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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8章

琼瑶文集-第11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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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很郑重的告诉鑫涛:

    “我要结婚了!”他看了我一眼,不信任的问:

    “你说什么?”“我要结婚了!”我重复了一遍。

    他盯着我,好像我在说蒙古话。

    “你要和谁结婚?”好半天,他才问。

    “汤。”我说。汤和我相识多年,他旅居美国,家世显赫,他本人温文尔雅,很书卷味。多年前,他就对我下过一番工夫,因为我刚离婚未久,情绪正纷乱,对他并未注意。这年,他又从美国回来,依然未婚。我的女友幼青最欣赏他,要为他介绍女朋友,我和幼青忙着给他做媒,他也满有兴趣的接受。三番两次,我和幼青陪着他见女友,他总要求我和他单独谈谈,谈清楚那位女友的身世和来龙去脉,谈着谈着,幼青不耐烦了,问:“汤!你到底在搞些什么?”

    “唉!”汤叹着气说:“你们介绍的人确实不错,可是,我爱红娘呀!”“汤!”幼青大叫:“我是有丈夫的,不跟你开玩笑!”

    “还有一位红娘呀!”汤说,微笑着,眼光深深的瞅着我。

    我心中蓦的一动。总是把身边的男士当成“过客”,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位动心。因为鑫涛早已把我系住。而这次,我正想抓住点新的机会,我正想了断鑫涛所有的念头,我正想给自己找个真正的归宿……汤的及时出现,让我似乎看到了一线曙光。于是,有两个星期,我避开鑫涛,和汤做进一步的交往,当汤离台前夕,他求婚,我考虑再三后,毅然答应了。只有这样,我可以把鑫涛还给他的妻子,退出这场残酷的游戏。

    所以,鑫涛对汤已经很熟悉,当我说出汤的名字时,他的脸色就顿时惨白起来。他死死的盯着我,说:

    “你不爱他。”“可以培养的。他幽默风趣有学问,正是我喜欢的典型。”

    “你离不开台湾。”“离得开的,我照样写作,你还是我的出版人。”

    “小庆不会接受他的!”

    “会的!他已经带小庆出去玩过,小庆个性温和,对谁都很亲近。”他跳了起来,把双手放在我的肩上。

    “你不可能这样对待我!”他大声喊。

    “可能的!”我安静的说:“我已经为你付出了许多岁月,离开你,我问心无愧!”他呆住了。怔怔的站在那儿,仔细的看我,越看他越慌,越看他越急,越看他越失去了信心。他一把握住了我,忽然就激动起来:“不行!你不可以和别人结婚!”“为什么不可以?”我问。

    “不行!你是这样一个不实际的女人,你这么任性又这么不理智。谁能了解你,像我了解你一样?谁能照顾你,像我照顾你一样?谁能欣赏你,像我欣赏你一样?不行,你跟任何人结婚,你都会枯萎!你还有好长一段人生,我绝不允许你枯萎!”“我枯萎不枯萎,是我的事,”我固执的说:“用不着你来管!”“那么,我呢?”他顿时失措起来。

    “你会很坚强的活下去!”我说,想起乌来山头的一幕,不禁不寒而栗。“答应我,你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不答应你!因为我答应不起!”他眼中蓦的涌上了泪。“全世界,我们一起走过,生和死,我们一起面对,事业上,我们相辅相成……现在,你要离我而去,你认为还能照样过日子吗?即使我答应你,也是一句谎言!现在,我只要想一想,你会和别人结婚的事实,我就心慌意乱了。如果你真去了,我不会自杀,因为那太没出息了!乌来山顶上的一幕,我答应过你,再不重犯!我会守我的诺言……但是,如果你真的舍我而去,我会万念俱灰,枯萎而死!”

    “胡说!”我说着,开始哭了起来。“你威胁我,这是卑鄙的!”“我不是威胁,我是说一件事实!既然你不相信,你就去吧!所有的后果,很快都会看到的!”

    我瞪着他,忽然相信了他说的每一句话。我看到一个枯萎的我,我也看到一个枯萎的他,我还看到这两个悲剧中的悲剧——他的妻儿和我的小庆——他们会跟着失去扶持,失去倚靠和爱,我顿时心中颤栗,额上冷汗涔涔了。

    “不要和别人结婚!”他恳求的说:“你已经等了我这么多年,请再给我几天,不要让我们全体都毁灭!我知道这些年来你所受的委屈,请相信我会一一补偿!请求你,不要贸然决定一切。汤是好人,但他不能给你幸福,只有我,才能给你幸福!”我抬起泪眼看他。我知道,我又完了!汤也完了!我像一只雁子,一只我自己小说中写过的雁子。我曾为那雁子写过一首歌,歌词是这样的:

    “雁儿在林梢,眼前白云飘,

    衔云衔不住,筑巢筑不了,

    雁儿不想飞,雁儿不想飞,

    白云深处多寂寥!雁儿在林梢,月光林中照,

    喜鹊与黄莺,都已睡着了,

    雁儿睡不着,雁儿睡不着,

    有梦无梦都草草!”

    这首歌,正是我当时的写照。其实,我这一生,在我的小说,我的歌中,都可以找到痕迹。我留下来了,没有飞走,守着我的树林,守着我残缺的梦。

    一九七六年,我想到欧洲去旅行,我一个人动身,想试试自己能不能“单飞”。到了香港,住在旅馆里,先办一些事情。住到第三天,鑫涛打了个长途电话给我:

    “我离婚了。”他淡淡的说。

    “哦?”我淡淡的答。心里却怦然一跳。

    “你一个人旅行,要处处小心,”他说:“要懂得照顾自己!”

    “我知道。”我说。“我这儿的事情忙得不得了……”

    “我知道!”我打断他。“放心吧!雁子是候鸟,飞去一定会飞回!”挂断了电话。第二天,我飞日本,要在日本停几天,再转往欧洲。飞机到了东京机场,我下机,出机场,鑫涛站在东京机场中等我。“让你‘单飞’,我还真不放心!”他微笑的说:“万一被只欧洲雁给诱拐了,我岂不是功亏一篑?”

    我们默默的站着,默默的注视着彼此,刹那间,两人眼中,都盈满了泪。

 第二十二章  幸福的“声音”

    一九七九年五月九日,我和鑫涛结婚了。第一个给我们祝福的人,是我的儿子小庆,他已经十八岁,是个身材颀长的青年了!我没有披婚纱,也没有穿礼服,只在胸襟上别了一朵兰花。我们没有举行任何仪式,只请了好友高文夫妇,在我们的结婚证书上盖了个章。再请了二十几位最好的朋友去餐厅吃饭,这些朋友,也是经常在我家畅谈终宵的人。大家一直到吃饭时,都不知道那天下午,我们才完成了结婚手续。吃到一半,有位朋友恍然大悟,跳起来说:

    “什么!这是结婚喜宴吗?太意外了!你们居然结婚了!”

    他奔出去,买了一大盆鲜花来,作为祝福。

    那晚,大家在我们家,仍然畅谈终宵,有位女士一向对我很佩服,这时对我大大摇头说:

    “我以为,一个像你这样的女人,是根本不会结婚的!连你都结婚了,我对‘现代女性’完全失望了!”

    “是啊!”另一位接口:“你从离婚到现在,十五年都过去了,你的日子不是挺潇洒的吗?为什么要用一张婚约,又把自己拘束起来?”“对啊!”再一个说:“你们两个‘单身贵族’,为什么不好好享受单身的自由和乐趣?怎么想到去结婚呢?”

    “说说看!你们到底为什么要结婚?”大家把我围起来“公审”。“你们享受爱情的浪漫,却不必负担婚姻的责任,不是很好吗?这么多年,你们不是这样过了吗?怎么忽然结起婚来?”哈哈。我这些朋友都是“怪胎”,一个比一个“新潮”,一个比一个“现代”。人家结婚,他们不道贺,反而提出“质询”。我想了半天,终于笑着说:

    “我并不像你们想像的那么自在潇洒,这么多年来,我是条飘荡的船,一直想找一个安全的港湾,好好的停泊下来。在基本上,我从没有反对过婚姻,我认为人与人之间,即使谈恋爱,也要负责任。不负责任的恋爱是逢场作戏,在生命里留下不很深的痕迹,两个人如果爱到想对彼此负责的时候,就该结婚了。尽管,婚姻很容易老化,很变易变调……但是,如果人连结婚的勇气都没有,就未免太可悲了。”我看着我的朋友们,觉得还应该补充一些,我又认真的说了几句:“我想,在我的身体和思想里,一直有两个不同的我。一个我充满了叛逆性,一个我充满了传统性。叛逆的那个我,热情奔放,浪漫幻想。传统的那个我,保守矜持,尊重礼教。今天的我,大概是传统的那个我吧!”“哦,才不!”朋友们大笑着说:“像你这种‘即兴’式的结婚,仍然相当‘反传统’!仍然相当‘浪漫’!仍然相当‘潇洒’!”“是吗?”我和鑫涛也大笑了。我说:“或者,我们就在‘传统’中,去找寻‘反传统’的‘浪漫’与‘潇洒’,让生活不会变得千篇一律!反正,人生没有十全十美的境界,每个人要过怎样的生活,只有自己去追寻,自己去定位!”

    是的,我和鑫涛,已经用了大半辈子的时间来“追寻”,总该给自己“定位”了!结婚第二年,我和鑫涛用我们所有的积蓄,买了一幢四层楼的花园洋房,这房子占地一百五十坪,有十几个房间,和大大的客厅,大大的地下室。我们给它取名叫“可园”。我们两个,都是从最贫穷的环境中挣扎出来的,都是从一无所有中白手起家。我们都经过人生的风浪,事业的挑战,感情的挣扎……我们也都不再年轻。当我们迁入可园,我们才终于有了属于我们两个的家。鑫涛完全照我的“梦想”,将可园重新装修。搬进去一个月后,我第一次在可园中记日记,写下了这么一段:

    从小,就喜欢看电影,喜欢看小说。每当电影小说里出现一幢大房子时,总引起我的惊叹!有时也会梦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大房子,有个属于自己的花园。或者,童年的苦难,在心中已深刻下太多痛苦的痕迹,成长的过程,又付出了太多的代价,总觉得这个梦太虚幻了,太遥远了,是永不可及,永不可得的……但是,今天,鑫涛和我完成了这个梦——我们的可园。

    可园,这不止是一幢房子,一个花园。更是我心灵休憩,不再流浪的保证。搬来一个月了,虽然在混乱的装修工程中,在人来人往的嘈杂里,在小庆将考大学的压力下……我仍然心怀欣喜。每晚,躲在鑫涛为我精心设计的卧室中,看电影的录影带,(录影带这项发明实在太伟大了,可以躲在卧室里看电影,真是奇妙!鑫涛这个爱电影如痴的人,怎能不看个够?可是,每次看到一半,他就睡着了!)鑫涛睡着后,我静静的躺着,听他的打呼声,听小雪球的鼾声,听录影机中播放的对白声,听窗外火车飞驰而过的辘辘声……这一切加起来的声音,十分“震耳”,我就对自己说:

    “这一切,就是‘幸福’的声音了!”

    是的,这幸福的声音,得来可真不容易!

    ——全书完——

    一九八九年二月十四日黄昏完稿于台北可园

    一九八九年五月十一日修正于长沙华天酒店

 后记

    真实人生中的我,就是这样的。

    回顾我的一生,我的所作所为,有对有错。我的遭遇和经历,有的是天意,有的是人为,不管怎样,都充满了戏剧化,使我至今深信,“人生如戏”。我生命里的每个人物,都有他们不同的个性,不同的背景,在我生命中,扮演不同的角色。我写这本书,不可避免的要写我生命里的人,我尽量求真,记载一些真正发生过的事。由于发生过的事实在太多太多,我必然作过删减和选择。我想说明的一点是,在我写的时候,我笔端心底,满溢着爱。但愿我生命中的每一个人:爱过我的,不再爱我的,关心过我的,不再关心我的,仍在我身边的,已远离我而去的……都能怀着一颗宽容的心,原谅我的“错”,包涵我的“真实”!

    关于此书中的人物,相信读者们有兴趣知道得更多,我把他们的现状,再一一简述如下:

    一、我的父亲,已从教育界退休。年虽八十,身体还很健康。母亲身体却不太好,常常出入医院,要强好胜的个性依然不改。去年,他们搬离北投,迁入我给他们买的新居之中。新居坐落于台北东区,在一栋十四层楼的大厦里。这样,我和两个弟弟都可以就近照应他们。因母亲多病,不良于行,我们为他们请了护士和女佣,二十四小时,终日照顾着。

    二、麒麟在美国获得硕士学位,曾留在美国八年,当工程师。然后回台湾发展,弃学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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