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卷珠帘-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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耿氏院中的奴才们换上了早就备好的暗红色棉衣,一脸喜气的为耿氏奔走着,在这银装素裹的冬日里显得格外的耀眼,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整个院中却已充满了欢庆。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耿氏生了个儿子,她院里面的奴才也都扬眉吐气,一个个轻薄样子让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四个字,小人得志。
桃红色的鸳鸯绣花鞋踩在冬日的新雪上发出“吱吱”的响声,素妞看我来了连忙给我掀开了厚重的布帘,迎我进屋。我抱着礼物走进屋,一进屋就看到正厅里面烧着两大盆竹炭,烧的有些发白的炭时不时的发出“噼啪”的响声。素妞看盆里炭快烧完了脸色一暗,一句话也不说就把我凉到了一旁,径直走到屋外低声骂道:“凉儿你这个小蹄子就知道躲懒,炭都快烧完了还不换,冻坏了主子,我扒了你的皮。”
那个叫凉儿的小丫头也是不甘示弱,当下就顶了素妞一句,“好大的口气,扒我的皮。你是哪个牌面上的人,不过和我一样是个奴才罢了,也敢摆主子的谱。”
素妞是福晋亲自调拨给耿氏的,原先又在李氏院里伺候过,来了后殿就是耿氏身边的大丫鬟,相当于院里的半个主子,颐指气使惯了,突然被凉儿顶了回来,气的一巴掌抽了上去,我在屋里就听见“啪”的一声,紧接着素妞劈头盖脸的骂道:“冻着主子你还有理了,贱蹄子看我不打死你。”我听着素妞又打了凉儿几下才停手。
凉儿被素妞当着众人面一通责打脸上挂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素妞见凉儿哭了,又恶狠狠的道:“憋回去,要是惊了主子拔了你的舌头把你赶回家。”凉儿被素妞吓得不敢再哭,只是憋得难受不停的打嗝。
素妞见凉儿服软了,哼笑了几声,道:“还不进来干活,还跟那杵着干嘛?”
素妞一脸得意掀了帘子进来,身后跟着一个小丫头,应该是刚才挨骂的凉儿。凉儿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眉清目秀,脸颊微微红肿,想来是刚刚被素妞打的,一脸不服气的瞪着素妞。我打量了凉儿几眼觉得有些不对劲,凉儿一个刚入府小丫头穿的比素妞还体面些,刚才又敢跟素妞顶嘴,不知这凉儿是什么来头。
我斜眼看了素妞一眼,假笑道:“耿姐姐真是好福气,得了你这么个忠心的奴才,知冷知热的看得我好生羡慕。”说完我也不再看素妞,径直往耿氏卧室走去。
耿氏生产前,府里面准备了大量的上好的香竹炭,就怕耿氏坐月子时冻着。如今不计成本的使用着,屋里面烧的火热,才进来一小会额头上就已经出汗了,若不是屋外白雪皑皑,只怕要以为春天到了。
我走进内室,看到耿氏穿了一件宝石蓝色的丝光亵衣躺在床上,头发松松的玩了个髻子,随便的插了支蟋蟀金簪,脸色还算是不错,想来顺产并没有消耗耿氏太多的精力。奶娘抱着刚出生的儿子坐在床边上,耿氏满脸慈爱的看着孩子,这种表情我从未在耿氏的脸上见过。
看着奶娘怀中的孩子,我不由得想到了元寿,孩子还小还看不出来长相,不过同父异母的兄弟有些相像,我被冰雪吹硬的脸庞不禁的软化下来,我怜爱的看着孩子。
耿氏看到我的表情,突然紧张了起来,如临大敌似地看着我。我的孩子被福晋抱走了,说不定我会把她的儿子抢走,我看她风声鹤唳的样子心中暗暗发笑:我一个小格格有什么资格来替人抚养孩子。我看着耿氏警惕的表情,微微一笑,道:“给姐姐道喜了。”我把礼物放到了桌上后,就坐到了床边。
耿氏一脸满足的看着孩子熟睡的样子,有些炫耀的道:“这孩子真是贴心,生的时候很是顺利,比不得妹妹吃苦了。”耿氏眼中的得意掩盖不住,如今她不再是任人踩捏的小格格了,她有儿子作依靠。
耿氏的脸上绽放着幸福而又灿烂的笑容,犹如一朵盛开的迎春花。我不由得想到了刚刚遇到的宋氏,一身素色的旗袍,一只简单铜钗插在稀疏的头发上,毫无生气的脸庞上布满了落寞之情,淡然好似冬日里残败的腊梅,宋氏漆黑的眼中显露出了迷茫的神色,有如在天空中盘旋的乌鸦,找不到落脚的树枝。
我忽然有种无力感,不愿与她再周旋下去,我强打起精神,亲热的拉起耿氏的手,道:“姐姐好好休息吧,我就等着吃小阿哥的满月酒了,上次元寿的就没大办,这次爷又得了个儿子肯定是要办的风风光光的。”
耿氏听到满月酒的风光,脸上的的喜悦越发的刺眼,耿氏笑道:“等到天申的满月酒时,你可要多喝几杯,把元寿的那顿也给补上。”元寿的满月酒,为了避嫌我并没有去参加,听耿氏提起我心止不住的刺疼。
不过心疼久了就会麻木,我脸上依旧是欢喜的样子,道:“可不是吗,我一定要多喝几杯。”你想要给自己儿子一个风风光光的满月酒,也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回到院里骆姑姑她们准备好了热水给我洗脸,温暖的毛巾贴在脸上驱走了我的寒气,有了一丝的困意。骆姑姑给我端了杯热茶上来,问道:“耿格格那怎么样了,五阿哥可好。”如今府里面的人都盯着耿氏的儿子,心中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我把毛巾拿了下来,喝了一口茶,道:“这茶不错,是今年的新茶吧。”
骆姑姑摸不准我的意思,小心翼翼的答道:“是呢,是今年新的毛尖。”
我又喝了一口,赞道:“果真好喝。”我闭上眼享受着茶地醇香,过了一会才问道:“耿姐姐那里新来了个叫凉儿的,你知道她的来路吗。”骆姑姑见我突然问到了凉儿,有些奇怪,连忙问,“格格怎么突然打听起凉儿来了?”
我将刚刚素妞和凉儿的争执说给骆姑姑,骆姑姑一听脸色都变了,紧张的道:“奴才本来想和格格说呢,素妞前几天被王爷宠幸了,不过是素妞自己勾引的王爷,没经过耿格格的同意。凉儿是耿格格的外甥女,耿格格本来是想把凉儿接进府里伺候王爷的,谁知叫素妞抢了先。”
我点点头,道:“难怪这俩人这么不对付,当着我一个外人的面差点没打起来。”
骆姑姑想到当时的场景,有些懊恼的道:“幸亏格格心善没挑素妞和凉儿的理,一个是王爷的女人,一个又是耿格格的外甥女,格格要是发作了她们到时候就不好办了。奴才真该早点告诉格格素妞她们的事。”我能在王府里活的如鱼得水怎会是个心善的人,要说王府里最心善的莫过于年氏,再往后排就属宋氏心善了。
我暗喜庆幸道:“幸亏没搭理她们,要不非得让她们坑死不可。”我想起今日的委屈就来气,恶狠狠的对骆姑姑道:“最近下雪会不会湿了耿姐姐院里的炭啊。”
骆姑姑微微一愣,随即了然,笑道:“主子说会湿,那就肯定会湿的了。”
我冷然一笑,道:“那就好。”我叹了口气,继续道:“其实我也没想和耿姐姐过不去,毕竟真正有威胁的是……”我向年氏的西配殿指了指。
骆姑姑知道我说的是年氏,眼珠子转了转,笑道:“主子放心吧,年福晋院里面有咱们的人,有个什么风吹草动的,主子一准能知道信。”
我“嗯”了一声,又想到了宋氏,道:“今天见到了宋姐姐,看她那样子怪可怜的,衣服什么都是旧时做的了,你去找颜色喜庆的布料送过去,快过年了让她做几件新衣服。”骆姑姑答应了,翻箱倒柜找出了几匹布料,给宋氏送过去了。
如今到了年底,本就是事多的时候,前朝的局势也并不明朗,天申的满月宴也未能大办。连外人也没有请,就是大家在府中吃个饭就算是办过了。耿氏十分的尴尬,她本以为自己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能受到重视,结果满月宴比元寿的还要冷清几分。
屋外漫天冰雪冻得人瑟瑟发抖,屋内却是推杯换盏热闹非凡。玉颐被福晋抚养过几天,福晋的气势学到了一二,举手投足间都有着王府格格的气势。弘时原本是一只独苗,是府中众人的焦点,如今却被两个小家伙抢了风头,吃饭的时候有些别扭。席间天申突然哭了起来,带着元寿也哭了,一屋子的人忙着安慰两个小家伙。
年氏见元寿和天申哭的厉害,眉头一皱,不耐烦的道:“连顿饭都吃不好,真是扫兴。”脸上的厌恶之情让人一看便知。
胤禛虽然宠爱元寿和天申,但年氏是他的心头宝,就连嫡长子也比不过何况两个庶子呢,胤禛也是一脸的不快,挥了挥手命奶娘抱着两位阿哥下去了。吉官最近颇得胤禛的宠爱,看大家都沉默了就想要缓解一下气氛,大着胆子道:“两位阿哥年纪还小,慢慢的懂事了就好了。”
年氏听到吉官说话脸色一沉,骂道:“什么东西,主子说话哪有你个奴才插嘴的份,阿哥的事情也是你能编排的了得。”语气中的森然之气吓得吉官不“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吉官的头紧紧的贴在地面上,颤声道:“奴才知错了,奴才再也不敢了。”
李氏也不喜吉官,顺着年氏的话茬,厉声道:“跪一边去,一个奴才也配上桌吃饭。”
我看李氏借题发挥不肯放过吉官,想着吉官住在我的院里,出了事情我也逃不了关系。我连忙跪下了,请罪道:“吉官不懂事,是奴才没教导好,奴才知错了,请王爷和福晋责罚。”我只提了胤禛和福晋,错过了李氏不讲,给李氏气的脸都白了。
胤禛看在元寿的面上也不好再多说什么,道:“都起来吧,这大喜的日子,别老跪来跪去的了。”又看了李氏一眼,语气有些责备,“吉官说的也在理,等孩子大点就好了,时儿当时哭得比这两个孩子还凶呢。再说吉官也是我的人了,你别老奴才奴才的叫着了,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说道最后一句话的时候,胤禛的语气严厉了几分。
胤禛在众人面前替年氏圆了场,将罪过都安到了李氏的头上,让李氏下不来台,李氏面色惨白,身子颤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开口说道:“奴才紧记爷的话。”
被两个孩子这么一闹屋里的气氛也不见当初的融洽,最过于不安的要数耿氏,李氏今日的态度很明显,她对元寿和天申都很不喜欢,耿氏又没有福晋的看护,以后的日子可是不好过了。看着胤禛对于吉官的维护,不知道耿氏有没有后悔打压素妞了。
38、大病
回到屋里,由着锦绣她们帮我卸了妆,换上了宝石蓝色的家常褂子,松松的挽了个最近流行的妇人髻子,准备看会史记就睡下了。史记之中虽有不少穿凿附会的故事,但司马迁字字珠玑,让人看得心旷神怡,难怪鲁迅说史记是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太史公一只妙笔可谓是横扫千军。
我正看得入神突然一只冰冷的大手抚上我的脸,我回头一看胤禛醉醺醺的站在我的身后,似笑非笑的看着我。今日的满月酒虽不欢而散,可胤禛再得一子的喜悦却是分毫不减,胤禛心情不错就多喝了几杯。
我一看胤禛来我屋就知道他喝多了,今晚胤禛若是没有喝醉怕是要一直陪着年氏。胤禛清醒时会做些毫无理智的事,他头脑不清楚时反而会有所收敛,可能是怕干的太出格不好收场。
我连忙扶他坐下,给他倒了杯茶,用嘴抿了一下试试温度刚好,便关心的对他道:“爷今日喝了不少酒,先喝点茶醒醒酒吧。”
胤禛接过茶喝了一口,道:“好苦的茶,你屋里的人怎么伺候的,大晚上还给你沏这么浓的茶。”胤禛眉头紧皱,苦着一张脸看着我。
我轻笑了几声,取笑道:“平日里见爷喝药都没说苦,今日一杯茶就叫上苦了。这事不怨她们,奴才今晚开心多喝了几口,刚才有些头晕,锦灿就沏了普洱给奴才醒酒。”
胤禛又喝了一口,品了品,道:“里面还加了葛花和橄榄。”
我见胤禛尝了一口就能说出茶水的配方,佩服的道:“王爷真是好舌头。”
胤禛意犹未尽又喝了大半杯,苦涩的茶水刺激着胤禛的味蕾让他清醒了一些,胤禛靠在椅背上,道:“看什么书呢这么入迷,连我来了都不知道。”
我笑笑道:“太史公写的史记。”
胤禛没精力细看,拿起书随意的翻了两下,睨笑道:“怎么今个受了委屈就来学司马迁了。”
我轻轻的给胤禛按摩这太阳穴,温柔的道:“奴才不委屈,倒是委屈了苏姑娘了。今被李福晋骂了,席上一直忍着没敢坏了爷的兴致,刚一出屋眼泪就止不住的往下掉,哭的那叫一个梨花带雨,奴才看了都心疼。”年氏是胤禛的心头肉,我不敢多说,只能将火力对准了李氏。
胤禛“嘶”了一声,奇道:“吉官怎么得罪绣绮了,绣绮三番两次的找吉官麻烦。”李氏曾明里暗里的找过吉官麻烦,吉官也不是任人踩捏的软柿子,都给顶了回去,既然李氏没占到便宜,我就让吉官别告诉胤禛,免得招胤禛烦。估计李氏曾在胤禛面前上过眼药,再加上今晚上这么一闹被胤禛察觉了才有此一问。
我微微一愣,佯装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