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绝艳-第6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长河是挖了个坑,但埋下去的不是种子,而是一张又一张画纸,看不清楚画上是谁,只看得出每张都画着人。
凄冷的月色,笑容诡异的少女,挖坑埋画……
就在四嫂开始觉得有点冷时,那少女忽然抬头,问她道:“四嫂,你说到明年初春,这些画会不会发芽开花?”见对面人一脸惊恐,她又笑道:“我同你开玩笑呢。”
一开始就是错的东西,只会腐朽,怎可能发芽开花。
生死难依
“照这样看,前两桩凶案发生时,他的不在场证据也是伪造的,现下有人证有物证,这个朱六很难脱罪。”
“属下这就去拿人。”凶徒狡猾,费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才破了这起无头女尸案,所幸一直未有受害人增加。
对面的俏姑娘笑了笑,这段时间她实在爱笑了很多:“审人的事交给柳三,你拿完人到书房找我,有件事我想问你。”
紫衣的男子掩上书房门,长河示意他坐。
“墨轩,你从十岁就开始跟大漠,有将近十年了吧。”
“是。”
“你是大漠的心腹,她有任何事都不会瞒你,你说话做事一向坦诚,有些话,就算不说,也不会撒谎骗人。所以我想请你诚实告诉我,我刺杀皇帝是死罪,大漠到底与皇帝达成了什么协议,才能救我一命?”
墨轩闻言抬头,震惊看她。长河知他为何惊讶:“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当天我刺杀皇帝,见到的人不在少数,大漠就算想封,也不可能将这许多人的嘴堵得严严实实。”她一早知道,调查出真相,只是时间问题。
但就算她知道自己做过什么,却无法知道大漠与皇帝达成何协议,除非眼前这人帮忙。
“属下答应过漠大人,不能说。”
她并不意外,但是,“墨轩,我盼着大漠好的心境,与大漠盼着我好是相同的,与你盼着大漠好也是相同的。协议的事不可能瞒我一辈子,总有一天我会知道,你也了解我的性子,别人占不了我半分,我也绝不要占别人半分。与其到那一天,让大漠赔了夫人又折兵,你不如现在告诉我,也许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
真的会有转圜的余地么……紫衣男子静默着,长河很有耐心地等,等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他终于下定决心:“大漠大人答应皇上,若是皇上不追究此事,她便嫁予皇上为后。”
原来如此!长河敛去面上震惊,缓缓靠上椅背,难怪大漠对裴映风的态度反反复复,原来大漠为了她,早将终生幸福卖断。
她现如今知道这真相,心头却像陡然卸下块大石来,沉默半晌竟然笑了。
墨轩轻道:“长河大人,对不起。”是他私心作祟,无论何时都会优先大漠大人。
长河摇头,若大漠真为她牺牲至此,终她一生,都会良心不安。
“女尸案的收尾工作就烦劳你了。”审讯,收押,定罪,移交,还需整理文件上报刑部,六扇门内部也要做好记录收编。她选今日跟他谈,也是想办好手头这最后一件案子。
日头正好,那天回六扇门的路上,她将明月的药弄丢了,后来也没有再配。
即使站在炽热的太阳下,也觉得遍体生寒,她可以告诉自己这是身体的原因,并非其他。
越是觉得冷,越能笑得灿烂。
纤细的身影蹲在牡丹地旁,将前几日夜里埋葬的画纸又全都挖了出来,这张画上的人一袭蓝衣,站在月下的水中嫣然浅笑。那时她曾靠得很近,倾听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像藏着面小鼓。她看着,面上一直一直笑,手指抚上动人轮廓,泪水一滴滴落下,浸湿了画纸,模糊了墨迹。
明月开门,看到来人并不惊讶,但长河进来就道:“我时间有限,一定要快。”
“什么?”
“蛊毒,你不是有办法配药,将云曼身上的蛊毒移回我身上吗?”之前转移蛊虫,她身体严寒,云曼身体炽热,她明白有些蛊虫对温度有偏好。
明月震惊:“你要将蛊虫移回来?”虽然她来她不惊讶,但当日明明恨不得一刀两断的人……
长河不耐:“不要拖拉了!”她必须在大漠从浩烟门回来前做好一切,时间有限,“那个药要吃多久?加大剂量的话能缩短时间吗?”
“不行。”
“有什么不行的?他反正昏着!当时你们不也没问我的意见吗,这会儿怎么就不行了!”再说,“你不是喜欢他吗?现下我给他一条活路走,你不要?”
明月道:“若是他要这条活路,就不会舍了性命救你了!”倘若依她所言,那之前的一切都算什么。
长河站定:“我实话告诉你,我这个人心胸窄肚量小,绝舍不得拿自己的命去换个骗子的命。只是,就算不救他,我也时日无多,就当是死前积德了。”
明月讶道:“你为何会时日无多?”
长河道:“这你就不用管了,你只需回答我,想不想救他!”
“我当然想救他,只是,你当蛊虫是这般容易移来移去的?”若是还能再通过交合的方式传递,她早就自己救他了,“而且他受过重伤,尚未痊愈,又喝下极热的汤药,现今体内还有蛊虫,你再以极寒的汤药喂食,他根本受不住。”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拖着他在这儿等死!带他回蛊族找风邪啊!”云曼再怎么说也是风邪的弟弟,风邪不至于见死不救的,“我去备车!你们现在就走!”
明月拉住火急火燎的人:“我早就遣人去蛊族传过信了。”就在从六扇门接了长河之后,她也考虑过,蛊毒在长河身上,风邪不会救,若在云曼身上,也许尚有转机。
“他身子很弱,舟车劳顿一定受不住,不如在此修养,等蛊王大人来一趟。”
长河没想到这人心细如发,松了口气,又皱眉道:“你派去传信的人可靠吗?”
“可靠。”按时间来看,风邪该收到信了。
“不行,我要回去,亲自安排人走一趟。”
“既然来了,看看人再走吧。阿云昏睡,都一直念着你的名字。你当给他点求生意志也好。”
长河进了屋子,没上前,只远远站着。
依明月所言,这种蛊毒,每转移一次,毒性就猛烈一倍。
傀儡蛊在未驱动之时是很安静的,不会疼痛,也不会发狂,中了蛊的人一直昏睡,整天整夜地昏睡。
睡到有一天,蛊虫将人的精血全部吸光,也就这么在睡梦中死去了。
她没有勇气上前,看看昔日倾国倾城的容颜,也或许他这么静静睡着,其实已经死去了。
“云曼,你反正是个骗子,说过的话我一句都没当真。若是这次我度不过劫,你就将同生共死的话忘了,好好活着。”
烈日当空,一袭白衣的女子立于刑部府邸前。她很少穿白衣,平素着衣喜欢鲜艳些的色彩,鹅黄翠绿淡粉,总说白衣不吉利,像是丧服。
“大人。”紫衣的男子一直随行身侧,长河回头看他,笑了笑道:“不必送了,以后六扇门的事,替我尽心。”
大漠在浩烟门接到长河自首的噩耗,如遭晴天霹雳,与落日一路纵马到京师。
牢房门打开,落日走在后头,清楚听见一声耳光,见大漠再次扬手,她忙上前拦住:“大漠!”
“这是她欠我的!当日我为了救她挨了寒师兄一记耳光,如今她既快死了,难道不该还吗?”
“是,该还。”一直低垂着头的人抬眼看她,“我欠你的,又何止一耳光?”
“行了,大漠,现下不是追究过错的时候,当务之急是想办法救长河出去——”
“救什么救!她自己要死,难道还能拦着她不成!”
“大漠!大漠!” 拦不住负气离去的身影,落日无奈转头,对着牢中的人。不过是数日未见,她竟憔悴至此——落日轻叹一声,心疼抚上她红肿面颊。
长河看着她,笑容苦涩:“大漠真的很生气。”从未见她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你既知她生气,为何还要这么做?” 知她投案,寒师兄气得当场吐血,也难怪大漠会发那么大火。
长河转过身,慢慢踱到窗边,背对着人一径沉默着。
“你可知心死的感觉?” 半晌,她缓缓道。
心已死,要身何用。
“若能换得大漠一生幸福,这具行尸走肉,便拿去也罢。”
意外来客
惊雷划开天幕,乌云密布的京城陡然亮堂,积蓄了半日的暴雨倾盆而下。立夏之后,这样的天气常见,不过一盏茶功夫,积水已在地面汇成溪流,行路艰难。
戒备森严的刑部大牢,入口院落,身着蓑衣斗笠的士兵尽忠职守立于各自位置,雨水大到模糊视线,伸手擦拭都不可,皆是一动不动,全神警备。
就在这样的天气里,竟有人从雨幕中急步走来,来人撑着一柄油布伞,风大雨急,就算有伞也遮蔽不了多少,衣衫皆被暴雨浸湿。
对于此时此刻到访的来客,士兵们皆报以加倍的警惕,不因他是孤身一人而放松。
今日当值的赵牢头迎上前,认出来人,面现讶色:“孙大人。”
孙九青在廊下收了伞,湿透的发一缕缕贴于额际,他顾不上擦试,开口道:“李大人有命,让我来提人。”
赵勤看了他出示的文书,是刑部尚书李宗堂的印鉴不错,他下意识问道:“现下这时辰,难道要行刑?”关押在此处的囚犯,皆是已审讯过定了死罪的重犯,除了皇帝特赦,只有等候问斩一条路。今日并非集中行刑的时间,之前也未收到任何相关指令,就算要行刑,不至于挑这天气才是。
孙九青未说什么,只拿手指了指头顶,示意这是上头的意思,多问无益。
赵勤会意:“请问大人,要提何人?我这就去安排。”
“叶明澈。”说出这名字,见赵勤明显一怔,孙九青在刑部当差多年,与长河也多次打过交道,见状压低声道:“今日这天气,虽不利于行刑,想必也不会有人观看,”除了皇亲国戚享有特权,其余死刑人等皆要于闹市处斩,刑前还需游街,以达到警示民众的作用,“如此这般,好歹去得有尊严些,也是上头顾念着六扇门的面子。”
死牢与刑部其他牢房相比,不设窗户,为了防止这些穷凶极恶的歹徒闹事,每个犯人单独一间,空间很小。暗牢里长年不见天日,白昼黑夜很难区分,何况今天这气候。狱卒提着吊灯一路行来,领孙九青到其中一间停下,打开锁牢门的链锁,高声喊道:“叶明澈!”
牢房内环膝而坐的女子抬起头,平常神采奕奕的眸子,此刻瞧来毫无生气,孙九青心中不由叹了口气。他与长河算不上相熟,也不信她会做这样的事。她无缘无故行刺皇帝,虽人证物证俱全,但毫无动机,很难解释。何况据在场的人交代,她当时看来神智并不清醒。只是行刺皇帝一事兹事体大,不是你神智不清就能脱罪。事到如今,亦无力回天,也许各人自有各人的命数。
身后跟随的狱卒递上酒菜,长河的视线缓缓移过去,孙九青轻声道:“叶姑娘,吃饱喝足吧。”酒菜是守牢的兄弟特地备下的,也算大家共事一场,一番心意。
又是一道惊雷,昏睡多日的人猛然坐起,映着屋内骤然的光亮,面容惨白骇人。
瘦到形如枯枝的手按在胸口,他惊魂甫定地大口喘着气,试图从床上下来,多日未动过的腿脚完全使不上劲,整个人朝前直直跪倒。
云曼扶着床站起来,勉力走了几步,脚步犯虚,他倒地时拽着洗脸盆架子,发出不小的声响。
这声响终于压过屋外大雨声,让听到动静的明月急急走进来,见到他苏醒,一时不知该喜该忧。
怔神一刻,她才想起来上前搀扶,柔声问道:“阿云,你要做什么?我扶你上床休息吧。”
云曼抓着她手:“带我去六扇门!”
“你去六扇门做什么?”
他胸膛仍在剧烈起伏,梦中那惊悚的场景在眼前挥之不散:“我看到长河……好多血!她身上都是血!”明月沉默一刻,柔声道:“你做噩梦而已,长河在六扇门好好的,我昨天才见过她。”
他不信:“你怎么会见到她?”
“我,我去求她来看看你,结果……阿云你不要伤心。”
云曼神色黯淡,缓缓摇头。没什么好伤心的,早在他下定决心拿到宝藏之时,就预料到可能出现如今局面:“以她的个性,必定是与我老死不相往来了。”
明月与长河虽相识不久,猜也猜得出此人个性。所以刚才她说谎,只说是自己去六扇门求过长河,并未说是长河来看人。否则以云曼聪明,一定会察觉不对。
“我们去六扇门,我一定要见到她。”昨天是昨天,今天是今天,梦中那场景太真实骇人,他必须亲眼确保她安危!
“你身子虚弱成这样,哪里走得出门口?不如这样,你先上床休息,我去六扇门替你请长河姑娘过来。”
“她不会过来的。”在大辽他骗她,她便气得欲与他一刀两断,洞穴门口,能狠心将刀插*进他后背,就算同归于尽,也要拉他们兄弟作陪。这样激烈的性子,根本没有商量转圜的余地。
“若是我说你在弥留之际,想见她最后一面,她会……阿云!”她扶着他胳膊,无奈道,“就算你要去,也等雨停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