“到底你还是不肯杀了他,你不肯不愿,只能我自己动手……”
时间仿若凝固,周围的一切静止不动,只是过往抽丝剥茧,如河流蜿蜒打眼前淌过,种种哀怒嗔喜一一浮现。
夏云时在说什么花别枝统统听不到了。
她无端想起幼时。记忆里夏日暑气蒸腾的素云山,林间清凉。
顾诩白给他们挑了两棵粗壮的山松,悬了绳索。她与千重轮流着荡秋千,夏云时咧嘴笑,露出满口还未换完的牙。
他在她身后安妥有力的推动,她感到周围风景砉的一声擦着耳朵晃过,秋千高高荡起,似乎要飞到天上去。
往昔纯真年少,都被辜负。
夏云时的话将她从回忆里拽回,他道,“千重已被我杀了。”
是谁在往她脑中钉入楔子,疼得要命。她停顿了刹那,感到花离愁猝然起身,扼住夏云时的衣领。
“你可敢再说一次。”
“我说,千重被我杀了。”夏云时不在乎道,“就是再说一千次一万次,也还是这个。”
血色从花离愁眼眶中泛出,骇人的杀意。
扼在夏云时衣领上的手指攀在他喉上,骤然收紧,花别枝几乎能听到骨骼挤压的声响。
夏云时满面释然。
心被蛰痛,她不知如何,却听堂外喧哗,一把苍凉却又熟稔的呼喝。
“速将这画堂毁了!”
花离愁猝然松手,夏云时跌回椅中,剧烈的咳嗽。
花别枝莫名松了口气,随着顾诩白往外看去。
火苗正炙的箭矢齐刷刷朝准了画堂,铺天盖地。
【唔,我觉得我是个坏人。(小徵乙:你从不是什么好人╭(╯^╰)╮)】

、第八十一章

沾了松油的箭镞散发出清冽的香气,画堂里黑衣众同堂外列甲相持,无半分惧色。而花别枝终于将目光自冗杂的众人之间落于那道不甚起眼却又极为熟稔的身影上。
灰扑扑的一袭深衣,眉目浅淡,赫然便是素云楼的左堂主夏勉。
一时间醍醐灌顶,众人无一发问。
倒是夏勉忍不住,大声叱道,“还不动手!”
弓箭拉满的声音剌剌磨过众人耳膜,直叫人自头顶淌过脚底的惊惧。
花别枝此时站在顾诩白身旁,她同花离愁隔着几步远,只是不敢靠近。打从她迈进画堂开始,自始至终花离愁都不曾细细看过她。
他好像,将她忘了。
她心中挂念他的伤势,只是此时无法说,只得耐着心内焦灼老实呆在顾诩白身边。
“夏堂主,天冷生火的话,也不急在一时。”花离愁闷咳了一声,淡淡道。
夏勉面上阴鸷,冷笑道,“你怕死?”
“夏堂主,云时年少,葬身于此岂不可惜。”
夏勉先是一怔,继而道,“花楼主重情,我夏某人却非是。花楼主忘了,云时他同我并无干系。”夏勉这句话,显然是不为所制。
花别枝心下凛然,去看夏云时。
夏云时脸上血色褪尽,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说了什么。
“我养他这么多年,原指望他能一击得手,未曾想还是这么没用。”夏勉道,“说到底,当年将他用别枝换出来,如今想来不甚合算,没想到他这般无用。”
夏云时眼底余烬,最终被这些话浇熄,不留零星的暖意。他低垂了眼睫,好似没听见。
花别枝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那我又是谁?”
是啊,云时是叶家的孩子,那鸠占鹊巢的她,又是谁?
夏勉欲开口,却不料被花离愁打断。
“千重在哪儿?”
夏勉一怔,旋即又道,“若花楼主交出素云宗宗主之位,我夏某人定会还你一个完好无损的妹妹。”
花离愁无惧无忧,道,“何以为信?”
夏勉道,“信与不信由不得你选,你还有同我计较的资格么?”
“是么。”花离愁嗤笑,“我若是不给呢?”
夏勉阴沉道,“那便怪不得我了!”
说罢夏勉打了手势,满弦的箭矢流火状蓄势而出,一时间如千鸟掠林,直扑众人而来。
慌乱中花别枝不知被谁揽住,兵荒马乱回头望见先前夏云时端坐的地方空无一人,被火光吞噬的房梁逐渐颓圮,而她的脸被用力按进温暖的胸膛,不让她去看。
杀伐声四起。
箭矢穿透血肉的声音,剑光擦过脸畔的声音,垂死的挣扎声……亦还有四周被火光焚烧后焦枯的味道,还有皮肉烧焦的臭味……
她觉得置身在一道涡流中,身不由己被拖往看不见的地方去,却无一丝想要挣扎的念头。她想若是这样一直不住的沉下去才好,沉到谁都看不到找寻不到的地方才好。
只她一人,就好。
她明白花离愁的决绝,素云楼于他不过是一个羁绊,如今毁了便是将这枷锁除去,好去做他愿做的事。但是,陪在他身边的人再不会是自己。
方才花离愁对千重的关切要她惊觉,原本她同他也是毫无干系的。
就像夏勉推卸掉夏云时一样,弃之敝履般。
这认知让她恐惧,但她不得不正视长久以来横亘在她心底最为深沉静远的念头,那便是她对花离愁的感情。
她想同花离愁在一起,哪怕是每天见着他也还是想他。但是眼下她心头一派清明,她察觉,若是今后的日子没有花离愁,她仍是好好的。
纵然从内部朽坏变质,她看起来也是好好的。
自素云山顶通往山下的索道遥遥高悬,她不知谁将绳索缚在她身上,只是身体滑向山脚下的刹那,她远远望见花离愁握紧了锦瑟的手,双双在侧。
她一直以来,误入歧途。
有什么打湿了她的眼眶,或许是冬日的风太凉,一直冷到骨头里去。她被风雪迷了眼,泪水便热辣辣的从眼角涌出来,怎样也止不住。
双脚触地的刹那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等一等,但待花离愁靠近,她望见他无波无澜的眼瞳,只得将手讪讪收了回去。
她听到身侧极低的闷咳,侧脸看,望见顾诩白微垂的双睫。
“先生。”她问道,“你怎么了?”
顾诩白面色竟是些微的*,良久轻声道,“无妨,山风太冷,我们还是进船罢。”
花别枝点头,快步进了船舱,才坐稳便觉船身摇晃,顺水而开。
这一路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她恰好坐在花离愁身边,不敢言语不敢动,更是不敢看他一眼。
怕看到了只是梦,眼一眨就醒。
而花离愁松开锦瑟的手,神色倦极,渐渐浅阖双目,昏睡过去。
船身起伏颠簸,花离愁枕上她肩膀的时候,她竭力屏了呼吸,眼眶又热又疼,待深吸了几口气,才怀揣着不可告人的欢悦,傻坐着不敢挪动分毫。
夏云时整个人似是痴了,只得顾诩白为花离愁切脉。待望见他眉头平舒,花别枝方才安心。
一时间人声阒寂,四野风声凄厉,水声滔滔。
花别枝先前神思还算清明,待到后半夜,已是疲倦缠身不得动弹,昏昏沉沉睡过去。

、第八十二章

醒来时对一窗江雪,风声飘摇里看清身畔的人。
花别枝侧过脸,脸颊先触及到锦缎的柔软凉顺,继而被近在咫尺的面容惊得喊出来。
“喊什么。”嘴巴被捂住,对方捧住了她的脸,言语里颇为温存。
“离啊唔……”开口的话被覆上来的吻挡回去。
将他手掌格住,花别枝才抽出空来发问。
“我们怎么会在这里这里究竟是哪里还有离哥哥你身上的伤可是好了……”一溜儿说了出来,连自己也被问住。
花离愁眉眼簇满笑意,道,“你要问什么不妨一个个来,还有,我现在有伤在身你若再乱动我怕是真的活不成了。”
她闻言僵住,动也不敢动。原来之前一切并非是梦,那些让人忧愁到脑壳疼的事是真的,眼前将她揽在怀中的人也是真的。
随之醒过来的心神不住告诉她,大抵只有她是假的。
“这样躺着,不大好。”她绷着滚烫的脸道。
花离愁大笑,牵扯到伤处又是一阵闷咳,“怎的不好?”
她不敢动,闷声道,“有伤风化。”
花离愁听清她这几字,笑意更深,只是她埋着脑袋看不见。他将她拥住,言语诚挚道,“你是我娘子,怎会伤及风化。”
她脑袋里乱的很,偏偏花离愁不再给她问询的机会,俯身吻过来。
鸳鸯锦,衣裳乱。
溃散的意识里她感觉到他握紧了她的手,最末在他绵密的亲吻里,那些慌与痛,也一并忘却了。
似乎是年幼,她吵着要花离愁摘门前的琼花给她戴。
他已褪却少年稚气,被她缠得百般无奈,簪花于她发髻上。
那时她不管不顾的道,你给我簪了花,我便要嫁给你啦。
花离愁是如何回答她已记不清,只是好在,此话当真。
许久之后趁雪当时,窝在他怀中碎碎念叨。
说他们一行人是如何脱难,而又是如何遇见花辞年。
朱颜辞镜花辞树,一别经年,毕竟佳人暮。
他们那日离了素云山,水路顺流,直往中山而去。
半途遇见大船阻道,众人欲战,待花离愁望见船中朱衣公子,拼命支撑的意识颓然倾塌,只望见来人衣襟上的玄花暗纹。
“你是说,是哥哥救了你?”
花离愁将她沾了汗水的发丝别在耳后,轻轻点头。
“他怎会在这里?”花别枝糊涂的厉害,“你又是如何生我的气?”
最末一句才是最想听他说的。
花离愁哑然失笑。这误会若消解着实费一番功夫。
画堂被焚,他重伤在身,只得将她的安妥交付给顾诩白,而那时同锦瑟双手相抵,不过是借锦瑟的内力,聊以维系心头那抹清明。
花离愁话语未落便见花别枝别过脸去,极是赧然。
他叹了声,下巴摩挲她柔软的耳垂,“不气了罢,恩?”
她不说话,分明是羞恼。
花离愁不再逗她,任她安安稳稳团在被子里。
只是这好景不长,门板被敲得震天响时,若不是被花离愁牢牢抱着,她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
自然,她委实连站起来的力气也快用尽了。
“千重,去找你顾先生,你伤养好了是不是。”花离愁四平八稳抛出这一句,门外安歇下来,继而听到一串急且密的脚步声。
花别枝浑身麻且僵。
花离愁又道,“云时让人将千重带走,千重半道逃脱,找了二哥来。”
她吸口气缓缓道,“那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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