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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永别了,武器-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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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喝施特烈嘉,”我说。

    “不。是格拉巴。2”“好吧。”

    他倒了两杯酒,我们伸出了食指碰碰杯。酒『性』好凶。

    “再来一杯?”

    “好吧,”我说。我们喝了第二杯格拉巴,雷那蒂放好酒瓶,我们这才下楼。上街穿镇而走,本来是很热的,幸亏太阳开始下山,走来倒很愉快。英国医院设在一座德国人战前盖的大别墅里。巴克莱小姐在花园里。另外一位护士和她在一起。我们从树缝间望得见她们的白arw(〃…qb|wq〃; ark6); 制服,于是朝她们走去。雷那蒂行了礼。我也行了礼,不过不像他那样过于殷勤。“你好,”巴克莱小姐说。“你不是意大利人吧?”

    “噢,不是。”

    雷那蒂在跟另外一位护士说话。他们在笑。

    “你真怪,怎么进了意大利军队。”

    “也不是真正的军队。只是救护车队罢了。”

    “不过还是很怪。你为什么这样做?”

    “我也不知道,”我说。“并不是每件事都有解释的。”

    “噢,没有解释?我的教养却告诉我是应该有解释的。”

    “那倒是怪舒服的。”

    “我们非这么顶嘴不行吗?”

    “可以不必,”我说。

    “这样可松一口气。不是吗?”

    “你那根东西是什么?”我问。巴克莱小姐长得相当高。她身上穿的好像是护士arw(〃)w^*cl〃; ark3); 制服,金黄的头发,皮肤给阳光晒成黄褐『色』,灰『色』的眼睛。我认为她长得很美。她手里拿着一根细藤条,外边包了皮,看起来好像是小孩子玩的马鞭。

    “这根东西的主人去年阵亡了。”

    “非常抱歉,问得太冒昧了。”

    “他是个很好的孩子。他本来要和我结婚,但他在索姆战役1中牺牲了。”

    “那是一场可怕的恶战。”

    “你也在场吗?”

    “不。”

    1 雨果语言学院设于伦敦,编有外国语速成法丛书多种,附设有外语函授班。

    2 一种意大利白兰地。

    1 索姆是法国北部河名,于1916 年和1918 年发生剧烈战役。这里指1916 年战役,英法联军初次运用新武器——坦克——进攻德军,以解除德军围攻凡尔登的压力。

    “我也听人家说过,”她说。“这里可没有那样的恶战。他们把这根东西送来给我。是他母亲送来的。人家把他的东西送回家去。”

    “你们俩订了婚多久?”

    “八年。我们是一块儿长大的。”

    “那你们为什么不结婚呢?”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说。“当时我不结婚真傻。我本来迟早要给他的。不过当时我想,给他对于他反而不好。”

    “原来如此。”

    “你爱过人吗?”

    “没有,”我说。我们在一条长凳上坐下,我看看她。

    “你的头发长得很美,”我说。

    “你喜欢吗?”

    “很喜欢。”

    “他死后我本想一刀剪掉。”

    “那何苦呢。”

    “我当时想为他做点什么。你知道,我对于那事情本来无所谓,他要,我都可以给。早知道的话,他要什么我什么都可以给他。这一切道理我现在才明白。但是他当时要去为国作战,而我又不明白这些道理。”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当时我什么都不懂。我以为给了他反而会害他。我以为给了他以后他会熬不住,后来他一死,什么都完了。”

    “我不知道。”

    “唉,完了,”她说。“什么都完了。”

    我们望望雷那蒂,他和那护士在谈话。

    “她叫什么?”

    “弗格逊。海伦·弗格逊。你的朋友是位医生吧?”

    “是的。他人很好。”

    “那好极了。这么挨近前线,很难找到好人。我们是挨近前线的吧?”

    “相当近了。”

    “这是一条胡闹的战线,”她说。“但是风景很美。他们不是要发动总攻击吗?”

    “是的。”

    “那么我们就有事做了。现在没有工作。”

    “你当护士好久了吧?”

    “从一九一五年年底起。他一参军我就当护士。记得当时有一个傻念头,想象有一天他会到我的医院来。我想象是个刀伤,头上包着绷带。或是肩头中了枪。总是个有趣的场面。”

    “这里倒是个有趣的前线,”我说。

    “你说得对,”她说。“人家还不晓得法国是什么样子呢。一晓得的话,恐怕仗就打不下去了。他受的不是军刀砍伤。人家把他炸得粉碎。”我一声也不响。

    “照你想,这战争永远打不完吗?”

    “不会的。”

    “有什么可以叫它停止呢?”

    “总有个地方会撑不住的。”

    “我们撑不住。我们在法国就撑不住。像索姆这样搞几次,就非垮不可。”

    “这里不会垮的。”

    “你这样想吗?”

    “是的。他们今年夏天打得很不错。”

    “他们可能垮的,”她说。“什么人都可能垮的。”

    “德国人还不是一样。”

    “不,”她说。“我可不这样想。”

    我们向雷那蒂和弗格逊小姐那边走去。

    “你爱意大利吗?”雷那蒂用英语问弗格逊小姐。

    “相当爱。”

    “不懂,”雷那蒂摇摇头。

    我把“相当爱”译成意大利话。他还是摇头。

    “这不行。你爱英格兰吗?”

    “不怎么爱。你知道,我是苏格兰人。”

    雷那蒂茫然看着我。

    “她是苏格兰人,所以她爱苏格兰甚于英格兰,”我用意大利话说。“但是苏格兰正是英格兰啊。”

    我把这句话翻译给弗格逊小姐听。

    “还不好算,”弗格逊小姐说。

    “真的?”

    “从来不是。我们不喜欢英格兰人。”1“不喜欢英格兰人?不喜欢巴克莱小姐?”

    “噢,这就不同了。你可别这样咬文嚼字。”隔了一会儿,我们说了晚安就分手了。在回家途中,雷那蒂说:“巴克莱小姐比较喜欢你,超过了我。这是很清楚的。那位苏格兰小姑娘可也很不错。”

    “很不错,”我说。其实连她的人长得怎么样我都没有留心。“你喜欢她吗?”

    “不,”雷那蒂说。

    1 苏格兰人和爱尔兰人,因为受了英格兰人的并吞和压迫,在情感上始终有相当距离。

    

第一卷 第五章

    第二天下午,我又去拜访巴克莱小姐。她不在花园里,于是我就从停救护车的别墅的边门走了进去。我在别墅里见到护士长,护士长说巴克莱小姐正在上班——“这是作战时期,你知道。”

    我说我知道。

    “你就是那位参加意大利军队的美国人吧?”她问道。google_protectandrun(〃render_ads。js::google_render_ad〃; google_handleerror; google_render_ad);

    “是的,小姐。”

    “你怎么会这么做?你为什么不参加我们的部队?”

    “我不知道,”我说。“现在我可以参加吗?”

    “现在恐怕不行啦。告诉我,你为什么参加意大利军队?”“我当时人在意大利,”我说,“并且我会讲意大利话。”“噢,”她说。“我也在学。

    这是一种美丽的语言。”

    “有人说学两星期就应该学会。”

    “噢,我可不成。我已经学习了好几个月了。你要来的话,七点钟以后来看她吧。那时她下班了。但是千万别带来一大帮意大利人。”“就是为听听美丽的语言也不行吗?”

    “不行。就是漂亮的军装也不行。”

    “晚安,”我说。

    “回头见,中尉。”

    “回头见。”我行了礼,走出去。要像意大利军人那般向外国人行礼,可真不行,一学起来就好窘。意大利人的行礼大概永远不预备出口的。

    这天天气炎热。我曾到上游1普拉伐桥头堡那儿去一趟。总攻击将从那儿开始。去年没法深入河的对岸,因为从山隘到浮桥只有一条路,路上受敌人机枪扫『射』和炮击的地段,约有一英里长。况且路不宽,既不足以运输全部进攻部队,同时奥军又可以把它变成屠宰场。但是现在意军已经渡了河,占据了对岸的敌人地带约有一英里半长。这是个怪讨厌的地点,奥军本不应该让意军占领的。照我想,大概是彼此让步,因为我们这边河上,奥军在下游地带也保留有一座桥头堡。奥军的战壕就挖在山坡上,距离意军阵地只有几码远。那儿本来有一个小镇,现在已成为一片瓦砾。只剩下一个残毁的火车站和一座被炸坏的铁路桥——这条桥现在无法修理和使用,因为它就暴『露』在敌人眼前。

    我沿着窄路开车朝河边驶去,把车子留在山下的包扎站上,步行走过那座有个山肩掩护的浮桥,走进那些在废镇上和山坡边的战壕。人人都在掩蔽壕里。那儿搁着一排排的火箭,万一电话线被割断的话,这些火箭可以随时施放,请求炮队的帮助或者当作信号。那儿又静,又热,又脏。我隔着铁丝网望望奥军的阵地。一个人也看不见。我跟一位本来认识的上尉,在掩蔽壕里喝了一杯酒,就沿原路回桥。

    有一条宽阔的新路正在修造,盘山而上,然后曲曲折折通向河上的桥。这条路一修好,总攻击就要开始了。新路下山时穿过森林,急峭地转折下山。当时的布置是,进攻部队充分利用这条新路,回程的空卡车、马车和载有伤员的救护车,则走那条狭窄的旧路回去。包扎站设在敌军那边河上的小山边,抬担架的人得把伤员抬过浮桥。

    1 指伊孙左河,在意奥边境上,长约七十五英里。

    总进攻开始时,我们就将这么行动。照我目前所能观察到的,这条新路的最后一英里,就是刚从高山转入平原的那一长段,会遭到敌军不断的猛轰。可能搞得一团糟。幸亏我找到一个可以躲躲车子的地方,车子开过那一段危险地带后可以在那儿歇一歇,等待伤员抬过浮桥来。我很想在新路上试试车,可惜路还没修好,不能通行。新修的道路相当宽阔,斜度也不坏,还有那些转弯处,从大山上森林空隙处『露』出来的,看来也相当动人。救护车装有金属制的刹车,况且下山时还没装人,大概不至于出『毛』病。我沿着窄路开车回去。

    两个宪兵拦住了车子。原来有颗炮弹刚刚落下,而当我们等待的时候,路上又掉下来三颗炮弹。那些炮弹都是七十七毫米口径的,落下来时发出一股嗖嗖响的急风,一阵又有力又明亮的爆裂和闪光,接着路上冒起一股灰『色』的烟。宪兵挥手叫我们开走。我的车子经过炮弹掉下的地方时,避开地上的那些小坑,鼻子闻得到一股强烈的炸『药』和一股夹杂有炸裂的泥石和刚刚击碎的燧石等的味道。我开车子回到哥里察我们住的别墅,后来就去拜访巴克莱小姐,她正在上班,不得会面。

    晚饭我吃得很快,就赶到英军医院所在地的别墅去。别墅实在又大又美丽,里边长有很好的树木。巴克莱小姐正坐在花园里一条长椅上。弗格逊小姐和她在一起。她们见到我,似乎很喜欢,一会儿弗格逊小姐便借口要走了。

    “我让你们俩呆在这儿,”她说。“你们俩没有我也是很行的。”“别走,海伦,”巴克莱小姐说。

    “我还是走吧。我得写几封信去。”

    “晚安,”我说。

    “晚安,亨利先生。”

    “你可别写什么给检查员找麻烦的话。”

    “你放心。我不过写写我们住的地方多美丽,意大利人多勇敢。”“你这样写会得奖章的。”

    “那敢情好。晚安,凯瑟琳。”

    “我等一会就来,”巴克莱小姐说。弗格逊小姐在黑暗中走了。“她人很好。”

    “噢,她人很好。她是个护士。”

    “难道你自己不是吗?”

    “噢,我不是。我是个所谓的志愿救护队队员。我们拼命工作,可是人家不信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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