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金枝-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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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吧。”
洛歆收了心思，缓缓说道：“陛下还记得臣女之前的话吗？”
楚昀眼神一凝，“你想离开这里？”
“是的，陛下，”此时，她已经决定豁出去了，“臣女渴望的是自由，况且陛下少了一个微不足道的我，对陛下而言，没有丝毫影响。”
他的神情依旧，可是那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睛却让人不寒而栗，在洛歆说完这话后，楚昀很久没有接话。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良久之后，楚昀才出声道：“你先说说你的办法，要是可行，朕……允了。”
楚昀的声音不同往日般清越疏朗，反倒低沉得压抑，可她知道他既然同意了断然不会反悔，这样的结果对她对他都是最好的，可不知为何，心里却仿佛压了一块重石，沉甸甸的。
深吸了两口气，洛歆突然笑道：“这法子不能说出来，说出来就不灵了，臣女愿亲自为陛下审理此案，陛下只需带着众大臣观看便是。”
楚昀皱了皱眉，“但愿你能做到，否则你胆敢和朕做交易，朕绝不会轻饶了你”说话间，楚昀已经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他看着洛歆的眼神很复杂，复杂得连他自己兴许都分辨不清是些什么情绪。
恼怒……不甘……抑或是欣赏。
当他转身离开在揽香殿外，洛歆突然觉得虚脱无力，和皇帝做交易，她胆子也却是太大了一些，但愿别出什么篓子，否则……
她仰首看了看园子四面的高墙绿瓦，微微叹了口气，正要转身，却见惠荷从花园旁的走廊经过。
“惠荷……”
惠荷脚步一顿，回过身来，朝洛歆微微一笑，“娘娘……”
洛歆朝她招了招手，惠荷很快便走到了洛歆身边，“娘娘有何吩咐？”
惠荷行了一礼后，便低垂着头，不发一言，洛歆也没说话，只微笑着看她，过了片刻，惠荷才抬头又唤了一声，“娘娘……”
洛歆的视线在她脸上来回转了几圈，方笑道：“突然有些像喝莲子粥了，你去帮我端一碗来吧。”
“是，娘娘……”
待惠荷走远，洛歆才收回视线，嘴角微微一勾，果然，皇宫里没有人是可以信任的，就连这个还在她是囚犯时便在身边的丫鬟都不是省油的灯
早在半月前，她偶然间看到惠荷和一个公公偷偷摸摸私下来往，当时只是存了防备之心，却没有十分确定。恰好颜姝送来香蕉和土豆时，她便顺水推舟，**要试探一番惠荷。
食物相克这一招的确妙，幸亏她喜欢吃土豆，以前特意查过不能与土豆混吃的东西，香蕉恰恰便是其中一样，吃了虽然不会致死，却也能令人中毒长斑，颜姝这招不可谓不毒，试想一个后宫女人，除了以色伺君王，还有什么筹码，单单这一手便把别人全部的筹码粉碎掉
她一直不动声色，只是借她之手来试探惠荷，只这么一次，颜姝的虎狼之心，惠荷的掩饰全都暴露了出来。
洛歆不会不记得当初盛宴之上，被那背后之人推了一把，令她几**葬身剑下。那么会是谁？她一直在默默思考，杀了自己至少对她是有好处的，平常人在那种惊险的环境下，光是自保都无暇应付，更何况有这等心机筹谋
在陛下圣旨颁布之后，洛歆便把那可疑人定在了颜姝身上，只是她一直掩饰得甚好，只看外表，的确是一个端庄温文的大家小姐，可心底究竟怎么想，却无人可知，正因如此，洛歆一直防备着她。
当惠荷端着莲子粥走上来时，洛歆已经掩去了一切神情，她尚还不知道惠荷身后之人是谁，可这宫里除了柔嘉，颜姝，便只有她。
颜姝送香蕉和土豆来时，她没有极力劝说她一起吃下去，说明她并不知道香蕉和土豆一起吃有什么作用，也没有受人吩咐促使她吃下去。只是惠荷自己收了土豆和香蕉，并没有一起吃，毕竟是宫里长的，自然知道什么该吃什么不该吃。
想来惠荷出现在自己身边应该是个偶然，如果她的主子有所暗示，她早该行动了才是。
前后一番联想，心里突然浮上两个可能。
惠荷会不会是楚昀后宫的女人安排过来的眼线？这个可能有，但不是很大，否则该直接借颜姝的手除去她才是。
正文 第二十一章 谋划（上）
还有一个可能，兴许惠荷本就是楚昀安排的人。
摇了摇头，不管是哪种可能，她都不想招惹惠荷，眼下还是尽快完成答应楚昀的事情，脱离这皇宫，这里的阴谋诡计，你争我夺便与她再无丝毫关系。
下午时分，洛歆瞌睡刚醒，意识还处于混沌状，柔嘉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一把拉起昏昏绵绵的洛歆，“陆妃舞，我们摘莲蓬去。”
瞌睡顿时醒了七分，洛歆看着园外明晃晃的日光皱了皱眉头，反手拉住柔嘉，自己却没有迈步，“休息一会儿再去吧，你看日头这么大，我可不想弄得满身汗，黏黏腻腻的不舒服。”柔嘉的天性毕竟是开朗好动的，前些日子里沉浸于悲伤，她的天性被强行收敛，可逐渐的接受了事实，天性也缓缓释放出来。
“陆妃舞，你什么时候变成扭扭捏捏的大家闺秀了？”柔嘉挑了挑眉，似对她很为不屑，“出身汗，洗个澡不就好了。”
“我不是说不去，现在日头这么大，晒着发疼，我们等它下山了再摘不迟，”洛歆微笑劝说着她。
她刚刚从外面进来，头上的汗还未干，额头上的细汗还黏着发丝，她随意一抹，然后转头看了看外面的阳光，然后才妥协道：“那好吧，等会儿你得陪我去摘。”
“好，”洛歆倒了一杯茶给她，然后又嘱咐惠荷去打盆水来给柔嘉擦汗。
待收拾好一切，惠荷又搬了张躺椅来放于殿中，洛歆，柔嘉两人分别躺下，耳听阵阵虫鸣，树枝随风摆动，阳光照耀下的阴影也时而晃动，构成一幅和谐宁静的画卷。
洛歆其实已经爱上了这样的生活，舒适而宁静，但这宁静只是表面，潜藏在这宁静之下的汹涌会随时把她卷入深渊，是以她害怕，想要逃离。
时间缓缓流逝，两人吃着瓜果，歇着凉，随意交谈几句，偶尔还会从殿中响起两人明朗的笑声，远远传开。
柔嘉是天性使然，而洛歆则是从小环境如此，自没有什么笑不露齿，两人心灵上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待太阳逐渐从中空下落，日光也不如白日里一般毒辣，只余淡淡斜晖，照在身上金光一片。
柔嘉再按捺不住，拉起洛歆便朝永庆宫外跑去。
惠荷和柔嘉的贴身婢女小兰随后，柔嘉带着她穿过长长的宫巷，绕过一两处花园，洛歆见到了一片宽阔似是无边的荷塘，柔嘉指着荷塘道：“夏季太液池的荷花开得最好，就连咏荷宫里那一片荷塘也比不上，”柔嘉说着得意一笑，“这些荷花是父皇为我命人种的。”
可说完这句话后，柔嘉脸上便浮上淡淡的失落，但片刻之后，那情绪又消失无踪，转而一笑，拉起洛歆的手，沿着太液池畔往前走去。
此时的太液池在晚风吹拂下，荷香阵阵，水面泛起小小的折痕，夕阳渐落，淡淡余晖撒在太液池上，让整个太液池都笼罩在一片金光中。
柔嘉带着洛歆走到太液池边被繁枝掩映的一隅后，柔嘉踮着脚尖往那里头一瞧。
洛歆则拉紧了她的手，嘱咐道：“小心些。”
就在这时，柔嘉突然蹦了起来，“还在这里，还在这里……”
“什么还在这里？”洛歆好奇地问道，视线也不由随着柔嘉所指的方向看去。
繁枝下，是一艘长约一丈的木船，恰好贴合着凹石，是以在太液池上看不到这么一艘船。
柔嘉松开洛歆的手，蹲下身，迅速而熟稔从水里扒拉着绳索，待绳索解开后，柔嘉使力一推，船便缓缓地从凹石里荡了出去，柔嘉纵身一跳，当先上了船，接着把船靠到岸边，伸手去拉洛歆，“快上来，我带你游游太液池。”
洛歆也被她的快乐所感染，她本也不是正宗的大家闺秀，当下纵身一跳，跳入了船中，与柔嘉一人一浆，奋力地划动。
太液池上传来柔嘉恼怒的声音：
“陆妃舞，你怎么这么笨，浆应该这么划……”
“陆妃舞，你没吃饭吗？使点力呀”
“陆妃舞，你还是别划了，船要翻了……”
渐渐地，洛歆掌握了划船的技巧，两人的笑声便在太液池上弥漫开去。
而太液池畔的一座高阁上，楚昀正临窗而观，颜姝端着刚沏好的茶走到楚昀身边，“陛下，茶已沏好了。”
楚昀的视线没有收回，只摊开右手让颜姝递给自己。
颜姝把茶递上后，顺着楚昀的视线从窗口朝太液池上看去，她看到了那两人，金光洒在他们脸上，两人咧嘴而笑，肆意而欢快，鲜活而灵动。
眼中厉光微闪，转过头朝楚昀看去，他的神情一如既往，只是嘴角的微微弧度泄露了他心中的一丝愉悦，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再转头朝船上那两人看去。
这时，身边之人突然说道：“难怪她会提出那样的要求，原来这样的她才是最真实的。”
楚昀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得让颜姝没有听清，于是问道：“陛下在说什么？”
楚昀才恍然回神，发现身边有人，略略转头，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淡淡地道：“无事。”
他的神情变化，她看得一清二楚，在转头看到她的脸时，那淡淡的失望和遗憾没有错漏。
为什么在看到太液池中的两个身影后，他的态度前后差异这般大？
疑问在心中反复盘旋，她自问容貌才气，都是三人中最为出众的，可陛下的心似乎如脱缰的绳，仍她使劲全力想要去拉，可越拉，那绳子便越不由自己做主。
她的视线再次转向太液池，此时船已靠岸，两人正相携着上岸。颜姝眼中光芒闪烁，不管她两人有何处迷惑了陛下，她都要把陛下的心抢过来，也不知道那陆妃舞吃了自己送的东西，皮肤可有变好？想到这里，她嘴角稍勾。
接下来，便是柔嘉了。
正思索着，楚昀突然转过头来，“再过十日，玥儿他们便要抵达丘离，这边的一切事宜暂且先由你打理，各宫各殿，收拾妥当了。”玥儿自然是他最为宠爱的柳玥贵妃，颜姝听后微微一笑，垂头应道：“是，陛下。” 她此时的模样贤良而端庄，真有一宫之主的气度。
楚昀点了点头，“今夜朕还有国事要忙，就不去咏荷宫了，你自己早些歇息，”说罢，便转身下了高阁。
颜姝站在原地未动，直到那脚步声渐渐走远直至消失不见，她才缓缓转过头来，她抿了抿嘴角，漂亮而红润的嘴唇稍显凌厉，这么快，他们就要来了……
可是，她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准备
嘴角微微上提，她一定要成为这后宫的主人。
她转身撑着栏杆，透过窗户朝外看去，这高阁比之章露台只高不矮，整个皇宫尽收眼底。
这里将是她为之奋斗一生的地方，她要这整片地方臣服在她脚下。还有那个令她一见倾心的男人，她要他的人，也要他的心
太阳虽然不如白日里毒辣，可洛歆和柔嘉两人费力划桨，也出了一身的汗，呼吸都带着一股股热气。
可两人顶着满头的汗，脸上的笑容却是明媚无双的，带着蓬勃生机，令人观之，暑热随之消散。
两人同行了没多久，便各自回宫，洛歆洗漱之后，草草用过晚膳便上床歇息了，这时代娱乐实在太少，不过今日的一番游玩，却是她穿越来此后最为快乐的一天
累得筋疲力尽，倒床上没多久，意识就陷入了混沌之中，不知道过了多久，那混沌之中突然出现一双眼睛，温柔的眼神包含着一些无法揣摩的情绪，看着那双眼睛，洛歆竟似乎能感同身受，心底揪扯着一种疼痛。
那感觉真实得让人觉得不像在做梦，可是抬手去抓，却是一片虚渺，身体猛然下坠，失重感猛感令她神经一绷，眼睛倏地一下睁开，睁开的刹那，她看到一个黑影坐在自己身边，当下大惊，正要出声呼喊，却听床边之人道：“是我”
他的声音清越无双，在这静谧的房中泛起淡淡的暧昧。
心下稍定，洛歆说道：“你半夜三更的不睡觉，来我房中做什么？存心要吓死我？”
耳边响起他轻微的笑声，洛歆一愣，这应该是他第一次见他如此轻松的笑出来。
待收了笑意，他又道：“朕是来问问你，一切都准备好了，你要什么时候审理？”
“准备好了？”她的声音因为刚醒来，带着丝丝暗哑，听上去却如猫儿轻挠心脏，酥酥软软的，“那就明日吧。”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离开我？”楚昀的脸逼近了两分，可除了那双漆黑泛着微光的眼睛，他的模样半分也看不清楚。
可他这话似乎并不需要洛歆来回答，刚说完，他便起身道：“放心，朕会兑现承诺，只是你若做不到，必须心甘情愿地待在朕身边一辈子”
心甘情愿？人的心哪是能自己控制的？可如果对象是楚昀，相信没有任何人能在跟他一直相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