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风香-第2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久不语。
我放了白素出来,风承安便从袖袋中摸出一个锦囊递给她,令她配在腰间:“这是安魂散,在记忆中佩戴,可使你一切与记忆中活人无异。”
白素道谢接过,便又垂眸看向西林宫中一片惨境。那满地的尸体,全是“她”不久前杀死,那样干净利落的手法,白素说如今却已做不到。
因着她想要看达尔塔之后的日子,又因此次本就无需我们插手太多。他们的那些过往,风承安并未了解太多,只是借着韵律直接跳转到五年后二人分别的那日。篝火旁侧,她披衣坐起,在他额上轻吻,随即头也不回的离开。
便是在她离开不久,达尔塔便睁了那双湖蓝色的眼眸,看着她的背影,到最后什么都不能看见,直至天明。
白素久未见到她记忆中的达尔塔,这段时日看到,也是他颓败苍老的模样,见他如今正值壮年,已经红了眼眶。却偏生扣着手指阻止自己上前去。许是太过用力,生生将自己细白的手指掐得泛出铁青。
风承安默了默,道:“这样直接身临其境,其实不好直接了解,不如在下……”他话说了一半,便被白素打断:“不必了,风公子。白素今日既来,就没有抽身出去的道理。公子的大恩白素在此谢过……”
风承安叹了口气,也不再劝,只道:“姑娘心意已决,在下断无强人所难的道理。只是若是这般一日日看过去未免繁琐,不如由在下助姑娘快些看这段日子,如何?”
此话一出,我不免觉得风承安太不懂得女子的心思,如今面前是自己最爱的人,哪怕是要看上一百年也未必会觉得腻,何况白素。只是饶是如此,白素也不得不顾及我们,只能含泪点了点头。得了应允,风承安便抽出笛子来转韵。四周场景转换,已是西林宫中,一群人单膝跪地,口中叽里呱啦的说着我听不懂的语言,当是西林语。而达尔塔便站在上面,虽是听不懂他们在说些什么,却也能看出他面色不虞,隐隐还有火气。
我呆在一旁看哑剧,风承安倒是好心提醒:“他们是在劝前西林王立后。”
我怔了怔,倒未想到这一层,又偏头去看白素的反应,见她倒不似吃惊的样子,风承安接着道:“此时白姑娘已经离开西林三年,算算年纪,达尔塔也已是不惑之年。如此被逼立后,亦是无可奈何。”
白素闻言反笑:“我此时已是个死人,再自私也不至如此。只是达尔塔真的傻,为我……”说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群臣进谏立后一事显然不欢而散,最终达尔塔只是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冷汗连连。只是按着风承安的说法,这件事已是不了了之,而据我们所知,西林王达尔塔一生,也的确不曾立后。甚至因为已有王长子,他连多一人的姬妾都不曾有。
一个男人为她做到这个份上,也已没什么遗憾了。
随着风承安曲调的流转,倒也能看见好几次这样类似的进谏,全压不过达尔塔的强硬。而很快他们亦是没有精力去想立后一事。因为西林与万封两国战事已经拉开序幕。
因为老爹对镇安王的熟悉,兼带着我对这场况久不下的战役也有所了解。其实早在更早之前,两国早已不睦,只是正式拉开战幕却还是那一次商队争端为导火线引起的。而这头一年,因着达尔塔的骁勇善战,万封国非但讨不到半分便宜,反倒有落于下风的趋势。只是这一局势的扭转亦是仰仗一个只有十六岁的少年——镇安王洛宁兮。
阳关一战,万封国以少胜多,亦使洛宁兮一战成名。我们如今便在这沙场之上,远远躲在一旁看着这一场闻名天下的战役。因隔得太远,只能隐约瞧见两军对垒,肃杀萧条的场景,主将等人却是看不清晰,我不免生出些抱怨来。风承安只瞥了我一眼:“你要看清,当心上了战场当炮灰。”
我抓着他的衣袖耍赖:“谁不晓得你有这本事?风承安你便行行好,叫我瞧瞧这镇安王到底是什么模样,这样既不招魂,也了我的心愿,一石二鸟,有什么不好?况且现下白姑娘瞧不清西林王的情况,定也是焦心的。我只要瞧一眼镇安王的模样,你便转了西林王的场面给白姑娘看,好不好?”
白素一直探着身子朝外看,听到我二人说话便转回来看着我们,虽不发表意见,但也是同意我的说法的。
风承安叹了口气:“合着天下也只你敢这样算计我。”随即便是妥协。我满心欢喜道:“彼此彼此。”只觉四下一空,复又到了那虚空的戏台子上,只是此刻沙场上的景象都能看得清晰。便忙不迭的去看镇安王的长相,这一看不打紧,却觉得那人眼熟得不行,虽是十六七岁的年轻模样,但那样一副脸蛋,便是老了亦是改不掉的精致。
“老爹?!”我一时目瞪口呆,当下惊叫出声。
作者有话要说:这乌龙……小罗大概没想过自己女儿还有见到自己的一日吧(摊手
32
32、第十二章 。。。
端的在记忆中见到我爹仰慕已久的对象,不想见到的却是老爹自个的脸。美则美矣,就是不免令人受惊,我一时失控叫出了声,旁侧的风承安和白素立时侧目,一时失言,我只能讪讪笑道:“我是说……我爹十分仰慕镇安王才德……啊哈哈哈。”
“令尊倒是位十分有趣之人。”也不知是贬低还是恭维,风承安只笑着说出一句。若在平时我必定是要以牙还牙还一句回去,但此时因心中慌乱,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只是呵呵两声带过。虽是恨不得将眼睛扎到洛宁兮脸上看得更明白些,但依着方才所言,此时风承安已将视角换到达尔塔那方。只能安慰自己方才必定是眼花,或是碰巧相像罢了。风承安转了视角,此刻也是放下笛子专心做旁观者,一边看一边道:“镇安王的枪法很漂亮,不过他的战法更漂亮,阵前引敌斩了二将,阵后包抄,先提士气,后乱敌方阵脚。”
这一战我听家里老爹说过几次,也晓得其中奥妙。只是死死盯着阵前杀敌的洛宁兮看,越发觉得他使的枪法如此眼熟,虽不及现在我爹那样纯青炉火,但一招一式,都是万夫莫敌之势。
……真是,怎么回事啊?
很是纠结的想了半晌,莫不是我爹就是那大名鼎鼎的镇安王?难怪平素他们行事颇为古怪,要隐姓埋名遮挡面容,罗姓洛姓,再一想娘亲的姓名以及幺舅年岁,竟是意外的吻合……
待思绪理顺,我只能咬牙切齿的腹诽老爹这个为老不尊的,平素竟将镇安王捧到天上去,真还没见过这么拐着弯夸赞自个的!
风承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阿槿,怎么脸抽筋了?”
“……没什么,就是见镇安王出枪太快,伤了达尔塔,不免替他疼了一回。”画面中正是洛宁兮一枪刺进达尔塔左肩,鲜血染红战袍。想是伤得不轻,达尔塔却只是一皱眉,果断拔枪,免去被对方趁势挑下马的惨剧。这等果敢迅速,也难怪老爹……不对是镇安王对他始终敬重有加。想到此处蓦然想起白素亦在一旁观看,偏过头去,见她面上虽是平静,但脸色煞白,手指也愈发扣得紧,掌心隐约能看到血色。
我只在心中默了默,过去拉开她的手:“已是前尘旧事,白姑娘何苦为此连自己一同伤了?须知西林王现下即未死,这一劫必是挺过来了。”
白素只淡淡说了声“无事”,复又目不转睛的看着受伤的达尔塔败阵收兵。表情动作没有破绽,可确确实实能让人觉出她在逞强。不由便回想起当时在达尔塔记忆中对白素的感觉,因她不是个一眼能叫人惊艳异常的姑娘,她的美是需要时间去发觉的,比如她五官平平,肌肤却比许多人都要光滑白皙,又比如她的手脚娇小,十指纤纤,便是握剑杀人的手,也是难得的漂亮,还有她月下舞剑的身姿,莫若天女下凡,可转瞬间却又是寒症发作,瑟瑟发抖却不吱一声……
感觉带入到此为止被我自己生生截断,这是什么玩意?寒凌霄那会对象是个男人便罢了,如今白素却是堂堂正正的女子,这样下去,便不是她走向不归路,而是我走向不归路了。
突然听得一声咳嗽,待一回神,却看到风承安沉思着看我,顿时怒由心生:“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啊!”
风承安笑了笑,有意无意的敲着笛子:“我见阿槿看着白姑娘这样出神,便不敢打扰阿槿看美人了。”说着眼里倒是没多少笑意,倒像是有些生气,看得我觉得莫名其妙,从来只听说姑娘家心思阴晴不定,如今才晓得这句话原是男女通用的。
西林这一役败下后,便如我们所知,西林万封两国战势顿成持久战。每每觉得要败,却总能叫人看出些希望。可随着战役日渐增多,达尔塔身上的伤亦是有多无少,积累久了,旧伤便成遗患,已是不能根治。在西林降了之后,他先是令朝中学习汉语及万封官场制度,汲其优点,此后反倒与万封交好,积蓄西林国力。这种做法初初是招人非议的,达尔塔排除万难,为国操劳太甚,忧思过多,眼见他的身子是每况愈下,终于在第五年早朝时吐出一口黑血,当朝昏厥过去。
很快便有巫医看诊,搭脉后只是露出些惋惜的表情。达尔塔沉声道:“本王的身子,怕是不好了罢?”
那巫医慌忙跪下:“陛下是万寿之躯,切不能如此说。”
正是八月时节,西林已是飞雪漫天,寒风瑟瑟。卧房中虽是燃着炭炉,烧的劈啪作响。达尔塔只看着炭火默了一默,摇头低笑道:“本王的身子,本王还能不晓得?你且照实说罢。”
巫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陛下忧思过多,郁结在心,因过度操劳,旧、旧疾复发,目下只能好生调养,不宜再多思虑,方能延……”
“多久?”
“……至多十年。”
达尔塔闭了闭眼,脸上本就没剩多少血色,此刻便是平静,也是苍白的:“知道了,下去罢。”
那巫医跪在地上忽然重重一叩首:“陛下,若是乌檀木尚在,陛下也不至于……”
“闭嘴,滚出去!”
那巫医连滚带爬的退了下去。
达尔塔屏退众人,只静静推开窗扉,看着窗外鹅毛飞絮般的雪花,一句话呵出一口白雾:“素儿,你无事便好。”他闭上那双湖蓝色的眼,唇边却弯出一抹释然的笑容:“我还能等你一阵,便不会放弃。”
此时距离白素离开,已有十五年。
此后三年,达尔塔迅速的将朝堂整治一遍,然后传位王长子夏金,自己退于朝后休养。沉睡的时日与日俱增,难得清醒起来,便寻了些书册阅览,或是听人说些奇闻轶事,不是念叨着:“她许久没回来,我既不能陪她切磋,这样的趣事,她该是喜欢的。”
往后的记忆便是日渐零散,甚至连时间都多有错位,时常是白素抱着他冷得全身颤抖的模样,有时又是二人月下比武,或是偎依篝火前,她靠在他肩上含笑睡去,他偏头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他尚未死,却已是与死无异。
白素扑过去要抱他,却不晓得以她灵体之躯,便是触及记忆也没有进入记忆的能力,只能一遍一遍的伸手去摸那画面中虚幻的面容,眼角不断的滑出泪珠,几已泣不成声:“达尔塔……达尔塔……”可零碎的片段中,都是她的音容笑貌,和她最后在他耳边留下的再见。
终于她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脸颊,失声痛哭。
我不忍她这样难过,斟酌道:“其实白姑娘你不要这样难过,西林王此番虽是这样,到底心中不是全然断绝,也并未责怪你。”然后就着自己在记忆中的感知,将达尔塔的想法同白素说了。
初初是他对她不过怀着兴趣,只当寻了个难能的对手,后来带着敬重她的坚强隐忍,一直到后来,又是实实在在的心疼,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渐渐得觉得放不下。而在她离开后,他才惊觉原不是她不能离开他,而是他若是没了她会回来的信念,自己便撑不下去。
她离去便是度日如年,但若是彻底没了她,那便是希望都断绝。他固执的守着自己的希望,那是他生命里最后的一根引线,拉着他留于尘世。
白素听我说完,只是恸哭。便是她一生活着的时候,都不曾这样放肆的哭过,我的一番话非但没能令她好转,却只叫她哭得更凶。十分郁闷的去握风承安的袖子:“我可是说错了什么?”
风承安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随后将手覆在我的手上,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便让她哭吧,这一生的泪水,不论死生,她也只能留在这个地方。”
我不由一愣,抬头看他:“你要对她做什么?”
他笑笑,语气淡然:“出去后只能用斩灵送她离开。她现下未曾改变记忆,一切还有转圜余地,斩灵于她不过是回归地府的手段;若是她还是改了记忆,那么……斩灵不过是给她一个痛快罢了。”
我皱了皱眉,知道他说的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