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汝珍-镜花缘-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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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旨,与重题面迥隔霄壤,是又次之。近日还有一种数典的,终日拿著类书查出许多,谁知贴出面糊未干,早已风卷残云,顷刻罄净,这就是三等货了。〃
余丽蓉道:〃我出日旁加个火字,打《易经》两句。〃绿云道:〃此字莫非杜撰么?〃哀萃芳道:〃这个炚字,音光,见字书,如何是杜撰。〃(此处差一段)字拆的生动,谁知这个昱字却用下上二字一拆,不但灵动可爱,并且天然生出一个其字,把那昱字挑的周身跳跃,若将炚字比较,可谓天上地下了。〃缁瑶钗道:〃春辉姐姐说国士无双有打何谓信的,我就出何谓信,打《论语》一句。〃香云道:〃瑶钗姐姐意思,我猜著了。他这何谓二字必是问我们猜谜的口气,诸位姐姐只在信字著想就有了。〃董花钿道:〃可是不失人,亦不失言?〃瑶钗道:〃正是。〃琼芝道:〃这个又是拆字格的别调。〃易紫菱道:〃我出个四字,打个药名。妹子不过出著顽,要问甚么格,我可不知。〃众人想了多时,都猜不出。潘丽春道:〃可是三七?〃紫菱道:〃妹子以为此谜做的过晦,即使姐姐精于歧黄,也恐难猜,谁知还是姐姐打著。〃柳瑞春道:〃我仿紫菱姐姐花样出个三字,打《孟子》二句。〃众人也猜不著。尹红萸道:〃可是二之中、四之下也?〃瑞春道:〃妹子这谜也恐过晦,不意却被姐姐猜著。〃叶琼芳道:〃这两个灯谜,我竟会意不来。〃春辉道:〃此格在广陵十二格之外。却是独出心裁,日后姐姐会意过来,才知其妙哩。〃
只见芸芝同著闵兰荪,每人身上穿著一件背心,远远走来。众人道:〃二位姐姐在何处顽的?为何穿了这件棉衣,不怕暖么?〃兰荪道:〃妹子刚才请教芸芝姐姐起课,就在芍药花旁,检个绝静地方,两人席地而坐,谈了许久,觉得冷些。〃褚月芳道:〃妹子从来不知做谜,今日也学个顽顽,不知可用得:布帛长短同,衣前后,左右手,空空如也,打一物。〃蒋丽辉道:〃我猜著了,就是兰荪姐姐所穿的背心。〃月芳笑道:〃我说不好,果然方才说出,就打著了。〃司徒妩儿道:〃月芳姐姐所出之谜,是对景挂画;妹子也学一个:席地谈天,打《孟子》一句。〃芸芝道:〃我倒来的凑巧,可是位卑而言高?〃妩儿道:〃我这个也是面糊未干的。〃谭蕙芳道:〃你看兰荪姐姐刚才席地而坐,把鞋子都沾上灰尘,芸芝姐姐鞋子却是干净的;我也学个即景罢,就是步尘无迹,打《孟子》一句。〃吕瑞蓂道:〃可是行之而不著焉?〃蕙芳道:〃这个打的更快。我们即景都不好,怎么才说出就打去呢?〃兰言道:〃姐姐!不是这样讲。大凡做谜,自应贴切为主,因其贴切,所以易打。就如清潭月影,遥遥相映,谁人不见?若说易猜不为好谜,难道那凌霄花还不是绝妙的,又何尝见其难打?古来如黄绢幼妇外孙齑日,至今传为美谈,也不过取其显豁。〃春辉道:〃那难猜的,不是失之浮泛,就是过于晦暗。即如此刻有人脚指暗动,此惟自己明白,别人何得而知。所以灯谜不显豁、不贴切的,谓之脚指动最妙。〃玉芝道:〃狠好!更闹的别致!放著灯谜不打,又讲到脚指头了!姐姐!你索性把鞋脱去,给我看看,到底是怎样动法?〃春辉道:〃妹妹真个要看?这有何难,我已做个样子你看。〃一面说著,把玉芝拉住,将他手指拿著朝上一伸,又朝下一曲道:〃你看:就是这个动法!〃玉芝哀告道:〃好姐姐!松下罢,不敢乱说!〃春辉把手放开。玉芝抽了回来,望著手道:〃好好一个无名指,被他弄的屈而不伸了。〃
紫芝道:〃你们再打这个灯谜,我才做的,如有人打著,就以丽娟姐姐画的这把扇子为赠。叫做嫁个丈夫是乌龟。〃兰芝道:〃大家好好猜谜,何苦你又瞎吵!〃紫芝道:〃我原是出谜,怎么说我瞎吵!少刻有人打了,你才知做的好哩。〃题花道:〃咪妹这谜,果然有趣,实在妙极!〃紫芝望著兰芝道:〃姐姐!如何?这难道是我自己赞的? 〃 因向题花道:〃姐姐既猜著,何不说出呢?〃题花道:〃正是,闹了半日,我还未曾请教:毕竟打的是甚么?〃紫芝道:〃呸!我倒忘了!真闹糊涂了!打《论语》一句,姐姐请猜罢。〃题花道:〃好啊!有个《论语》,倒底好捉摸些;不然,虽说打的总在天地以内,究竟散漫些。〃紫芝道:〃你还是谈天,还是打谜?〃题花道:〃我天也要谈,谜也要打。你不信,且把你这透新鲜的先打了,可是适蔡?〃紫芝道:〃你真是我亲姐姐,对我心路!〃题花把扇子夺过道:〃我出个北方谜儿你们猜:使女择焉,打《孟子》一句。〃紫芝道:〃春辉姐姐:你看妹子这谜做的怎样?你们也没说好的,也没说坏的,我倒白送了一把扇子。〃春辉道:〃我倒有评论哩,你看可能插进嘴去?题花妹妹刚打著了,又是一句《左传》;他刚说完,你又接上。〃春辉说著,不觉掩口笑道:〃这题花妹妹真要疯了,你这使女择焉,可是决汝……〃话未说完,又笑个不了,〃……可是汉哪?〃一面笑著,只说:〃该打!该打!疯了!疯了!〃
兰芝笑道:〃才唱了两出三花脸的戏,我们也好煞中台用些点心,歇歇再打罢。〃兰言道:〃如何又吃点心?莫非姐姐没备晚饭么!〃宝云道:〃我就借歇歇意思,出个斯已而已矣,打《孟子》一句。〃春辉道:〃闻得前日有个红旗报捷是宝云姐姐打的;但既会打那样好谜,为何今日却出这样灯谜?只怕善打不善做罢?〃吕尧蓂道:〃何以见得?〃春辉道:〃你只看这五字,可有一个实字?通身虚的,这也罢了,并且当中又加而字一转,却仍转到前头意思。你想:这部《孟子》可能找出一句来配他?〃田舜英道:〃我打可以止则止。〃宝云道:〃正是。〃春辉不觉鼓掌道:〃我只说这五个虚字,再没不犯题的句子去打他,谜知天然生出可以止则止五字来紧紧扣住,再移不到别处去。况区那个则字最是难以挑动,可以两字更难形容,他只用一个斯字,一个而字,就把可以则的行乐图画出,岂非传神之笔么!〃左融春道:〃天地一洪炉,打个县名。但这县名是古名,并非近时县名。〃章兰英道:〃可是大冶?〃融春道:〃正是。〃师兰言道:〃这个做的好,不是这个大字,也不能包括天地两字, 真是又显豁, 又贴切,又落落大方。〃亭亭道:〃我出橘逾淮北为枳,橘至江北为橙,打个州名。〃玉芝这:〃这两句:一是《周礼》,一是《淮南子》。今日题面齐整,以此为第一。〃吕祥蓂道:〃妹妹道此两句,以为还出他的娘家,殊不知《淮南子》这句还从《晏子春秋》而来。〃蔡兰芳道:〃据妹子看来:那部《晏子》 也未必就是周朝之书。 〃魏紫樱道:〃可是果化?〃亭亭道:〃正是。〃掌乘珠道:〃这个化字真做的神化。〃紫云道:〃既有那个渊博题面,自然该有这个绝精题里;不然,何以见其文心之巧。〃玉英道:〃我出个斗趣的:酒鬼,打《孟子》一句。〃玉蟾道:〃这个倒也有趣。〃邵红英道:〃我打下饮黄泉。〃玉英道:〃正是。〃兰言听了,把玉英、红英望了一望,叹息不止。
颜紫绡正要问他为何叹气,只见彩云同著林婉如、掌浦珠、董青钿远远走来。吕尧蓂道:〃四位姐姐却到何处顽去,脸上都是红红的?〃掌浦珠道:〃我们先在海棠社看花,后来四个人就在花下抛球,所以把脸都使红了。〃彩云道:〃告诉诸位姐姐:我们不但抛球,内中还带著飞个鞋儿顽顽哩。〃琼芝道:〃这是甚么讲究?〃彩云只是笑。 婉如指著青钿道: 〃你问青钿姐姐就知道了。〃青钡满面绯红道:〃诸位姐姐可莫笑。刚才彩云姐姐抛了一个丹凤朝阳式子,教妹子去接,偏偏离的远,够不著,一时急了,只得用脚去接,虽然踢起,谁知力太猛了,连球带鞋都一齐飞了。〃众人无不掩口而笑。紫芝道:〃这鞋飞在空中,倒可打个曲牌名。〃青钿道:〃好姐姐!亲姐姐!你莫骂我,快些告诉我打个甚么?〃紫芝道:〃你猜。〃青钿道:〃我猜不著。〃紫芝道:〃即猜不著,告诉你罢,这叫做……
……
第八十一回~八十五回
第八十一回 白囗亭董女谈诗 凝翠馆兰姑设宴
话说青钿道:我这飞鞋打个甚么?姐姐告诉我。紫芝道:只打四个字。青钿道:那四个字?紫芝道:叫做银汉浮槎。题花笑道:若这样说,青钿妹妹尊足倒是两位柁工了。众人听著,忍不住笑。
青钿呆了一呆,因向众人道:妹子说件奇事:一人饮食过于讲究,死后冥官罚他去变野狗嘴,教他不能吃好的。这人转世,在这狗嘴上真真熬的可怜。诸位姐姐,你想:变了狗嘴,已是难想好东西吃了,况且又是野狗嘴,每日在那野地吃的东西可想而知。好容易那狗才死了。这嘴来求冥官,不论罚变甚么都情愿,只求免了狗嘴。冥官道:也罢!这世罚你变个猴儿屁股去!小鬼道:禀爷爷:但凡变过狗嘴的再变别的,那臭味最是难改,除非用些仙草搽上方能改哩。冥官道:且变了再讲。不多时,小鬼带去,果然变了一个白猴儿屁股。冥官随命小鬼觅了一技灵芝在猴儿屁股上一阵乱揉,霎时就如胭脂一般。冥官道:他这屁股是用何物揉的? 为何都变紫了? 小鬼道:禀老爷:是用紫芝揉的。紫芝道:他要搽点青还更好哩。题花道:只怕还甜哩。
青钿道:诸位姐姐且住住笑,妹子还有一首诗念给诸位姐姐听。一人好做诗,做的又不佳。一日,因见群花齐放,偶题诗一首道:到处嫣红娇又丽,那枝开了这枝闭。写了两句,底下再做不出。忽一朋友走来,道:我替你续上罢。因提起笔来写了两句道: 此诗岂可算题花, 只当区区放个屁!掌红珠笑道:这两个笑话倒是极新鲜的,难为妹妹想的这样敏捷。颜紫绡道:这都从银汉浮槎两位柁工惹出来的。
紫芝道:青钿妹妹大约把花鞋弄臜,所以换了小缎靴了。我就出个穿缎靴,打《孟子》一句。素辉道:这个题画虽别致,但《孟子》何能有这凑巧句子来配他。 姜丽楼道:可是足以衣帛矣?紫芝道:然也。陶秀春道:这可谓异想天开了。题花把青钿袖子抓两抓道:你是穿缎靴,我是隔靴搔痒,也打《孟子》一句。掌红珠道:这个题面更奇。姚芷馨道:此谜难道又有好句子来配他?我真不信了。邺芳春道:可是不肤挠?题花道:如何不是!洛红蕖道:这两个灯谜,并那适蔡、决汝汉之类,真可令人解颐。紫芝道:题花姐姐把扇子还我罢。题花道:我再出个照妖镜,打《老子》一句,如打著,还你扇子。紫芝道:诸位姐姐莫猜,等我来。因想一想道:姐姐:我把你打著了,可是其中有精?彩云道:是甚么精?紫芝接过扇子道:大约不是芙蓉精,就是海棠怪,无非花儿朵儿作耗。廉锡枫道:我因玉英姐姐酒鬼二字也想了一谜,却是吃酒器具,叫过过山龙,打《尔雅》一句。阳墨香笑道:可是逆流而上?锦枫道:正是。
紫芝道:今日为何并无一个《两厢》灯谜?莫非都未看过此书么?题花道:正是。前者我从家乡来,偶于客店壁上看见几条《西厢》灯谜,还略略记得,待我写出请教。丫鬟送过笔砚,登时写了几个。众人围著观看,只见写着:厢,打《西厢》七字;亥,打《西厢》四字;花斗,打《西厢》十五字;甥馆,打《西厢》四字;连元,打《西厢》八字;秋江,打《西厢》五字;叹比干,打《西厢》八字;东西二京,打《西厢》三字;一鞭残照里,打《西厢》四字;偷香,打《孟子》三字;易子而教之打《孟子》四字。题花道:其余甚多,等我慢慢想起再写。吕祥蓂道:他以厢字打《西厢》倒也别致。红珠道:据我看来:这个厢字,若论拆字格,必是以目视床之意。钟绣田道:请教题花姐姐:那花斗二字,只怕妹子打著了。我记得《赖柬》有两句:金莲蹴损牡丹芽,玉簪儿抓住荼蘑架。不知可是?春辉道:这十五字个个跳跃而出,竟是花斗一副行乐图,如何不是!苏亚兰道:那一鞭残照里,可是马儿向西?众人齐声叫好。春辉道:这残照二字,把向西直托出来,意思又贴切,语句又天然,真是绝精好谜。我们倒要细细打他几条。燕紫琼道:我记得长亭关别有句眼看著衾儿枕儿,只怕那个厢字就打这句罢?春辉道:床上所设无非衾枕之类,又目视床,如何不是此句!姐姐真好心思!陈淑媛道:他那亥字,不知可是一时半刻?春辉道:姐姐是慧心人,真猜的不错。若以此谜格局而论,却是会意带破损。不但独出心裁,脱了旧套;并且斩钉截铁,字字雪亮,此等灯谜,可谓掷地有声了。施艳春道:那东西二京,打的必是古都都。题花道:这个灯谜我猜了多时,总未猜著,不想却被姐姐打著,真打的有趣!紫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