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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2章

琼瑶文集-第9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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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用了很久的时间,才把称谓改过来。至今,她偶尔还是会喊一声〃秦医生”或〃宝鹃姐〃,那必定是在某种特殊情况下,好比她感冒了,秦非为她开药,或宝鹃为她打针的时候。

    现在,宝鹃又挤在她的床上了。用一只手支着头,宝鹃在晨曦中打量她,用另一只手拨开她面颊上的头发。

    “嗯。〃宝鹃哼着。〃眼皮肿肿的,看样子你一夜没有睡。”

    洁舲无奈的闪出一个微笑,很快的,那笑容就〃闪〃掉了。

    “洁舲,〃宝鹃正色说:“秦非把昨晚你们的谈话都告诉我了。我想,我们还需要'女人对女人'来谈谈你的问题。〃她开门见山,就导入了主题。〃你愿意谈吗?”

    她点点头。

    “我想问一个最主要的问题。〃宝鹃坦率的注视她。〃你有没有爱上展牧原?”

    洁舲垂下了睫毛,半晌,她的睫毛扬了起来,眼珠乌黑,眼神真挚。

    “我想,我很被他吸引,他有许多缺点,有些狂,有些傲,有些自负……可是,他居然有这些狂傲和自负的条件,他懂得很多东西。他对文学了解不多,却能很快的进入状况,对不了解的事,从不充内行……他最可爱的一点,是在诚恳与忠厚之余,还能兼具幽默感。”

    “够了,〃宝鹃微笑起来。〃而你,准备放弃他了?”

    “其实,〃洁舲沉思的说:“我们并没有进展到讨论婚嫁的地步,总共,只是这个夏天的事情。他也没有向我求婚,我想,我们实在不必急急的来讨论这问题。说不定他手里握着一大把女孩子,等着他慢慢挑呢?”

    “他是吗?〃宝鹃追问。

    “是什么?〃洁舲不解的。

    “手里有一大把女孩子吗?”

    她的睫毛又垂下去了,手指拨弄着枕头角上荷叶边。她的面色凝重,眉峰深锁,牙齿轻轻的咬住了嘴唇。

    “好!〃宝鹃坐起身子来,双手抱着膝,很快的说。〃我们现在姑且把展牧原抛开,只谈你。洁舲,你已经二十四岁了,你长得很美,追你的人,从你念高中起就在排队,秦非医院里那位实习医生小钟,到现在还在做他的春秋大梦。这些年来,你把所有的追求者都摒诸门外,我和秦非从没表示过意见。因为,说真的,那些追求者你看不上,我们也还看不上呢……”

    “我不是看不上……〃她轻声嗫嚅着。

    “我懂。〃宝鹃打断了她。〃你的自卑感在作祟!你总觉得你没有资格谈恋爱,没资格耽误人家好男孩!所以,你就在感情没发展前就把别人的路堵死,让人家死了这条心!你有自卑感,是我和秦非的失败,我们居然治不好你!再就是那位心理重建的李子风!当什么心理科医生?干脆改名叫李自疯算了,也给你治疗了七八年,还宣布你完全好了,我看你……”

    “宝鹃!〃洁舲忍不住打断了她。〃我最怕你!”

    “因为我总是一针见血,实话实说?〃宝鹃锐利的盯住她。

    “好,你自卑。那么,你干嘛招惹展牧原?”

    洁舲吓了一跳。

    “我没有招惹展牧原!”

    “你没招惹他,怎么和他一再约会?怎么不在一开始就把人家的路堵死?怎么不让他早点死心……”

    “这……〃洁舲嗫嚅着。是啊!宝鹃言之有理。怎么开始的呢!是了,都是小中中哪!什么黑蚂蚁、黄蚂蚁、养乐多、卡里卡里,还外带要嘘嘘!就是小中中促使他写了那首打油诗,也就是那首打油诗让她心有不忍!是小中中在暗中帮了他的忙!现在,宝鹃反而把罪名扣到她头上来了!她急急的按住宝鹃,说:“这有原因的!都是小中中闯的祸!”

    “你说什么?小中中?〃宝鹃伸手到她额上去试热度了。

    “你有没有发烧?”

    “你听我说!〃洁舲把宝鹃的手压下去。她开始说那第一次的约会,说小中中如何吃冰淇淋,又吃圣代,又要看电影,如何一再表演,如何宣布吃了蚂蚁和小洋葱,如何草草结束了那约会,如何收到展牧的小纸……说完,怕宝鹃不相信,她跳下床,去书桌抽屉里,翻出了那张纸条,递给宝鹃看。宝鹃在听的时候,就已经睁大眼睛,一直想笑,等到看完纸条,她跳下床,捧着肚子,就笑弯了腰。

    “哎哟!不是盖的呢!〃她边笑边说。

    “你瞧!〃洁舲说:“都是中中闯的祸吧!”

    “你算了吧!〃宝鹃笑完了,把纸条扔在洁舲身上说。〃人家写得出这张纸条,你就动了心!反正,你凡心已动!如果没动心!你照样可以不理他!别把责任推在小中中身上。如果中中真该负责,你和展牧原就只能算是缘份了!怎么那天中中就如此精彩呢?你又怎么会带中中而不带珊珊呢?说来说去,你难逃责任!你最好扪心自问一下,不要自欺欺人!再说,如果没有展牧原,你生命里就不会再有别人了吗?你真预备抱独身主义,当作家,在我家里住一辈子?当然,你知道我不是要赶你走,如果我今天要赶你,当初就不会大费周章的留你了!我只是要你把眼睛睁大,看清楚自己,也看清楚别人!你并不是罪人,你更不是坏人,你有资格恋爱结婚生儿育女……当一个正常的、快乐的女人。”

    “但是……〃洁舲咬咬牙。〃我不能欺骗他!”

    “你能的!〃宝鹃轻声而清晰的说:“我们每个人都撒过谎,欺骗有善意和恶意两种,善意的欺骗只有好,没有坏!我在医院里,每天要撒多少谎,你知道吗?明明病人已患了绝症,我会说:'没有关系,医生说很快就会好了!'何必让他知道了伤心呢?人生,就是这样的!”

    “如果……〃洁舲睁大眼睛说:“我把真相告诉他,你认为他的反应会怎样?”

    宝鹃紧闭着嘴,侧着头,严肃的沉思了好一会儿。然后抬头定睛看着洁舲,眼里没有笑意,没有温暖,她冷静而诚恳的说:“我不敢说他的反应会怎样,我只知道,人性都很脆弱、很自私。我和秦非,已经治疗了你这么多年,爱护了你这么多年,我真不愿意别人再来伤害你!”

    洁舲的脸发白了。

    “当他觉得被伤害的时候,就是他在伤害你。〃宝鹃透彻的说。〃我们这样分析吧,如果他知道了真相,反应有两种,一种是他能接受和谅解,一种是他不能接受和谅解。后者必然造成伤害和屈辱,然后你们会分手。前者的可能性也很大,因为他很善良。但,也因为他善良,你的故事,对他是闻所未闻,甚至无法想象的。所以,他会受到打击。当他受打击的时候,洁舲,你能无动于衷吗?你不会也跟着受打击吗?然后,你辛苦建立的自尊会一一瓦解,伤痛也随着而来,在这种情绪下,你们还会幸福吗?”

    洁舲怔着。

    “当然,〃宝鹃继续说:“我们只是分析给你听,这是件太严重的事,说与不说,决定权仍然在你手里。我劝你……〃她顿了顿。〃还是不要太冒险的好!”

    “必输之赌。〃洁舲喃喃的说。

    “不一定,只是输面大。〃宝鹃凝视着她。〃输掉一段爱情,事情还小,输掉你的自尊和自信,事情就大了。如果你一定要告诉他,让我们来说……”

    “不!〃她打断了宝鹃,脸色坚决而苍白。〃这是我的事,是吗?是我必须自己面对的事!”

    “是。”

    “人性真的那么脆弱吗?〃她低语:“可是,我在最悲惨的时候,遇到了你们,是不是?我看到过'人性'在你们头顶上发光。而你们却叫我不要相信人性。”“不要把我们神化。〃宝鹃认真的说。〃我们只是帮助你,爱护你,我们并不需要娶你!”

    洁舲迅速的背转身子去,避免让宝鹃看到冲进她眼中的泪水。宝鹃走过来,拥住了她,声音变得温柔而亲切了,她叹息着说:“我说得很残忍,但是很真实。洁舲,说真的,我和秦非这种人,在这世界上也快要绝迹了。即使我们头顶上真的发光,你也不要相信,别人头顶上也会发光。我们不是悲观,是累积下来的经验,在医院里,我们看得太多太多了!尤其……〃她停了下来,第一次欲言又止。

    “尤其什么?〃洁舲追问。

    “那个展牧原!〃宝鹃仍然坦白的说了出来。〃我虽然只见了他几次,已经对他印象深刻。他几乎是……完美的!所有完美的人!都受不了不完美。正像所有聪明的人,都受不了蠢材一样!那个展牧原……〃她再深吸了口气,重重的说:“实在是完美无缺的!”

    宝鹃放开洁舲,走出了房间。

    洁舲软软的,浑身无力的在床上坐了下来,用双手紧紧的蒙住了自己的脸庞。这天晚上,展牧原和洁舲在一家名叫〃梦园〃的咖啡厅中见面了。〃梦园〃就在忠孝东路,和洁舲的住处只有几步路之遥,是他们经常约会见面的地方。〃梦园〃并不仅仅卖咖啡,它也是家小型西餐厅。装潢得非常雅致,墙上是本色的红砖,屋顶是大块的原木,桌子是荷兰木桌,上面放着盏〃油灯〃,一切都带着种原始的欧洲风味。洁舲一直很喜欢这家餐厅的气氛,尤其它很正派,光线柔和而不阴暗,又小巧玲珑,颇有〃家庭〃感。

    他们坐定了,叫了咖啡。展牧原心中还充满了兴奋,他看着洁舲,怎么看就怎么顺眼。洁舲今晚看来特别出色,她淡扫蛾眉,轻点朱唇。穿了件白衬衫,白长裤,白西装型外套!又是一系列的白!白得那么亮丽,那么纯洁,那么高贵!

    展牧原又一次发现,白色并不是人人〃配〃得上的。它太〃洁净〃了,只有更“洁净〃的人,才能配上它。而洁舲,多好的名字!人如其名,名如其人。洁舲,一条洁白的小船。

    洁舲坐在那儿,轻轻的转动着手里的咖啡杯,她很静,太安静了,很久都没说话。只有展牧原,一直在说着他对未来的计划,授课的问题,摄影的问题,家庭的问题……提到家庭,他忽然想了起来:“明天去我家好吗?我爸和我妈已经想见你都想得快发疯了!他们说,能把他们的儿子弄得神魂颠倒的女孩一定不平凡,我告诉他们说,不能用'不平凡'三个字来形容你,那实在是贬低了你!你岂止不平凡,你根本就是个奇迹!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第一次见你,就认为你是个'奇迹',不止'奇迹',还有'惊喜',而且……〃他笑吟吟的看着她:“你还是本'唐诗'呢!说起唐诗,〃他又滔滔不绝的计划起来:“我想给你拍很多照片,各种各样的,每一张照片都配一首唐诗,然后出一本摄影专辑。好不好?明天就开始,有的用黑白,有的用彩色,有的在室内打光拍,有的去风景优美的地方拍,例如柳树下、小河边、海滩上……对了,拍一张你划船的,一条白色的小船,你穿着白衣服,打着一把白色的小洋伞,怀里抱一束白色的小花。题目就叫洁舲。如何?〃他忽然住了口,仔细的盯着她,发现有点不对劲了。〃你怎么不说话?你有心事吗?你在想什么?”

    她慢慢的停止转咖啡杯,她的睫毛下垂了几秒钟,再抬起来,她的眼光定定的停在他脸上。然后,她费力的咽了一下口水,终于清楚的吐出一句话来:“牧原,今晚是我最后一次见你!”

    他在椅子上跳了跳,不信任的看她。

    “你说什么?〃他问,眼睛睁得好大好大,嘴微张着,看来有点傻气,傻得那么天真,那么率直。他连掩藏自己的感情都还不会。

    “我说,〃洁舲用力吸气,瞪着牧原。要〃打击〃这样一个人实在是〃残忍”的,但她却不能不残忍。〃我要和你分手了,以后,我们再也不见面了!”

    “你在……开玩笑?”

    “不!不!〃她拼命摇头。〃我是认真的,非常非常认真的。”

    她强调着〃非常〃两个字。〃我们不能再见面了。今晚,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

    他的嘴唇失去了颜色,面孔发白了。

    “我做错了什么?〃他低问:“不该吻你吗?不该拥抱你吗?我冒犯了你吗?你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吗……”

    “不不!别生气。牧原……”

    “我不生气。〃他压抑着自己。〃我只是不接受!为什么今晚是最后一次见面?”

    “因为……〃她低下头去,用双手紧捧着咖啡杯。时序才刚入秋季,她已经觉得发冷了,她让那热咖啡温着自己冰冷的手。〃因为……我的未婚夫明天要从美国回来了!我们的'游戏'应该结束了!”

    “什么?〃他大大一震,手边的杯子震得碰到了底下的碟子,发出〃叮当〃的响声。〃你说什么?未……婚……夫?〃他一个字一个字的问。

    “是的,未婚夫!〃她咬牙说,不去看他,只是看着手中的杯子。〃你常说我是一个谜,因为我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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