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瑶文集-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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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娴还没听完,就激动的喊了出来:
“什么叫做他暂时不能回家?为什么不能回家?”她紧盯着阿超,哑声的问:“你们是不是打伤了云翔?闯下了大祸,所以不敢回家?”
阿超瞪大眼睛,又惊又怒。
“什么?我们打伤他?我们还来不及打呢……”他蓦然住口,狐疑的看梦娴:“他又恶人先告状,是不是?他说我们打他了?他怎么说的?”
齐妈在一边,插口说:
“我们不知道他怎么说的,也没有人跟我们说什么!下午,二少爷被担架抬回家,浑身包得像个粽子一样,好像伤得好严重,纪总管、天尧、天虹、老爷、慧姨娘……都急得快发疯了,可是,怎么受伤的,大家都好神秘,传来传去,就没有人能证实什么……你和大少爷又一直没出现,老爷晚饭也没吃,看我们的脸色怪怪的,所以,我们就猜,会不会是你们两个打他了?”
“是你?对不对?是你在报仇吗?”梦娴盯着他。
阿超惊愕极了,看看齐妈,又看看梦娴,不敢相信。
“他受了重伤?怎么会受了重伤?太奇怪了!”
“那么,不是你们闯的祸了!”梦娴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你们打的,我就安心了!”
阿超疑虑重重,但是,也没有时间多问。
“太太!大少爷要我告诉你,等他忙完了,他就会回来!要你千万不要担心!”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呢?大家都神神秘秘的,把我搅得糊里糊涂。他在忙什么?你为什么不坦白告诉我呢!”
阿超有口难言,闪避的说:
“大少爷说,等他回来的时候,他会跟你说的!反正,你别担心,他没有打二少爷,他的身体也很好,没被打,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一时之间,无法脱身!”
“跟雨凤有关吗?”梦娴追问,一肚子疑惑。
“好像……有关。”他支支吾吾。
“什么叫好像有关?你到底要不要说?”
“我不能说!”
梦娴看了他好一会儿,打开抽屉,拿了一个钱袋,塞进他手里:
“带点钱给他!既然暂时不能回家,一定会需要钱用!你还要拿什么吗?”
“是!我还要帮大少爷拿一点换洗衣服!要把家里的马车驾走,还有,齐妈,库房里还有没有当归人参红枣什么的?”
梦娴惊跳起来:
“谁生病了?你还说他没事……”
阿超无奈,叹口气:
“是雨凤姑娘!”
“雨凤?不是昨天还好好的吗?”梦娴一呆。
“昨天好,今天就不好……可能是人累了,吃住的条件太差了,大少爷在忙着给他们搬个家!就是这样!”
梦娴看阿超,见他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想想云翔受伤的情形,实在有些心惊肉跳。但是,她知道阿超的忠实,如果云飞不让他说,就不用问了。
“齐妈,你快去给他准备!既然要搬家,家里要用的东西,锅碗瓢盆,清洁用具,都给他们准备一套!”
这时,老罗匆匆的奔来:
“阿超!老爷要你去书房,有话跟你说!”
阿超一震。梦娴、齐妈双双变色,不禁更加惊疑。
阿超来到书房,只见祖望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烦躁不安。阿超不知道他要说什么,可是,感觉到他有种阴郁和愤怒,就直挺挺的站在房里,等待着。
祖望一个站定,抬头问:
“云飞在那里?”
阿超僵硬的回答:
“他心情不好,不想回家。可能又犯了老毛病,不愿意家里的人知道他在那里,刚刚太太问了半天,我也没说。我想,现在最好不要去烦他,过个两三天,他就会回来了!”
祖望听了,反而松了一口气,低头沈思,片刻不语。
阿超满腹疑惑,又不能问。祖望沈思了好一会儿,抬起头来:
“他心情不好,不想回家?也罢,就让他在外面多待几天吧!你们做了些什么,我现在都不问,发生过什么,有什么不愉快,我都不想追究!你告诉他,等他忙完了,我再跟他好好谈!既然他在外面,你就别在这儿耽搁了,最好快点去陪着他!”
“是。那我去了!”阿超意外极了。
“等一下!”
祖望开抽屉,拿出一叠钞票。
“这个带给他!他身边大概没什么现款。”
阿超更加意外,收下了。
祖望突然觉得乏力极了,心里壅塞着着悲哀。还想说什么,心里太难过了,说不出口,化为一声叹息,把头转开去:
“那么,你去吧!好好照顾他!”
阿超带着一肚子的困惑,出门去了。
房门一关,祖望就倒进椅子里。
“怎么会弄成这样呢?连一个阿超回来,都会让我心惊肉跳,就怕他去杀害云翔!一个家,怎么会弄得这么你死我活,誓不两立呢?难道,两个儿子中,我真的只能留一个吗?世间,怎么会有如此残忍的事呢?”
绝望的情绪,从他心底升起,迅速的扩散到他的四肢百骸。
“经过就是这样,怪极了!你看,会不会雨凤姑娘那几刀刺得很深,像上次捅你一样?我给他头上的那一棍可能不轻,但是,并没有让他倒下呀!难道他离开了萧家,还有别人教训了他不成?总之,全家都怪怪的,看到我就紧紧张张的,连老爷都是这样!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你看,这之中会不会有诈?”
云飞沈思,困惑极了。
“确实很奇怪,尤其是我爹,没有大叫大骂的要我马上回家,还要你带钱给我,实在太希奇了!”他摇摇头:“不过,说实话,我现在根本没有情绪去分析这些,去想这些!”
阿超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雨凤:
“有没有吃药呢?有没有吃一点东西呢?”
云飞痛楚的摇了摇头,已经心力交瘁。
“那雨鹃呢?”
“不知道有没有吃。我要她带小三小四小五去那间休息。我看,她也不大好。”
“那我看她去!”
云飞点点头。阿超就急急忙忙的去了。
雨凤忽然从梦中惊醒,大叫:
“救命啊……啊……”
云飞扑到床边,一把抱住她,把她的头紧紧的揽在怀中。急喊:
“我在!我在!我一步也没离开你!别怕,你有我,有我啊!”
她睁眼看了看,又乏力的闭上了,满头冷汗。云飞低头看她,心痛已极:
“雨凤啊雨凤,我要怎样才能治好你的创伤?到了这种时候,我才知道我是多么无能,又多么无助!你像一只受伤的蜗牛,躲进自己的壳里,却治不好自己的伤口!而我,眼睁睁看着你缩进壳里,却无法把你从壳里拖出来,也无法帮你上药!我已经束手无策了!你帮帮我吧!好不好?好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不断的拭着她额上的汗。
她偎在他怀中,瘦弱,苍白,而瑟缩。
他吻着她的发丝,心中,是天崩地裂般的痛。
第二天,一清早就开始下雨。云飞和阿超,不想再在那个冷冷清清的客栈里停留,虽然下雨,仍然带着萧家五个,搬进了塘口的新家。
大雨一直哗啦啦的倾盆而下。马车在大雨中驶进庭院。
阿超撑着伞,跳下驾驶座,打开车门。嚷着:
“大少爷,赶快抱她进去,别淋湿了!”
云飞抱着雨凤下车,阿超撑伞,匆匆忙忙奔进室内。
雨鹃带着小三小四小五纷纷跳下车,冒雨奔进大厅。雨鹃放眼一看,大厅中,陈设着红木家具,颇有气势。窗格都是刻花的,显示着原来主人的身份。只是,房子空荡荡,显得有些寂寞。四个姐弟的心都在雨凤身上,没有情绪细看。
“我来带路!”阿超说:“我已经把你们大家的棉被衣服都搬来了,这儿有七八间卧房,我暂时把雨凤姑娘的卧室安排在这边!”
云飞抱着仍然昏昏沉沉的雨凤,跟着阿超,往卧室走去。几个弟妹,全都跟了进来。
卧室非常雅致简单。有张雕花的床,垂着白色的帐幔。有梳妆台,有小书桌。
云飞把雨凤放上床。雨鹃、小三、小四、小五都围过来。小五伸手拉着雨风的衣袖,有些兴奋的喊着:
“大姐,你看,我们搬家啦,好漂亮的房间!还有小花园呢!”
雨凤睁开眼睛,看看小五。
大家看到雨凤睁开眼帘,就兴奋起来,雨鹃急切的问:
“雨凤!你醒了吗?要不要吃什么?现在有厨房了,我马上给你去做!”
“大姐,你要不要起来走一走?看看我们的新房子?”小三问。
“大姐!醒过来,不要再睡了!”小四嚷。
“雨凤!雨凤!你怎样?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吗?”云飞喊。
大家同时呼唤,七嘴八舌,声音交叠的响着。雨凤的眼光扫过众人,却视若无睹,眼光移向窗子。
※※※
雨哗啦啦的从窗檐往下滴落。雨凤看了一会儿,眼睛又闭上了。
大家失望极了。难过极了,云飞叹了一口气,看阿超:
“我陪着她,你带他们大家去看房间,该买什么东西,缺什么东西,就去办。最主要的,是赶快把药再熬起来,煮点稀饭什么的,万一她饿了,有点东西可吃!”
“我也这么想!”阿超回头喊:“雨鹃,我们先去厨房看看吧!最起码烧壶开水,泡壶茶!我们大家,自从昨天起,就没吃过什么东西,这样也不成,必须弄点东西吃!把每个人都饿坏了,累垮了,对雨凤一点帮助都没有!”
“我去烧开水!”小三说。
“我来找茶叶!”小五说。
阿超带着大家出去了。
房内,剩下云飞和雨凤。云飞拉开棉被,给她盖好。再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的床前。他就凝视着她,定定的拟视着她,心里一片悲凉:
“她就像我当初失去映华一样,把自己整个封闭起来了!经过这么多苦难的日子,她都熬了过来,但是,这个世界实在太丑陋太残酷,让她彻底绝望了!不止对人生绝望,也对我绝望了,要不然,她不会听不到我的呼唤,感觉不到我的心痛!她把这件事看得如此严重,真让人心碎。我有什么办法能让她了解,她的玉洁冰清,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污染!我有什么办法呢?”他想着,感到无助极了。
她的眼睛忽然睁开了。
他看到了,一阵震动,却不敢抱任何希望。小小声的呼唤着:
“雨凤?雨凤?”
她看了他一眼,被雨声吸引着,看向窗子。他顺着她的视线,也看看窗子。于是,她的嘴唇动了动,轻轻的吐出一个字:
“雨。”
他好激动,没听清楚,急忙仆伏着身子,眼光炙热而渴求的看着她。
“你说什么?再说!再说!我没听清楚,告诉我!什么?”
她又说了,哑哑的,轻轻的:
“雨。”
他听清楚了:
“雨?是啊!天在下雨!你想看雨?”
她轻轻点头。
他全心震动,整个人都亢奋了。急忙奔到窗前,把窗子整个打开。
她掀开棉被,想坐起来。
“你想起来?”他问。
他奔到床前,扶起她,她摸索着想下床。他用热烈的眸子,炙烈的看着她,拚命揣摩她的意思:
“你要看雨?你要到窗子前面去看雨?好好,我抱你过去,你太虚弱了,我抱你过去!”
她摇摇头,赤脚走下床,身子摇摇晃晃的。他慌忙扶住她,在巨大的惊喜和期待中,根本不敢去违拗她。她脚步蹒跚的往窗前走,他一步一搀扶。到了窗前,她站定了,看着窗外。
窗外,小小的庭院,小小的回廊,小小的花园,浴在一片雨雾中。
她定睛看了一会儿,缓缓的,清晰的,低声的说:
“爹说,我出生的时候,天下着大雨,所以我的名字叫“雨凤”。后来,妹妹弟弟,就都跟随了我的“雨”字,成为排名。”
她讲了这么一大串话,云飞欢喜得眼眶都湿了。他小心翼翼,不敢打断她的思绪,哑声的说:
“是吗?原来是这样。你喜欢雨?”
“爹说,“雨”是最乾净的水,因为它从天上来。可是,娘去世以后,他好伤心。他说,“雨”是老天为人们落泪,因为人间有太多的悲哀。”
“苍天有泪!”他低语,全心震撼。她不再说话,出神的看着窗外的雨,片刻无言。他出神的看着她,不敢惊扰。忽然,她一个转身,要奔出门去。由于软弱,差点摔倒。他急忙扶住她: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