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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小女花不弃-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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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二字咬得极重,带着眉毛也往上挑了挑。
是啊,菜园里的打杂丫头,狗娘养的臭乞丐如今成小姐了。换了自己何止满嘴冒酸气,牙早就被酸倒了。不弃心中腹诽,再一次笑弯了眉眼道:“芳华姐姐伶俐可人,要是能做不弃的丫头,这小姐就当得更舒心了。”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何况,你最多趿了双拖鞋。她想到这个便无视芳华气绿了的脸,耸了耸肩便进了园子。不弃现在好奇素来鄙视她的四小姐林丹沙嘴里会冒出什么气来。
耳边随即响起一声娇呼:“不弃!”
声音甜美娇柔,腻得不弃摸了摸手,生怕鸡皮疙瘩掉在了这么美的园子里。她一转头,看到林丹沙盛妆而出。
林丹沙明年才及笄,头发没有挽髻。从额心中分在左右分别拢了些发丝编了两根细辫子,在脑后成一束用丝带扎起,直垂到腰间。勒了条粉色细珍珠编就的抹额,衬得眉目如画,肤色白皙晶莹。她穿着粉红色的小夹袄,系了条绣梅的缃裙。腰间丝绦上压裙的玉佩随着她的走动撞击出细小而清脆的声响。
真漂亮!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低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青布棉袄,想起这些年的生活。羡慕嫉妒自怜的心思一古脑儿全涌了上来。瞧到芳华脸上不屑的表情,不弃扬起笑脸就拜了下去:“不弃给四小姐请安!”
林丹沙拉起她,嗔怪的说道:“爹都说了认你为义女了,还不快叫姐姐!”
不弃在市井长大,揣磨人心岂是林丹沙可比。她笑嘻嘻的说道:“蒙老爷不嫌弃,对不弃这样好,不弃已经很知足了。哪敢真和小姐一般平起平坐。”
林丹沙对不弃的态度很满意,仔细比较了下不弃与画中女子的神情,果然相似。想起父亲的嘱咐,心里总算舒坦了。她露出笑容责备的说道:“既然爹已经认你为义女,你也改口叫了义父,还与哥哥们见了礼,怎么就偏和姐姐生分?这样的话以后莫要再提。姐姐领你去梳洗打扮。”
说着示意不弃跟着她进内院。不弃瞟着林丹沙的背影更是惴惴不安。以林丹沙的骄纵性子应该一进来就给她下马威才是。自己服软示弱给了她台阶下,照以往,林丹沙必会吩咐她,在园子里当丫头,出去见客才端起小姐身份的。怎么一家人都像被雷劈傻了似的?
不弃一边环顾园内美景,一边甜甜地说道:“姐姐人漂亮,园子也布置得像仙境。听说来提亲的人把药灵庄的门槛都踏破了。不知道什么人有福气能娶到姐姐!”
林丹沙下巴一抬骄傲地说道:“没一个瞧得上眼的。那些来提亲的人全叫爹回拒了。”
看她神情听她话里的意思没有定亲?不弃更为不安。林老爷认自己做义女目的何在?怔仲间,林丹沙已带着她走进了园子里的一处亭阁。推开雕花木门,一股温热的水汽直扑出来。屋里热气氤氲,正中砌有一个浴池。靠墙是温泉泉眼,热水汩汩冒出。从一只兽头中泄进浴池,又从另一侧的兽口吐出流出。此时池边放置了一只大木桶,里面溢出药香来。
林丹沙笑道:“爹特意命人建了这个温泉阁。泡温泉对皮肤好,我还配了药草浸在木桶之中。不仅能除掉跳蚤虱子,还能固本培元。不弃,你多泡会儿,我已令人替你备好了新衣。你沐浴完打扮停当再去给奶奶请安。”
不弃顿时高兴起来。她身上可没有跳蚤和虱子。连阿黄她都洗得勤快。她高兴的是终于觉得林丹沙变正常了。表面上接纳她,认她是妹妹,骨子里还是嫌弃她脏,所以才调配了药草让她泡。这才是不弃熟悉的林丹沙。
林丹沙留下芳华侍候,先行离开。
不弃不习惯有人替自己洗澡,看到芳华的脸色,知道她也不情愿。便示意芳华在阁外守候。
见芳华眉开眼笑脸色由阴转晴,不弃便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小姐我水葱般柔嫩的肌肤,若是被你的长指甲戳破了可不好了。”
气得芳华冷哼一声,扭腰走了。不弃的心情瞬间好得不得了。
被林老爷摆布她没办法,要她顶着小姐的名头再看下人的脸色,不弃无论如何不肯吃这个亏。
阁里只剩下不弃一个人。她看着木桶随手从里面捞出一把药草看了看,桔皮甘菊益母草,的确是养颜杀虫的方子。她撇撇嘴道:“嫌我脏么?谁知道这木桶多少人用过!”
她三下五除二脱了个干净,直接进了温泉池。
水温正合适。流动的温泉水冲涮着身体驱走了寒意,她舒服得发出一声呻吟。不弃悠然的想,如果每天都能泡温泉澡,做林老爷的义女也不错。希望林老爷需要她做的事不会太麻烦,否则她还是只能带着花九传给她的陶钵溜之大吉。

交易(1)

这晚的月色很美。
雪积在青松的蓬蓬松针上,像晶莹的花朵。
在她的记忆中,这是生平头一回觉得雪景漂亮。对于穷人来说,大雪带来的不是美景,是寒冷。
前世她五六岁时,抱着玫瑰花在凌晨一点的冬夜里售卖。粘着一对对经过她身边的红男绿女,求他们花一元钱买下一枝。寒冬腊月冻得直吸鼻涕,只希望能早点被接回租住的平房里,可以煮上一碗热汤面吃。
这一世五六岁时,看到花九在大雪夜里慢慢的没有生气。镇上人家关门闭户,她已经想不起是怎么从狗洞爬进了阿黄的狗窝。只记得那晚的风吹得四肢不听使唤,身上的血液在一寸寸的结冰。
没有感受过冬天的寒冷,是不会在披着狐裘烤着火炉时感觉幸福的。不弃用不着回头就清楚的知道,她身后坐着喝茶的林老爷脸上会是什么表情。这只老狐狸吃定她了。蓦然知道与一个显赫的皇亲有关系,任哪个乞丐哪个低贱的丫头都会惊喜交加。
林老爷既直接又隐晦的说:“干爹见你与画中夫人神情相似,想起不弃也是被花九捡来的弃婴。如若王府认定是你,不弃便有福了,药灵庄收养你多年也足感欣慰。”
如若王府认定不是呢?她会不会被砍头?
林老爷又说了:“西州府的州府县衙,世家富绅都将陆续接到这幅画像。仅凭画像寻人,年纪相仿,或神态或相貌与之相似的又何止不弃一人。为七王效力,想必到时荐上去的少女也不少。”
只是相似,不是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弃突然想到了被冻死的花九,眼里渐渐浮起悲伤来。和花九在一起五年多,他肮脏面容里那抹呵护是世间最纯真的情感。可惜他等不到今天了。
不弃的手指绕住了一络头发。发丝黑亮有坠感,轻轻一松,就像顽皮的孩子飞快的从她指间滑跑。
芳华用篦子一遍遍替她梳理过,用手指一根根翻找过。最终确认没有虱子,林丹沙这才笑咪咪赞了声头发真好,亲自替她用缎带束在了脑后。
衣裙也是林丹沙新缝的,一天也没有穿过。上等锦缎绣小碎花的短袄,粉色的湘裙。腰间束着宽约十寸的深绿色绸带。清新柔美得让她想起菏塘里雨后初开的晓荷,。
她摸了摸衣裙,心里涌出一种对金银的热爱。
新缝制的裙子,林丹沙眉头不皱就拿了出来。同时主动说每天都给她配药材泡药浴,让她被阳光晒黑的肌肤变得柔嫩白皙,把她被劳作弄粗的双手养得生葱般娇美。
她又摸了摸碗间的翠玉镯。通体碧绿,水润剔透。林老夫人戴了几十年,随手一抹就套进了自己的手腕,道是送给新认干孙女的见面礼。眼红得大少奶奶一个劲说这只镯价值百两银子。
这般大手笔把山鸡毛染成凤凰羽……不弃的目光从青松上的雪花团上收回来,她带着林老爷所希望看到的神色转过了身来。
她认真的又看了遍画像,将那个美丽无比的女人模样记在了心头。轻叹了口气说:“可惜不弃没有这般的花容月貌,怕是干爹认错了呢?”
林老爷一直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微笑地观察着她。再一次打消了不弃的疑虑:“不弃是没有继承到这位夫人的美貌。不过,此时再看不弃,你笑起来的样子与这位夫人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接到画像,不费吹灰之力就想起了你来。这神态,越看越像。”
是吗?不弃眼里迅速闪过讥诮的神色,微微笑了。
林老爷接着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不弃,老太太喜爱你,老夫收你为义女,只为了你能在老太太膝下承欢。谁知望京送来了这卷画像,老夫原本踌躇,怕不弃以为老夫是因此而收你为女。左思右想,老夫实不愿让明珠遗落山野。”
不弃心里暗骂,收她为义女,不就冲着她的神态与画像中的夫人长得像吗?还非要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可是,她好象没有拒绝的必要。似乎也没有拒绝的理由。
接下来就很简单了。一个慈爱的喊乖女儿,一个感动得两眼泛泪哽着声音叫干爹。当然,林老爷绝对想不到,不弃喊这么亲热,是因为她想起了狗娘养的这句话。
你唱一段我演一段。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交易(2)

林丹沙替不弃收拾好了西厢房。引不弃进屋后,便站在门口等着看不弃的反应。
外间是起居室兼书房,里间才是卧室。
烛火特意多点了几盏,照得室内光明温暖。家俱都是一水儿的黄花梨木打造,做工精细。靠窗摆着张书桌,文房四宝俱全,还放着一盆水仙,用白色鹅卵石压着,绿茎白花清新可人。一侧墙上镶着座九曲书架,放着些四书五经,玉石雕刻的花件。正对大门的墙上挂了幅梅花图,虬枝苍劲,红梅如火。画的两边挂着对楹联。画下是张窄几供案。中间供了座净水莲台观音,两侧各放一只青花双耳瓶。一只插了孔雀翎与几卷字画,另一只瓶中是新剪下来的梅枝。疏密有致,或含苞或怒放。正中一张小八仙桌子,摆着套茶具。桌子与椅子上都用绣花锦缎铺了。那些金丝银线绣就的花鸟在烛光里交织成点点光影,煞是美丽。
不弃瞟了眼便笑逐颜开,摸摸这个摸摸那个爱不释手,惊叹道:“瞧这椅子上铺的锦缎,花鸟绣得像真的一样。这可怎么舍得坐上去?”
芳华插嘴道:“都是小姐亲手布置的。”
林丹沙得意的说:“不弃,你的宝贝在书桌收屉里搁着。你再三叮嘱不能扔了,我便去寻了只锦盒装着,你瞧瞧满意不?”
拉开抽屉,果然看到只锦盒。打开看到了花九传给她的陶钵。陶钵已被洗得干干净净,躺在锦盒的丝棉中,像足了古董。不弃哭笑不得的想,花九泉下有知,定也会夸林丹沙有眼力。只不过花九所说的眼力肯定是指这只精巧的楠木锦盒!
她呵呵笑道:“有劳姐姐了。不弃终是九叔捡来的,不敢忘记他的恩德。林家待我恩重如山,收养我多年,还给我住这么好的房子,让我享小姐福,不弃也不敢忘恩。”
这话说得林丹沙眉开眼笑,她伸手拉着不弃往隔了门帘的卧室一指道:“进去看看。”
不弃见她神色,知道卧室里定还有惊喜。她掀帘进屋,只见里屋两个十六七岁眉清目秀的婢女正在收拾。见她进来二婢停了手里的活,脆生生说道:“红儿绿儿见过小姐。”
不弃愣了愣,林丹沙在她身后笑道:“原来是奶奶房中的婢女,红儿有好厨艺,绿儿手巧,两人都是识礼数之人。奶奶见妹妹身边无人,便拨了她俩进萃英来侍候。”
在这瞬间嘴里有些发苦。华屋美婢锦衣玉食从天而降。若她不是七王爷寻找的人,她恐怕连菜园子的狗屋都没得住了。钱非万能,但没钱却是万万不能的。好日子过习惯后,她还有重新端着陶钵去讨饭的志气吗?
林丹沙见她发愣,掩口笑道:“孟子说,养移气,居移体。爹吩咐下来,不弃去望京之前一定要具备名门淑女的风范。今儿晚了,明日起姐姐便细细说与妹妹听。红儿绿儿,侍候五小姐歇息。”
她带着芳若笑着离开,不弃还呆愣在房中。红儿便上前问道:“小姐是与老爷一同用的晚膳么?”
不弃回过神笑笑:“我不饿。倒有些困了。替我打盆水来洗了脸上的胭脂水粉就睡吧。”
见她们出了房门,不弃轻叹了口气。这种好日子她不是没有梦想过,但现在却有些迷茫,感觉不到丝毫的喜悦。
不弃从抽屉里拿出锦盒来,她原来所有的衣物都被林丹沙吩咐芳华拿去烧了,真正属于她的东西只有这只陶钵。
“靠你还是靠自己?”不弃轻轻抚摸着陶钵。
陶钵并不十分的圆,是花九挖来陶土自己捏的土坯,搭了堆柴火烧了几天几夜半烧半烤而成。表面有的地方烧出了层浅薄明亮的釉色,有的地方还是粗糙一片,只是用得时间长,磨得光滑了。
花九用它讨来米汤一口口喂大了她。她吃饱了冲花九笑,花九肮脏的脸上也跟着露出欣喜。不弃惆怅的想,九叔,你为什么不能长命百岁?
这时门口的棉帘掀起,红儿和绿儿打了水进屋。红儿见不弃捧着那只陶钵出神便笑道:“小姐又在回想以前的苦日子了?老夫人吩咐过,小姐如今身份不同,最好忘了从前。”
不弃不动声色的把陶钵放回原处,叹了口气说:“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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