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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琼瑶文集-第3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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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欧世浩,家里是做什幺的呀?”私下里,她询问着女儿。

    “他父亲是个律师,叫欧青云,有名的呢!”

    “噢,是欧青云吗?”俞太太愣了愣。“那律师是出名的精明人物呢!欧世浩像他吗?”

    “世浩吗?”慕枫笑着。“不,世浩像他母亲,心肠软,脾气好,对任何事都大而化之。倒是世澈,完全像他父亲,又能干,又镇静,又仔细。”

    “欧世澈?”那母亲有些弄糊涂了。“他是杨羽裳的男朋友吗?”

    慕枫沉默了,笑容从她的唇边隐去,她沉思着没有说话。

    俞太太又自言自语的叹息着说:“那个杨羽裳,她到底是在搅些什幺呢?那一阵子常常来,最近连面也不露了。你哥哥每天三魂少掉了两魂半,也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这杨羽裳?而那欧世澈,又在扮演什幺角色呢?哎,你们这些年轻人,我真是越来越不了解了。慕枫,你不是把杨羽裳介绍给你哥哥的吗?怎幺变成了杨羽裳介绍她男朋友的弟弟给你了?”

    “啊呀,妈妈!”慕枫叫:“你少管我们这档子事吧!这事连我们自己都搅不清楚呢!”

    “你只告诉我一句,那杨羽裳和你哥哥之间,是完全吹了吗?”

    慕枫蹙起了眉,半天没说话,最后,她才叹了口气。

    “妈,你别对他们的事抱希望吧!据我看来,是没有什幺希望了,他们已经一个多月不来往了。而且,哥哥那份牛脾气,他怎幺肯像欧世澈一样,对杨羽裳下尽工夫,说尽好话呢?”

    俞太太默然不语了。

    这篇谈话,使慕枫失神了一整天,她也曾细细的分析过哥哥和杨羽裳间的关系。杨羽裳的任性,哥哥的要强,两个人又都嘴底不饶人……但,他们之间是真的没有感情吗?那幺,哥哥为何如此憔悴?那杨羽裳又为何镇日消瘦呢?是的,杨羽裳也变了,正像哥哥的变化一样。她不再活泼,不再嘻笑,每日只是愁眉苦脸和乱发脾发,这不正和哥哥的情形一样吗?

    于是,这晚,慕枫守在房里,很晚都没有睡觉。一直等到俞慕槐从报社回家后,她才走到俞慕槐的房门口,轻轻的敲了敲门:“哥哥,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俞慕槐说。

    慕枫穿著睡衣,走进了俞慕槐的房间。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香烟味,再定睛一看,俞慕槐正坐在书桌前面,拿着一支香烟在吞云吐雾。书桌上,一叠空白稿纸边,是个堆满烟蒂的烟灰缸。

    “嗨,哥哥!”慕枫惊奇的说:“你从不会抽烟的,什幺时候学会了?”

    “任何事情,都是从不会变成会的。”俞慕槐不经心似的说,吐出了一个大大的烟圈,望着妹妹。“你有什幺事吗?和欧世浩玩得好吗?”

    “你居然知道!”慕枫惊愕的瞪大眼睛。

    “我有什幺不知道的事呢?你以为我没有眼睛,不会看吗?”俞慕槐冷冷的说:“但是,小心点,慕枫,那欧家都是出名的厉害人物!你小心别上了人的当!”“你是在担心我呢?还是在担心羽裳呢?”慕枫问,盯着哥哥,一面在俞慕槐对面的椅子里坐了下来。

    俞慕槐跳了起来,严厉的望着慕枫,他警告的说:“你最好别在我面前提杨羽裳的名字!”

    “何苦呢?”慕枫不慌不忙的说:“我可以不提,大家都可以不提,你却不能不想呀!”

    俞慕槐的眉毛可怕的虬结了起来,他的声音阴沉而带着风暴的气息:“慕枫,你是要来找麻烦吗?”

    “我是来帮你忙!”慕枫叫着,俯近了他,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盯着他。“哥哥,别自苦了,真的,你何必呢?你爱她,不是吗?”

    俞慕槐恼怒的熄灭了烟头,恶狠狠的说:“我说过我爱她的话吗?你别自作聪明了!”

    “哥哥,”慕枫慢慢的叫,不同意的摇了摇头。“你不用说的,爱字是不必要说出口来的,我知道你爱她,正如同我知道她爱你一样。”

    俞慕槐震动了一下。

    “你说什幺?”他问。

    “她爱你。”慕枫清清楚楚的说。

    “别胡扯吧!”俞慕槐再燃起一支烟。“她爱的是那个大律师的儿子,贵男友的哥哥,他们已经订了婚了。”

    “订个鬼婚!”慕枫说:“他们认识两年多了,杨羽裳从没和他谈过婚嫁问题,欧世澈追了两年多,一点成绩都没有,直到你去帮他忙为止。”

    “帮他忙?我帮谁忙?”俞慕槐张大眼睛问。

    “帮欧世澈呀,你硬把杨羽裳推到欧世澈怀里去了!”

    “我推的吗?”俞慕槐叫着说。

    “怎幺不是你推的呢?我亲眼目睹着你推的!哦,哥哥呀,”

    慕枫坐近了他,恳挚的说:“你虽然比我大了十岁,但是对于女孩子,你实在知道得太少了!杨羽裳有她的自尊,有她的骄傲,你那样去打击人家,当着我们的面去取笑她的感情,你怎幺会不把她逼走呢?”

    “她有她的自尊,有她的骄傲,难道我就没有我的自尊,和我的骄傲了吗?”俞慕槐愤愤的说,大口大口的抽着烟。

    “她捉弄我,就像捉弄一个小孩子一样。”

    “她爱开玩笑,这是她的个性使然,爱捉弄人,也只是孩子气而已。你一个大男人,还不能原谅这份淘气吗?何况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我怎幺知道她不是在继续捉弄我呢?如果她是真心和我交往,为什幺她不坦白告诉我以前两次的恶作剧呢?她还要继续欺骗我,继续撒谎!而我,我曾一再给她机会坦白的!”

    “这……”俞慕枫有些结舌了,半晌才说:“或者她没有勇气坦白。”

    “没有勇气?为什幺?”

    “当你真心爱上一个人的时候,你就会害怕他看出你的弱点了。如果她没有患得患失的心情,如果她对你根本不在乎,只是开玩笑,她或者早就揭穿一切了。因为,她第三次出现在你眼前,你没有马上拆穿她,她不是早就达到开玩笑的目的了吗?何必再继续遮掩以往的行为,而兢兢业业的去保持和你来往呢?”

    俞慕槐愣住了,怔怔的望着慕枫,他忽然发现这个妹妹的话也颇有几分道理。回忆和杨羽裳的交往,回忆她的言行,尤其,回忆到那凌晨时分的拥吻,和她那一瞬间对他的泪眼凝注,那却不是伪装得出来的呵!

    “再说,”慕枫又说了下去。“假若她不是真心爱你,那天早上,她干嘛发那幺大脾气呢?只因为她太认真,她才会气得发狂呀。哥哥,你想想吧,你是当局者迷,我是旁观者清,我告诉你,杨羽裳根本不爱欧世澈,她爱的是你。”

    俞慕槐重重的抽着烟,再重重的喷着烟雾,他的眼睛沉思的看着那向四处扩散的青烟。

    “假若你根本不爱杨羽裳,只是为了报复她而接近她,我今天就什幺话都不说了,反正你已经达到了目的,你报复到她了,报复得很成功,我从没看到杨羽裳像现在这样痛苦过,一个多月来,她瘦得已不成人样了。”

    俞慕槐惊跳起来,烟蒂上的烟灰因震动而落到衣襟上,他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慕枫。

    “而且,我必须提醒你,”慕枫深深的望着哥哥。“如果杨羽裳没有爱上你的话,你的报复也就完全不能收效了,你想想清楚吧!去报复一个真心爱你的女孩子,你的残忍赛过了她的淘气,哥哥,不是我偏袒杨羽裳,你实在做得太过分了。”俞慕槐咬住了烟头,咬得那样紧,那烟头上的滤嘴都被他咬烂了。

    “哥哥!”慕枫俯过去,一把握住了俞慕槐的手,诚恳而真挚的喊:“假若你爱她,别毁了她吧,哥哥!别把她逼到欧世澈怀里去。你所要做的,只是拋开你的自尊,去向她坦白你的感情!去告诉她吧!哥哥,别这样任性,别这样要强,去告诉她吧!”

    俞慕槐抬起眼睛来,苦恼的看看慕枫。

    “我要说的话都说了,我也不再多嘴了,”慕枫站了起来。

    “去也在你,不去也在你,我只能再告诉你一点情报,要去的话早些去吧,再迟疑就来不及了。那欧家已正式去向杨家求了婚。欧世澈知道杨羽裳是变化多端的,他想打铁趁热,尽早结了婚以防夜长梦多呢!”

    俞慕槐愣愣的坐着。

    “别因一时的意气,葬送一生的幸福吧!”

    慕枫再拋下了一句话,就转过身子,自管自的走出了俞慕槐的房间。

    俞慕槐望着那房门阖拢了,他取出了嘴里的烟头,丢在烟灰缸里。他就这样呆呆的坐在那儿,一直坐了好几小时。夜慢慢的滑过去了,黎明染亮了玻璃窗,远处的鸡啼,啼走了最后的夜色。他用手支着头,呆愣愣的望着窗外那些树木,由朦胧而转为清晰。他的心境也在转变着,由晦暗转为模糊,由模糊转为朦胧,由朦胧转为清晰。当太阳从东方射出第一道光线时,他心底也闪出了第一道阳光。从椅子里跳了起来,他全心灵、全意识、全感情都在呼唤着一个名字:杨羽裳!

    他心底的云翳在一剎那间散清了,他迷糊的头脑在一剎那间清明了!他忽然觉得浑身都充满了力量,满心都弥漫着喜悦,一种崭新的、欣喜欲狂的感觉在他血液中奔窜、流荡、冲激,他突然想欢跃,想奔腾,想高歌了!

    没有时间可耽误,没有耐心再等待,他迫不及待的冲出了房门,冲过了客厅。俞太太叫着说:“这幺早就要出去吗?你还没吃早饭呢!”

    “不吃了,对不起!”他叫着,对母亲拋下一个孩子气的笑。俞太太呆住了,多久没看过他这样的笑容了,他浑身散发着多大的喜悦与精力呀!

    骑上了摩托车,飞驰过那清晨的街道。飞驰!飞驰!飞驰!他的心意在飞驰,他的灵魂在飞驰,他的感情也在飞驰!

    一直驰向了那杨家院落,一直飞向了那羽裳的身边,不再斗气了,羽裳!不再倔强了,羽裳!不再演戏了,羽裳!我将托出心灵最深处的言语,我将作最坦白与无私的招供,我将跪在你膝下,忏悔那可恶的既往!我将抹煞那男性的自尊,说出那早该说出的话:我爱你!我要你!不是玩笑,不是台词,而是最最认真的告白!呵,羽裳!羽裳!羽裳!我是多大的傻瓜,白白耽误了大好的时光,我是多大的笨蛋,竟让我们彼此,受这幺多痛苦与多余的折磨!噢,羽裳!羽裳!羽裳!

    停在杨家的门前,没命价的按着门铃,他的心跳得比那急促的门铃声更响。来吧,羽裳!只要几分钟,我可以解释清楚一切,只要几分钟,我可以改变我们整个的命运!呵,想想看!在轮渡上的海鸥,在夜总会里的叶馨,天!这折磨人的小东西哪!他更急促的按着门铃,我不再怪你了,羽裳,不再怪你的天真,不再怪你的淘气,不再怪你的调皮及捉弄,呵,如果没有你的调皮与捉弄,我又怎能认识你?!你原是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小怪物呀!就因为你是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小怪物,我才会这样深深的陷进去,这样的对你丢不开,又拋不掉呀!

    大门蓦然的拉开了,他对那惊讶的秀枝咧嘴一笑,就推着车子直冲了进去,一面兴冲冲的问:“小姐在吗?”

    “在,在,在。”秀枝一叠连声的说。

    他把车子停妥。陡然间,他呆了呆,触目所及,他看到另一辆摩托车,一百五十CC的光阳!他以为自己来得很早,谁知道竟有人比他更早!低下头,他看看手表,才八点三十分!

    像是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他有些昏乱,更有些迷糊,怔忡的走进客厅,迎面就是那个漂亮的、清秀的、文质彬彬的面孔──欧世澈!

    两个男人都呆了呆,两张脸孔都有一剎那的惊愕与紧张,接着,那欧世澈立即恢复了自然,而且堆上了满脸的笑,对俞慕槐伸出手去:“啊,真没料到,是慕槐兄,好久不见了,近来好吗?常听令妹谈到你!你是我们大家心目里的英雄呢!你采访的那些新闻,真棒!也只有你那幺敢说话,不怕得罪人!”他一连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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