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难过美人关-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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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椅四周则密麻麻地围着百多个衣衫华贵的老少男子,看样子不是腰缠万贯
的富商、土财主就是家境富裕的少年公子。这些人平时都是颐指气使惯的,到了
这里,却连说一句重话的都没一个,静静地站在那里观看。
台上笔直端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手抚琵琶,小口开合,咿咿呀呀的,
正在弹唱一支《春江花月夜》。远远望过去,抚弄琴弦的十指纤细秀美,好像南
方盛产的四季香葱,半张面孔被琵琶遮住,容貌怎样,看不太真切。
琵琶曲缓缓荡漾,音律宛转如意,歌声悠悠,缠绵悱恻,曲中风暖花香,令
人不饮自醉。一曲歌罢,众人又是一声震天响的喝彩。方学渐也随着大家热烈鼓
掌,大声叫起好来,他对音律一窍不通,瞪大了眼睛只等那女子起身的时候好看
清楚她的容貌。
后台走出一个极富态的中年妇人,浑身珠光宝气,笑起来的时候让人担心她
脸上的白粉会梭梭地往下掉。中年妇人对着台下微笑行礼,把那个弹琵琶的女子
从座位上拉起来,道:“各位大爷、公子,宝珠姑娘我就不多介绍了,听雪楼的
清倌人,百分百的原装货,八百两起价,宝珠,不要害羞,让大家再看一眼。”
宝珠姑娘含羞移开琵琶,露出一张还算端正的面孔,小小的鼻子红红的嘴,
尖尖的下巴黑黑的眼,五官都比较精致,只是搭配在一起,看上去不够灵气,要
不是梳着时髦的发髻,穿着鲜亮的衣衫,还以为是个乡下姑娘。
台下静了片刻,竟无人出价。方学渐见是一个木美人,心中也是好生失望,
只听不远处一个商人模样的汉子轻声说道:“八百两,这也太黑了,我前天刚买
了个十四岁的丫头,比她秀气多了,才花了三百两银子。”
初荷见他一副失望的神情,从篮子里掏出一个山核桃,递到他手里,笑道:
“看不到天下第一美女,吃颗核桃消消气。”
方学渐低下头来,“啧”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轻声道:“天下第一美女就
是你啊,在相公眼里,荷儿永远是最好看的。”右掌使劲,坚硬的核桃在“洗髓
经”内功的逼迫之下,登时四分五裂。
初荷软软地依偎在他的怀里,心中喜不自胜,眉间眼角,笑意盈盈,说不尽
的娇媚可爱。她伸出纤纤玉手,从破碎的核桃壳中挑了两片喂他吃下。
那中年妇人等了片刻,见下面无人应声,脸上不免有些尴尬,强笑道:“宝
珠姑娘原籍山西,原是个知书达礼的良家女子,因为战乱才被迫卖入青楼,她生
性温柔善良,心思细腻,正是当家理财的一把好手,各位大爷……”
“好了,好了,宝珠姑娘的琵琶弹得不错,这里十个有八个知道,梅娘,把
她留在听雪楼不是好事一件吗?以后我们好多去捧她的场,好了,换人!”一个
坐在前排的男子打断了中年妇人的说话。
那男子看来很有权势,梅娘尴尬地笑笑,只得带着宝珠回去后台。
接下来上台的是怡红院的王紫烟、天仙楼的凤双双、风月坊的玉如意、相思
园的李香香,或妖艳、或纯情、或妩媚、或端庄,粉墨登场,各有拿手绝招,风
雅些的吹笛子吟诗歌,差点的就扭扭小屁股,跳一曲优美的舞蹈,最不济的便朗
诵一首柳永的“杨柳岸晓风残月”,或是曹孟德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那
是俗得不能再俗了。
纯情的凤双双和端庄的李香香和那个木美人宝珠姑娘的遭遇相似,被晾在一
旁无人问津,而性感妖艳的王紫烟和妩媚动人的玉如意倒有七、八个人竞价,分
别以二千三百两和一千九百两成交。
一篮子山核桃吃了大半,还没看到亮眼的美女,方学渐打哈欠、摇脑袋,有
些提不起精神。看那王紫烟、玉如意的样子,多半是喜欢招蜂引蝶的风流货色,
那两个冤大头买回家去,非平地起浪不可。
凤双双、李香香看上去虽然不怎么讨巧,只要花点心思调教一下,今后都是
入闺房、上厅堂的贤内助,且不用担心她们会轻易红杏出墙,可惜无人识货,这
也说明男人都比较短视。
李香香黯然地退下,众人嘻嘻哈哈,突然从后台传来“咚”的一声琴音,在
一片嘈杂中显得那样的清脆明亮。众人心中不由一个激灵,连歪在椅子上的那些
官员、豪绅都不由地正了正身子,花台下登时静了下来。
寂静之中,只听又是“叮咚”一声脆响,就如一汪清泉从高处直泻下来,落
入深深的幽潭,溅起无数细碎的晶珠,清泉滚下深潭,掀起一个个圆圆的涟漪,
涟漪相互交叠,最后变成波光一片,让人再也分不出头尾。
方学渐脑子一清,抬头望去,花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被缎子裹得严严实实
的女人,缎子是一大块原色的丝绸,柔软而光滑,紧紧地裹着她的四肢、面孔甚
至头皮。女子双臂撩天,玲珑凹凸的身子随着悠扬的乐曲,蛇一般轻轻扭动,蓦
地回头,众人只觉眼前一道闪电滚过,那匹缎子的外面只露出一双明亮的凤眼,
如两眼波光潋滟的泉水。
女子深蓝色的眸子深邃如海,明亮的光影在里面闪烁不定,犹如玄虚梦幻一
般,让你觉得她在看你,在注意你,人群中的唯一。
柔软的丝绸缎子贴在她的身上,将她纤细的腰,修长的腿,饱满的胸脯,表
露无遗。乐曲涌泉似地流淌出来,台上的女子动作轻柔而舒缓,柔若无骨的身子
旋转、跳跃、扭曲、翻转,不停地变幻出让人叹为观止的美妙姿势。
台下一片肃静,宾客们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数百只眼睛齐刷刷地跟着她的舞
姿游走。琴声婉转柔媚,仿佛柳条点点,吸啜湖面,清音化为涟漪,一圈圈地荡
漾开来,渐渐变低,突然又是“叮咚”一声,清脆如薄冰碎裂,那女子突然膝盖
着地,整个身子仰倒在地。
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清亮的琴声陡然激扬起来,热烈而奔放,犹如无数大珠
小珠一齐溅落,犹如漫山春花一夜盛开,又犹如闺房纱帐内的抵死缠绵。张狂激
越的琴声让人心跳加速,热血贲张,家国沉沦,江湖杀伐,世事无常,不如就这
样痛快淋漓地纵情欢歌。
台上的女子突然张开双臂,摇摆身子,单凭着腰力,慢慢地站了起来。单脚
独立,轻盈的身子如一只蝴蝶般飞旋飘舞,快得让人眼花缭乱,停下来的时候,
女子腰上的丝绸已少了一块,露出了一截雪白晶莹的腹部和一个花苞似的美丽肚
脐。
接下去的表演几乎让台下的每一个男士疯狂,就那中间一段白得晃眼的纤细
腰肢,居然随着热血沸腾的琴声,扭出许多不可思议却又动人至极的舞姿。平坦
柔滑的肚皮快速而有技巧地摆动,如游鱼戏水,如飞鸟回翔,奇异得近乎虚幻。
这种疯狂的摆动仿佛拥有一种奇特的魔力,刺激男子敏感的神经,撩起男人
心底最原始的欲望,让他们对异性的渴求像烈火一样,从骨髓的深处熊熊地燃烧
起来,心痒难熬,无法抑制。花台下,粗重的喘息响成一片。
方学渐喉头发干,滚烫的血液在以惊人的速度汹涌奔腾,他只觉内心深处有
一种异乎寻常的感觉,憋得十分难受,仿佛他的身子如气球般在不停膨胀,他全
身上下的每一块皮肉,好像充满了无穷无尽的力量,而这种力量若不能发泄在眼
前这个美人儿的胴体上,也许就要爆裂而死。
有这种感觉的人显然不只他一人,在场的男人几乎都像野兽一样呼呼喘气,
血红的眼睛好像着了魔似地盯在那段圣洁而狂浪的腰腹上。圆润的曲线纤细而丰
腴,女子妖艳的肌肤上缀满了珍珠一样的细汗,既有丝绸般的光滑,又有美玉般
的润泽。
琴声终于慢慢停歇,如晚风动竹,细雨点萍,余音荡出,悠悠飘散,似乎流
水汩汩远去,终于寂然无声。台上舞蹈的女子也轻轻地转了几个身,如一朵睡莲
般慢慢闭合,伏在地上。
台下沉寂了好一会儿,满场宾客竟是看得痴了,竟无一人喝彩。突然间海啸
般狂呼乱嚎起来,群情激昂,鼓掌如雷,口哨声不断。方学渐面孔涨得血红,心
情激动,像一头饿狼似的嗷嗷大叫。
梅娘满面春风地走上前台,身后跟着一个身姿袅娜的绿衫女子,容貌清丽文
雅,长发如云,身形苗条纤弱,衣带飘飘,似玉女凌波、仙子披霞,脸上的笑容
亲切而淡泊,让人捉摸不透。
方学渐怔怔地望着台上一脸笑意的绿衫女子,只觉平生从未见过如此黝黑明
亮的眸子,灵光逼人。她没有过分轻慢的举止,甚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处子
一般,却周身无处不妖娆。
周围有人小声低语:“原来醉香楼的柳轻烟也来了,怪不得能有这么动听的
琴声。”
“其实我早就听出来了,这样通透婉转的琴声,整个洛阳除了柳轻烟,谁还
弹得出来?她来洛阳半年不到,尽管卖艺不卖身,还是把原来的四大美女比了下
去,今天这么好的机会,她自然要来露一手,好增加知名度,只是那个跳舞的女
子是谁,我却一直没听说过。”
方学渐长长地吐出口气,他似乎想明白了一件事情:女子的妖娆不是来自面
容,也不是来自举止,而是来自眼神。有多少灵气在双眸中凝聚,她就有多少深
入灵魂的娇媚。
那个身裹缎子的女子已从地上爬起,站在梅娘的另一侧,亭亭玉立,婀娜生
姿。她突然解开裹住头脸的丝绸,刹那之间,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流下来,披在白
色丝绸包裹的肩上,如一朵朦胧的乌云。
乌云中间是一张美艳绝伦的面孔,细眉高鼻、杏眼桃腮,容光照人,光洁的
肌肤犹如凝脂。高挑挺拔的身材热力四射,不似中原女子修眉低首、含胸并膝的
含蓄美,看那个模样,有几分传说中的波斯美女。
台下无声地起了一阵骚动,不知哪一人第一个梦醒,首先鼓起掌来,而后人
人惟恐落后,争着鼓掌喝彩,很快掌声成片,呼声穿云,“噼噼啪啪”地响了足
有一盏茶的工夫。
方学渐一声响亮的口哨出口,叫道:“我出五千两买这位姑娘。”
登时引来台下众人的一片哄笑。初荷更是不满地瞪了他两眼,伸手在他的大
腿上掐了一记。
等场中静下来,梅娘微笑着介绍道:“这位黛菲亚姑娘精湛的舞蹈大家已深
有体会,她是一个混血儿,父亲是波斯富商,母亲是汉族美人,她这次到中原是
寻根来的,机缘巧合,十天前她无意中认识了醉香楼的柳轻烟姑娘,两人一见如
故,结拜为异姓姐妹,发誓同甘共苦,生死相随。”
“古有‘俞伯牙摔琴谢知音’,今有‘黛菲亚卖身赎姐妹’,也算是千古雅
唱,柳轻烟姑娘和黛菲亚姑娘商定,今天在座的那一位开价最高,她们两人就一
同嫁给他。开拍价是一万两银子,现在开始。”
黄河漕帮的老大龙四海虽然家中已有八房妻妾,并且只要他一声招呼,洛阳
城中任何院子里的姑娘都会心甘情愿地上门伺候,但他还是喜欢亲自带几个兄弟
上全城知名的几个院子逛逛,不为别的,就为院子里那种人来客往、软语娇声的
气氛。
三个月来,他突然绝迹其他妓院,成了醉香楼的上门常客,听歌喝茶吟诗却
不嫖不赌不骂,也算洛阳城里的一大奇闻,后来大家才知道,原来龙大爷迷上了
醉香楼新来的一个叫柳轻烟的姑娘。
本来像醉香楼这种在洛阳城首屈一指的大院子,漂亮妞儿数不胜数,能让龙
大爷动容分身的着实不少,但像这位柳轻烟姑娘精通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又生
得娇怯怯、柔弱弱,看着让人怦然心动的却寥寥无几。
何况她还不为钱财所动,真正的卖艺不卖身,这就在有“销金窟”之称的勾
栏世界里显得十分独特了,“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如一朵卓尔不群
的白莲,天地苍茫,独一无二。
就因为这独一无二,一向对附庸风雅这玩意儿深恶痛绝的龙四海,扮起了斯
文。他甚至已在城西买下了一栋精致的庄院,打算金屋藏娇,把她娶来做自己的
第九房姨太太。
可是三个月过去了,龙四海已经在柳轻烟的身上花费了四千多两银子,却连
她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没碰过。柳轻烟的脸上还是那种淡淡的笑,身子还是那种让
人怜爱无比的娇弱,可是在她的眼里,龙四海这个洛阳城数一数二的人物,好像
和其他的嫖客一样,多给一个笑脸都没有。
正当他又气又恼,决定要稍稍地使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