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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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颗眼珠都是灰扑扑的,看上去没有丝毫生气。药丸遇上唾液便化,顺着喉管流入
他的肠胃,下身的疼痛稍稍减弱,不至于醒来便痛晕过去。

  方学渐见她两只手掌纤秀白润,竟比那只白玉瓶还要细腻三分,鼻中又闻到
一股十分奇特的馨香之气,凉丝丝的,好像冰雪的香味,若有若无,难以捉摸。
他心中暗暗思量,这一定是个十分特别的美女,可惜包得太过严实,不能一睹芳
容,人生的一大遗憾。

  蒙面人的目光全在青衫书生的身上,见他的呻吟轻了些,柔声道:“这位公
子,你的那本《霓裳羽衣曲》,能不能借我看几天?”

  青衫书生灰扑扑的目光无力地注视着她,好半晌才吃力地张了张嘴,说道: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有《霓裳羽衣曲》的残本?”

  方学渐“嗤”的一笑,道:“你在‘百花节’上大吹大擂,整个洛阳城还有
谁不知道你有半本色狼皇帝李隆基写的《霓裳羽衣曲》?别废话了,赶快拿出来
吧,这位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天下第一大女侠是你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救命
恩人,当然,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

  青衫书生转头望了方学渐一眼,又看了蒙面人好一会,这才颤抖着从怀里摸
出那本《霓裳羽衣曲》,两行清泪突然从他的眼角滑了下来,月光照上他苍白的
面孔,其状凄凉可悲。

  青衫书生语声哽咽道:“这本《霓裳羽衣曲》的残本是玄宗皇帝亲书,我冯
氏家族一代传一代,整整保存了二十三代,想不到我冯保今日遭遇大难,成为废
人,再也不能传宗接代,愧对地下的列祖列宗,这位姑娘,你要看尽管拿去,只
是须答应我一件事。”

  蒙面人点了点头。

  “我们冯氏的祖先以前是唐宫里的乐师,安史之乱的时候逃到乡下,因为心
力交疲,不久便过世了。他过世的时候留下一个遗愿,就是让冯氏的后代子孙,
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将这半本《霓裳羽衣曲》补充完全,可惜传了二十几代,
冯氏一直没有杰出的音律人才,空自耽误了这许多年。”

  “乐谱传到我这蠢笨如牛的人手里,更加是明珠暗投,两年来我走遍长安、
洛阳、开封和郑州四地,访求名师,可惜没有一个中意的,直到十三天前,我偶
然从醉香楼门外经过,听到柳轻烟姑娘的琴声,一时惊为天人,这才下定决心,
要将这本残谱送给她,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单独见她,这才当了长衫参加
‘百花节’,可惜她被一个西域胡番买下,就要远嫁他方。姑娘,我求的事情,
就是你看完这本曲谱后,能不能帮我转交给她?”

  方学渐见他为一本破书唠叨了这许多,讨价还价没个完结,心中早就厌烦,
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霓裳羽衣曲》,恭敬地交到蒙面人的手中,道:“大女侠姑
娘,你尽管把这本破书拿去,至于那个柳轻烟,现在说不定正被长枪番人压在身
下噢噢直叫,连自己姓什么都已经忘了,交不交给她没有多大意义……”

  那个蒙面人蓦地转过头,一双无比明亮的澄澈眼睛瞪了他一眼,左臂一举,
在方学渐的脑门上撞了一下,脚尖在地上轻点,轻盈的身子如一只滑翔的飞鸟,
跃上一棵泡桐的横枝,在空中一抱拳,道:“公子请放心,你的心愿,小女子一
定想方设法替你完成。‘天山雪莲丸’一天一粒,半个月便可痊愈。告辞!”几
下起落,身子犹如一颗跳动的弹丸,迅疾无比地没入黑暗,很快去得远了。

  方学渐不料她突然发难,一股大力在额头一撞,登时翻倒在地,双臂死死抱
着怀中的初荷,惟恐脱手。脑袋刚一着地,脖子上一凉,一个圆圆的东西落到上
面,他吓了一跳,这东西如果是一把飞刀,自己哪里还有命在?

  耳中听到“天山雪莲丸”五字,心中一动,自己万里奔波,不正是要去天山
么?这人武功如此之高,手里又有天山那边的东西,说不定就是飘渺峰的人,猛
地清醒过来,张口大喊道:“女侠,女侠,请留步,我…我想请教……”

  树木林立,密麻麻如一大片站岗的卫士,呼喊的声音在林子深处阵阵回响,
哪里还有蒙面女子的半个身形?方学渐自觉无趣,闭上嘴巴,从地上摸到那只白
玉瓶,躺在那里回想那女子刚才的一举一动,极力想搜寻出一点线索。

  他闭上眼睛,在地上躺了半晌,却茫然没有半点头绪,终于长叹一声,正要
爬起,忽听怀里的初荷呢喃道:“学渐哥哥,我好害怕,那两个女人是狐狸精,
你千万不要买。”

  他的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哈哈一笑,一个“鲤鱼打挺”跳将起来,心中明镜
一般亮堂。那个蒙面人的眼睛如此光彩夺目,就像两颗珍稀无比的黑玛瑙,除了
那个“醉香楼”的清倌人,琴技天下无双的柳轻烟姑娘,还有谁来?也只有像她
这样的人,才会对这半本破破烂烂的《霓裳羽衣曲》感兴趣。

  “冯保老弟,你眼睛睁这么大,数星星么?”方学渐低下高贵的头颅,看着
挺在地上的青衫书生,伸出一只手掌卖弄似地挥了挥。

  “……”冯保双眼观天,嘴唇动了动,无声地念出几句籀文。

  “不要这么小声嘛,说出来听听,说不定我能帮你呢?”方学渐弯腰下去,
脸上的表情说不出的和蔼可亲,好像一个到百姓家里视察民情的中央高官。

  “你为什么要抢我的曲谱,万一她不交给柳姑娘怎么办?这可是我们老冯家
的命根子啊!”

  冯保突然爆发的大喉咙吓了他一跳,方学渐退了一步,笑道:“干嘛发这么
大火,你们老冯家的命根子不是被…嘿嘿…这样吧,我们打个赌,如果那位蒙面
姑娘将《霓裳羽衣曲》交到柳姑娘手里,我要借你几滴血用用。”

  “好,我跟你赌,如果曲谱到不了柳姑娘手里,你赔我八万两银子。”

  “哇~~你也太狠了,全本带彩色插图的《天地交征阴阳大悲赋》,在书店
里才卖五钱银子一本,半本破烂《霓裳羽衣曲》就要值八万两银子?打死我也不
信,我最多出八两银子,要不要随你。”

  “七万九千两。”

  “九两,可以买三十本《痴婆子传》了。”

  “七万八千两。”

  “十两。不要太贪心,老弟,十两银子,《素女心经》可以抱一箩筐了。”

  半个时辰之后,一场激烈无比的价格拉锯战终于告一段落。

  方学渐满头大汗地倒在地上,呼呼喘气,笑道:“你这块牛皮糖真够韧的,
一千九百九十两银子,《灯草和尚》都能养一屋子了。”

  “我不养和尚。”冯保也同样面红耳赤。

  方学渐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抿着嘴巴、一本正经的样子,忍不住哈哈大笑
起来,要不是怀里抱着初荷,准要在草地上翻滚打闹一番不可。

  好不容易住了笑声,方学渐微微喘气道:“其实那个蒙面人就是柳姑娘,整
个洛阳城,除了她,谁还会对你这本破烂东西感兴趣?对不对?不要告诉我你不
相信。”

  冯保躺在那里半天不吭声,目光逐渐变得迷离,仿佛要熟睡过去,突然睁开
眼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她有这么好的本领,为什么要到那种地方去呢?”

  方学渐抬头望天,点点滴滴的星光洒落下来,在他的眸子里交织成一团流动
的雾,他幽幽一叹,道:“或许她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苦衷,一个诺言,一桩仇恨
或是一段修行?”

  “你要血干什么?”

  “救醒我老婆。她现在还没有醒转,肯定中了一种奇怪的毒。”

  “为什么我的血能解毒?”

  “我也中过同样的毒,不过被你喷出的血淋了一头一脸,就恢复正常了。”

  “好,你打我一拳吧,对准肚子打。”

  “唉,你真慷慨,不过不用这么费力,你咬破一个手指,把血涂在她脸上就
可以了。”

  “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我都想不到呢?我是不是真的很傻?”冯保咬开了
手指。

  “不是你傻,是我聪明。”方学渐伸出食指,抹了血滴,涂在初荷脸上。

  “你老婆真漂亮。”冯保一脸羡慕地看着沐浴在银色月光下的初荷,娇美的
容颜就像一朵盛开的粉色牡丹。

  “长着眼睛的人都这么说,”方学渐伸手又抹了一滴鲜血,看着初荷微微颤
动的眼皮,心中比吃了蜜糖还要甜,“虽然你打赌输了,那一千九百九十两银子
我仍然会付给你,有了这许多银子,娶上七、八房媳妇都不成问题……哦,对不
起,我忘了你那个地方……”

  “没关系,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冯保转过头去,眼眶中隐隐有着泪光闪
动,说话的声音有些哽咽。

  “冯保兄,你以后有什么打算?”看见他这副样子,方学渐暗骂自己是个讨
厌的长舌鬼。

  “家里的田产房屋都给我卖了,以后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想先回老家深
州(今河北深州)一趟,然后到北京城去看看,唉,连年战乱,北京城也不太平
啊。”

  “呵呵,你总得先找个地方把伤养好吧,冯保兄,我们也算有缘,不如跟我
一道回去龙门客栈?”

  冯保笑道:“还没请教兄弟台甫呢?”

  “方学渐。慷慨大方的方,学无止境的学,防微杜渐的渐,叫我方兄弟就行
了。”

  “果然好名字,人如其名,既慷慨大方,又勤奋好学,呵呵,做兄弟的现在
动不了身,全靠方兄帮衬一把。”

  方学渐心想你也不蠢呀,这么快就学会拍人马屁,精益求精,将来前途不可
限量,打个哈哈,拍着胸脯道:“做兄弟的哪有不帮衬一把的道理,冯保兄尽管
放心,我方学渐绝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正要自吹自擂一番,怀中的初荷突然“嗯呀”一声,睁开迷茫的双眼,醒了
过来。

  “好了,好了,亲亲老婆,你总算醒过来了,快要急死我啦。”

  初荷看见是他,一双眼睛渐渐明亮起来,突然伸手在他脸上抹了一把问道:
“这是什么?脏兮兮的。”

  方学渐嘻嘻一笑,朝冯保扬了扬下巴,道:“这是冯保大哥的血,你的脸上
也有,还多亏了他,要不然你还醒不了。”

  初荷摸了摸自己的脸蛋,一骨碌从他的怀里爬了起来,瞥见冯保左手的食指
殷红一片,还在滴血,哎呀了一声,急忙从怀里掏出一块丝绸手绢,上去替他包
好,开口说道:“真是多谢你啦,要你流这么多血。”

  “哪里的话,谁看见你这样可爱漂亮的女子,都会这样做的,”冯保勉强笑
了笑,脸色蜡黄,有气无力地道,“能娶你为妻,方兄弟真是好福气啊。”

  初荷粉面微微一红,回头看了方学渐一眼,旋又低下头去,目光之中全是羞
赧和喜悦。

  方学渐抬头望了望正当中天的月亮,心中自也得意,强忍着没有流露出来,
板着面孔,一本正经地道:“冯保兄,时候已经不早,我们这就回去客栈吧。”

  秦、冯二人自然没有异议。方学渐背起了冯保,初荷跟在后面,三人出了树
林,寻路回去。

  刚才飞檐走壁的时候,方学渐没有记住道路,初荷更是在昏迷当中。冯保虽
然在洛阳城住过三个多月,但是道路错综,一时也认不清这许多。月色之下,屋
宇和屋宇、街道和街道,看上去没有明显的分别,何况他失血过多,头晕眼花,
望出去恐怕连景物都是颠倒的。

  三人走街穿巷,像无头苍蝇似地一通乱走,更加迷了方向。

  方学渐心中烦躁,望见前面有一座高高的门楼,灵光一闪,和初荷打一声招
呼,放下冯保的身子,在石柱子上连借两次力,腾身跃上五丈高的门楼顶,极目
四望,只见百多丈外,暗沉沉一条黑色巨龙卧在那里,约莫二十丈宽,不正是洛
水河?

  这下有了奔头,三人重新上路,转过两条暗幽幽的巷子,长街的尽头便是洛
水河,不远处是一个石板埠头。方学渐与初荷携手下去,用清凉的河水洗去脸上
的污垢。

  这是洛水北岸,龙门客栈在河的对岸,须寻找一座桥过去。三人沿着河岸前
进,走了半炷香辰光,没有找到桥梁,却回到了下午观看“百花节”美女表演的
“洛神园”。

  方学渐放慢了脚步,回头望了望门口两座威武的石狮子,突然想起自己询问
“洛神园”主人时老包那怪异的神色,心中一动,问背后的冯保道:“冯保哥,
你可知道这‘洛神园’的主人是什么人么?”

  冯保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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