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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足殇-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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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七巧说:“你就个傻丫头,世上哪有会掉泪的人参啊?你就让他骗吧。这小子真丑!”

嫣红说:“我没力气说话了。我渴死了,饿死了!”

梅七巧也深有同感:“是啊,这个朱允,等将来我长大了吧。我长大了后一定要杀了这个老破头。”

两人再也没有力气说话了,相拥在一起默默忍受着饥渴。也不知过了多久,嫣红再也忍受不住了,哭了起来。

梅七巧安慰道:“你别哭啊,说不定朱允过一会就把我们放出去了。”

嫣红说:“他要是忘了呢?他要是忘了我们不就渴死饿死在这里了吗?也不知道俊香、云霞她们会不会替咱们求情。”

梅七巧说:“我平时老欺负她俩,也许他们不会给我们求情。”

两人说了一会,相互拥抱着默默流泪,也不知什么时候,便睡了过去。

忽然有人轻轻地敲击窗户,把嫣红和七巧从梦中惊醒。两人赶忙站起来,趴着窗户一看,只见石头站在窗外,左手提着一只布兜,右手提着一只水葫芦。

嫣红高兴地说:“呀,你来了!”

梅七巧也很兴奋,问道:“你是不是给我们带水来了?”

石头扬了扬水葫芦,说:“是啊。”

梅七巧说:“那我们要喝水,简直渴死了。”

但是,石头带来的水葫芦太大了,狭窄的窗棂却塞不进去。两个小姑娘眼看着一葫芦清水,近在咫寸,却喝不到口里。梅七巧急了,埋怨道:“你个豁牙子,真笨!就不能拿个瓶瓶什么的带水?弄了这么个又大又丑的水葫芦,却送不进来。”

石头有些惭愧地说:“我们家没有瓶瓶,只有这水葫芦。要不你们先吃我给你俩烧的小鸟吧。”石头说着就打开那个布兜,里面是已经烧熟的七八只小鸟儿。石头顺着窗棂将小鸟一只一只递了进去。

嫣红敢说这些烧熟的小鸟是她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了。饥肠辘辘的一对女孩很快就将这些小鸟吃完了,连骨头都嚼碎了咽下,总算安慰了一下肠胃。然而,肚子的饥饿缓解了,她们却觉得更渴了。

梅七巧不由得又开始埋怨石头:“你这个大豁牙,笨死了,我们怎么才能喝到这些水啊?”

石头想了想,说:“你们等着。”他将水葫芦藏在一兜月季花下面,然后拔腿跑开了。

不大一会工夫,石头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两根芦苇杆。

梅七巧一见芦苇杆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笑了起来,说:“没想到你这大豁牙子还挺聪明的呢。”

芦苇杆中间是空心的。石头将一头插进水葫芦里,另外一头从窗棂里探进去。嫣红和梅七巧很快就喝到清澈的凉水了。就在这时候,只听后面大喊一声:“小鬼头,你干什么?”

石头吓了一跳,水葫芦也掉在地上,拔腿就跑。

来人是牛煜化。他追赶着石头,一直把他堵到墙角。眼看就追上了,却见石头身子一趴,急速的从狗洞里钻了出去。这狗洞很小,小孩子可以过去,大人是万万不能的。牛煜化眼见这小子跑掉了,一腔怒火全部撒在梅七巧和嫣红身上。

他将门打开,梅七巧拔腿就往外走。牛煜化拦住了她,问道:“你想干什么?”

“难道你不是来放我们出去?”七巧问道。

牛煜化说:“本来是想放你们出去,但是见你们与外面的野孩子勾搭,现在不想放了,再关你们一天。”

梅七巧说:“那人不是野孩子,他是嫣红未来的女婿。”

牛煜化说:“什么未来女婿,你们都是老爷的女人了,哪允许你们有女婿的?”说罢,退了出去,就想把门关上。

但是梅七巧却已经将半个身子挤在门缝里,抗争道:“你再不放我们出去,就用门挤死我算了。我不愿意在这里了。这里有老鼠,我害怕!”

牛煜化说:“既然知道害怕,为什么还敢作弄老爷?”

嫣红说:“我们没有作弄老爷。我们就是想让老爷的茶水变得更香。”

牛煜化一瞪眼说:“你们撒上尿茶水就变得更香吗?你们是喝香水长大的吗?”

嫣红一直不理解,朱允为什么喜欢吃用尿泡出来的大红枣。借着这个机会,正好问一问牛煜化:“那你说老爷为什么喜欢吃那样的大红枣呢?”

牛煜化不屑地撇了撇嘴,说道:“谁知道呢!反正打死我我也不会吃那样的腌臜东西。”

梅七巧说:“是啊,牛管家,你最好了,是个大好人。”

牛煜化说:“你不用给我灌蜜糖水,其实刚才我也没想真关你们。老爷让我把你俩带回去呢,等着挨揍吧。”

梅七巧忽然又怕了,说:“我们不回去了,你还是再把我们关上吧。告诉老爷,我们俩情愿饿死。”她心里暗想,反正也有人送水送饭。

牛煜化说:“老爷要关你们,你们想出去也不行。老爷要放你们,你们想关在里面也不中。你们是老爷的女人,要听老爷的。”说罢,一手揪住了嫣红的耳朵,另一手揪住了梅七巧的耳朵,就往外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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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气咻咻地坐在大厅里,见到梅七巧和嫣红,气得山羊胡子都撅了起来,厉声喝道:“给我跪下!”

两个少女吓得浑身颤抖,只好跪下了。

朱允骂道:“你们这俩小狐狸,居然敢作弄我,让我在朋友面前折尽了脸面。今天我要是不好好教训你们一番,以后还不得骑在我脖子上拉屎?”

嫣红哭着说:“老爷,再也不敢了。”

朱允问道:“你们说,这件事是谁出的主意?”

梅七巧也哭着说:“是我……老爷你要打,就打我一个人吧,不关嫣红的事。嫣红本来不想往里面撒尿的,是我逼着她的,还舀了一大杯凉水给她喝……”

嫣红却说:“老爷,都是我,是我的主意,你要打就打我吧。”

梅七巧生气地说:“怎么是你的主意呢?明明是我的主意,你抢什么?你就会撒谎!”

嫣红说:“是我的,是我的主意。”

朱允说:“到底是谁的主意?我只打出主意的那个,另外一个就不打了。”

两个女孩依然齐声说:“是我……”

朱允笑了,说:“妈的,小小年纪还挺讲义气的,难道你们就不怕老爷我的拐杖?今天我要狠狠打,打得皮开肉绽!你们说,究竟怕不怕?”

两个女孩齐声说:“怕……”

朱允问道:“是谁先出的主意?”

两个女孩还是齐声说:“是我……”

这么一折腾,朱允满肚子的气到消了一大半。本来他打算好好教训一下这两个惹祸精,要打得她们皮开肉绽爬不起来。但是,已然消了气得他,下手就轻一些了。

他挥起拐杖,在她们背上,每人抽了十几拐杖,这才作罢。

虽然只是十几拐杖,已经让两个女孩痛苦不堪。回到屋里,俊香和云霞掀开她们的衣服查看,只见那柔嫩的背上,横七竖八布满了一道道紫红色的印子。

朱允自以为这些女孩是他的私人财产,因此他并不想毁掉她们。过了一会儿,他打发人送来了棒疮药,命人给她们涂抹,以防疮口发作,给她们身上留下疤痕。既然这些小女孩总究是他的玩物,他不想让这些玩物有人为的瑕疵。

晚上嫣红只能趴在床上睡觉,背上的疮口一阵阵巨疼,她睡不着。在这种时候,她就特别思念母亲。已经有半年多没看见妈妈了,也不知道妈妈现在住在哪里?更不知道妈妈现在是不是也在想念小嫣红……想到这里,眼泪不觉就打湿了半个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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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道是,儿子想妈只一阵,母亲想儿哭干泪。吴氏生活在灯红酒绿中,然而对小嫣红的思念,却是越来越强烈。每当强颜欢笑送走了身边的男人,吴氏总会坐在床头发呆。半年多的时间里,她已经给嫣红绣了八双弓鞋。每一双,她都小心翼翼地保存在柜子的一个角落里。她不知道,小嫣红什么时候才能穿上妈妈给她做的绣花鞋,也不知道离开了妈妈,女儿过得怎么样?更不知道那人面兽心的朱允会不会欺负她……她又想,等女儿长大了,如果知道我沦落到这样一个地步,不知道她会不会认我这个妈妈……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门外响起敲门声,程姐在外面喊话:“杏儿,来客人了!”

吴氏赶忙找出手绢,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她对着镜子一看,一张脸已经被泪水弄得一片狼藉。她一面手忙脚乱地补妆,一边说:“麻烦程姐稍等一会。”

程姐在门外说:“那你快一点。”

吴氏补妆的时候,听见程姐在门外跟客人闲聊。程姐说:“刘爷,你可是好久没来光顾了。”

那个刘爷说:“最近挺忙的。去年乡下棉花减产,好棉花很难采购。这些日子,一直在乡下收购棉花。前一阵听西城刘掌柜说夜来香来了一位姐儿,仪态端庄无粉头之庸俗,金钩三寸为世上之妙物,就想来会一会,却一直拖到今天……”

吴氏听到这里,头“嗡”的一声大了。她顷刻之间慌作一团,不知道该如何自处。

原来,外面说话的这个客人,不是别人,却是他的亲家,自己丈夫的好友刘成。

刘成说话的时候声音有点沙哑,沙哑中又带着诱人的磁性。他说话的声音,就算走到天边,吴氏也能辨别出来。相当初因为他轻薄自己幼小的女儿,被吴氏义正词严地斥责了一番。至此后,刘成再也无颜来朱家了。不过,究竟是儿女亲家,刘成人虽不来,但逢年过节,他还是托人带一份礼品过来。

记得那还是事情发生后的第一年春节,刘成托人带了两丈布匹,十斤腊肉,一袋白面,里面还附了一封信函。在信上刘成对此事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另外还解释说自己对嫣红并无猥亵之意。只不过嫣红长得可爱,自己作为长辈,爱之心切,因此表现出来的行为,有所过分。信里,还隐隐透露出对吴氏的仰慕,赞美吴氏的美丽,更赞美吴氏高风亮节、冰清玉洁。

其实那天的事情,吴氏事后想想,自己当时是有点过分。刘成抱抱嫣红,捏了捏嫣红的小脚,甚至在脸颊上亲了一口,如果说这是长辈对孩子的亲昵,却也是一个理由。毕竟当时嫣红才六岁。吴氏想我本是一个宽厚的人,为什么那天对这件事反应那么强烈?也许是刘成平时对吴氏有一些不端的行为,让她产生了抵御心理。刘成在她的面前,一贯嬉皮笑脸的。吴氏没料到,那天自己的一番斥责,却让刘成下不来台,从此后不敢再登家门。

时隔几年,如今自己却要在这种情况下与刘成相见。昔日那高风亮节、冰清玉洁的大嫂成了娼妓。而一贯仰慕自己的小叔子,却成了嫖客。

这让吴氏怎么面对呢?

门外的程姐见吴氏好久都没有开门,焦急了,拍了拍门说:“杏儿,你磨蹭什么啊?人家刘爷都等这么久了,你倒是开门啊。”

二十、品莲五君子

听见门外催促声声,吴氏只好搪塞道:“我今天不舒服,不接客了。”

吴氏自来到夜来香,都没发生过挑肥拣瘦撂挑子的事情。程姐想,也许杏儿是不方便了,否则断不会拒绝接客的。

程姐冲刘成抱歉的一笑,说:“你看刘爷,真是太不巧了……您看是不是改日或者另找一个姑娘陪你?”

刘成也够犟的,回道:“我是专门冲杏儿姑娘来的,别人不见。她身子不舒服,也不妨打开门,先见上一面。以后待她身子舒服了,再次拜访。”

做姐儿的,没理由连面都不让客人见一见的。程姐便再次敲门:“杏儿,无论如何,还是开门见一见刘爷,我们不能失了礼数。”

吴氏在里面心慌意乱,回道:“我身子真的不舒服,还请刘爷回去吧。小女子今日失礼了,对不起了!”

刘成忽然觉得这声音好熟。但一时之间,却又想不起来。他问程姐:“这人……我见过?”

程姐说:“没有吧。自杏儿来了之后,你还没光临过呢。”

刘成沉吟着:“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她说话的声音,很熟悉……程姐,这个姐儿原来就叫杏儿吗?”

程姐说:“人家原来没有名字。到了这里以后,就把小时候的乳名,做了自己的花名。”

刘成说:“那她来的时候,总该有个称呼吧。”

程姐说:“有是有的。她本姓吴,就称为吴氏……”

“啊!……”刘成失声惊叫了起来。

程姐嗔道:“你一惊一乍干什么啊?”

刘成问道:“这人……可是细皮嫩肉,一双乌黑明亮的大眼睛,苗条的身材,秀气的小脚?”

程姐笑了:“咱们夜来香的姐儿,都是这个样子的。”

刘成急了:“反正我说不好……总之这人是不是原来住在乡下的?她那村子叫驻马屯,他的丈夫是个秀才,名叫朱循礼?”

程姐说:“是啊是啊,你可真够细心的。见个姐儿,提前把人家身世访的这么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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