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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孟子旁通-第41章

小说: 孟子旁通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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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面称寡者,乃二十四。由此观之,非得失之策与,稍稍诛灭,灭亡无族之时,欲为监门闾里,安可得而有也哉。是故易传不云乎:‘居上位,未得其实,以喜其为名者,必以骄奢为行,据慢骄奢,则凶必从之。是故无其实而喜其名者削;无德而望其福者约;无功而受其禄者辱,祸必握。’故日‘矜功不立,虚愿不至。’此皆幸乐其名,而无其实德者也。

是以尧有九佐,舜有七友,禹有五丞,汤有三辅。自古及今,而能虚成名于天下者,无有。是以君王无差亟问,不愧下学。是故成其道德,而杨功名于后世者,尧舜禹汤周文王是也。故日‘无形者,形之君也;无端者,事之本也。’

夫上见其原,下通其流,至圣人明学,何不吉之有哉。老子曰:‘虽贵,必以贱为本;虽高,必以下为基。是以侯王称孤寡不毅,是其贱之本与。’

夫孤寡者,人之困贱下位也。而侯王以自谓,岂非下人而尊贵士与。夫尧传舜,舜传禹,周成王任周公旦,而世世称日明主,是以明乎士之贵也。”

宣王曰:“嗟乎!君子焉可侮哉,寡人自取病耳!及今闻君子之言,乃今闻细人之行,愿请受为弟子。且颜先生与寡人游,食必太守,出必乘车,妻子衣服丽都。”

颜(斤蜀)辞去曰:“夫玉生于山,制则破焉,非弗宝贵矣。然太璞不完。士生乎鄙野,推选则禄焉,非不专道也。然而形神不全。(斤蜀)愿得归,晚食以当向,安步以当车,无罪以当责,清静贞正以自虞。制言(命令)者王也,尽忠真言者(斤蜀)也,言要道已备矣,愿得赐归,安行而反臣之邑屋。”则再拜而辞去。

君子曰:“(斤蜀)知足矣,归真反璞,则终身不辱也。”

滑稽大师——淳于髡

另有淳于髡,完全不同于颜(斤蜀)的作风,他运用滑稽的高调,对了齐宣王爽朗的胃口。

他身为齐之赘婿,长不满六尺,而滑稽多辩,早为齐威王时代的左右宠臣。到了宣王时代,也同样受到重用。他是个有心人,也见过孟子。与孟子的对话,下文再谈。

有一次,在一天之内,他同时又推荐七个人,请齐宣王录用。宣王虽然觉得淳于髡太过份了,但辩论一番之后,还是照样任用不误。

淳于髡一日而见七士于宣王。

王曰:“子来,寡人闻之,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圣,若随踵而至也。今子一朝而见七士,则士不亦众乎?”

淳于髡曰:“不然,夫鸟同翼者而聚居,兽同足者而俱行,今求柴胡、桔梗(药名)于沮泽,则累世不得一焉。及之罩黍(山名)梁父(山名)之阴,则郗(仰也)车而载耳。夫物各有畴,今髡贤者之畴也。王求士于髡,譬若挹水于河,而取火于燧也。髡将复见之,岂特七士也。”

而且在军事方面,当大家说不进去话的时候,如果淳于髡来个猪狗的趣味性比喻,宣王就听进去,立刻放弃了原来的作战计划。

齐欲伐魏,淳于髡谓齐王曰:“韩子卢(韩国有黑大名卢)者,天下之疾犬也。

东郭髡(免名)者,海内之狡免也。韩子卢逐东郭逡,环山者三,腾山者五,兔极(疲倦)于前,犬废后,犬兔俱罢,各死其处。田父见之,无劳勤之苦,而擅其功。

今齐魏相持,以顿其兵,弊其众,臣恐强秦大楚承其后,有田父之功。”

齐王惧,谢将休士也。

又一次,齐宣王想征伐魏国,魏国派人暗中送礼给淳于髡,请他设法阻止。淳于髡公然贪墨,受了礼物。齐宣王有密报,也知道了这回事,但经他滑稽解说,又对了宣王的胃口,结果还是取消了作战计划。

齐俗伐魏,魏使人谓淳于髡曰:“齐欲伐魏,能解魏患,惟先生也。敝邑有宝壁二双,文马二驷,请致之先生。”淳于髡曰:“诺!”

入说齐王曰:“楚,齐之仇敌也;魏,齐之与国也。夫代与国,使仇敌制其余敝,名丑而实危,为王弗取也。”

齐王曰:“善!”乃不伐魏。

客谓齐王曰:“淳于髡言不伐魏者,受魏之壁马也。”

王以谓淳于髡曰:“闻先生受魏之壁马,有诸?”

曰:“有之。”

“然则先生之为寡人计之何如?”

淳于髡曰:“伐魏之事不便,魏虽刺髡,于王何益?若诚便,魏虽封髡,于王何损?且夫王无伐与国之诽,魏无见亡之危,百姓无被兵之患,髡有璧马之宝,于王何伤乎?”

  齐宣王开战国养士之风

《史记》在《田完敬仲世家》中,述说齐宣王好养士,就好像开了一个议院或参政院,也相当于现在的研究院。如云:

宣王喜文学游说之士,自如驺衍、淳于髡、田骄、接予、慎到、环渊之徒七十六人,皆赐列第,为上大夫,不治而议论,是以齐稷下学士复盛,且数百千人。

因此,促成相国孟尝君——田文跟着他学样,也喜好养士。甚至,孟尝君与齐宣王还争相养士,大家熟知的冯援弹铰,毛遂自荐,以及鸡鸣狗盗之徒等,统称他的门下,号称有食客三千之多。高明之士如鲁仲连,也是孟尝君的座上客。

由于齐宣王和孟尝君争相好客,而开创了战国时期的养士风气。此后,魏国有信陵君,赵国有平原君,楚国有春申君,都以好客养士号召,名动诸侯,而影响于国际之间。

不过,养士的风尚,除非有魏文侯、齐宣王、燕昭王的环境、器度与见识,或者还可以利多弊少。到了战国末期,自孟尝君、信陵君以后,其余大公子们的养士,利弊就很难说了。甚至可说弊多于利。人与人间的交情,主客之间的感情,不是基于利害关系的,实在不多。即如孟尝君晚年,被逐去齐,虽然经过冯讠爰设法,仕魏、居薛,如狡兔之有三窟,但后来他重返故国后,再也不能恢复昔日的风光。那些门客大都各奔前程,而孟尝君也由此勘破了人情世故。

孟尝君逐齐而复反,谭拾子迎之于境,谓孟尝君曰:“君得无有所怨齐士大夫。”

孟尝君曰:“有。”“君满意杀之乎?”孟尝君曰:、“然。”谭拾子曰:“事有必至,理有固然,君知之乎?”孟尝君曰:“不知。”

谭拾子曰:“事之必至者,死也;理之固然者,富贵则就之,贫贱则去之,此事之必至,理之固然者。请以市谕,市朝则满,夕则虚,非朝爱市而夕憎之也,求存故往,亡(通无)故去,愿君勿怨。”

孟尝君乃取所怨五百牒(书所怨之人)削去之,不敢以为言。孟尝君既反,因谢病,老于薛。

后来,赵国的大将廉颇,屈而再起,也曾有过孟尝君门下士同样翻版的情形。

特立独行于滔滔浊世的孟子

齐宣王时代,养士的风气是这样的盛行,而游说之士在齐国又这样的多,但总是仰承君王的鼻息,或者相公的喜怒,而取得个人的富贵功名,以至于谋生而已。

像我们的亚圣孟老夫子一样,特别受到齐宣王的重视而处处待之以礼,确是异乎寻常。无奈人情重利而轻高远,所以孟子教之以仁义之道,齐宣王不是不知道,实在是做不到。这也是孟子所说的“非不能也,是不为也”。

反过来说,孟子学孔子,毕竟成为千古歌颂的圣人,这也就是孟子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的行径。所以后来淳于髡替孟夫子难过,想要影响他改变作风。但孟子始终特立独行,不愿曲学阿世。所以《孟子》全书所说的,都是古今不移的大经大法,都是正面文章,他绝不肯说侧面的谀词。

像淳于髡,他便不同了。有一次,孟尝君的封邑薛国有难,齐宣王并不想出兵相救。结果,淳于髡一片滑稽说词,又打动了齐宣王救薛的心思了。

孟尝君在薛,荆人攻之,淳于髡为齐使于荆还,反过薛,而孟尝君令人礼貌而亲郊迎之。谓淳于髡曰:“荆人攻薛,夫子弗忧,文无以复侍矣。”淳于髡曰:

“敬闻命。”

至于齐,毕报。王曰:“何见于荆?”对曰:“荆甚固,而薛亦不量其力。”

王曰:“何谓也?”对曰:“薛不量其力,而为先王立清庙。荆固而攻之,清庙必危。故曰:薛不量力,而荆亦甚固。”

齐王和其颜色,曰:“讠喜,先君之庙在焉,疾兴兵救之。”颠蹶之请,望拜之谒,虽得则薄矣。善说者,陈其势,言其方,人之急也。若自在隘窘之中,岂用强力攻哉。

吏民千古两相妨

邹与鲁哄。穆公问曰:“吾有司死者三十三人,而民莫之死也。诛之,则不可胜诛;不诛,则疾视其长上之死而不救,如之何则可也?”

孟子对四:“凶年饥岁,君之民,老弱转乎沟壑,壮者散而之四方者,几千人矣。而君之仓禀实,府库充;有司莫以告。是上慢而残下也。曾子曰:‘戒之!戒之!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夫民今而后得反之也,君无光焉。君行仁政,斯民亲其上,死其长矣。”

  历史政治上的因果

这是孟子家乡的事,孟子是邹人,邹大约只有现代的一个小县那么大,姑且称他为一个国。其实邹和邾,也都属于鲁国的境内,用现代的观念来讲,相当于鲁国的一个独立市。

邹和鲁国,发生了权利上的争执,这是一次很大很激烈的冲突。邹穆公问孟子说,在这一次和鲁国的激烈冲突当中,我的高级干部死了三十三个人,而这些干部的属下和辖区的老百姓,没有一个肯为他们的长官效死。要是杀掉这些人吧,人数实在太多了,杀不胜杀。可是不杀罢,他们将来还是这样眼看着长官战死而不去援救,这样怎么行呢?真是杀也不好,不杀也不好,你看应该怎么办呢?

孟子说,在平时遇到水旱灾害,农产歉收的凶年,你的老百姓们没有饭吃。年纪大,身体弱的,饿死在路旁;年纪轻,身体健壮,走得动的,就离乡背井,向外逃生。在邹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逃亡的人,就高达几千人之多,占了你全部人口的很大比例。但是你政府的粮仓里面,多的是粮食,财库里的钱也很充裕,有足够的力量帮助这些老百姓。可是你的干部们,当时并没有把老百姓的痛苦情形告诉你,他们这样骄慢而不理政事,结果残害了多少老百姓的身家性命。孔子的学生曾子曾经说过,做事要特别小心谨慎,凡事是有因果报应的。怎么出去,就怎样回来;如何待人,人也将如何待你。所以在平时老百姓吃了他长官的亏。现在他们也就眼看着他们的长官受难,不出来救援了。这正是他们饥饿时,长官不救援他们的一种还报,你穆公还有什么好责怪埋怨的呢?如果从今以后,实行仁政,爱护老百姓,老百姓当然也就敬爱他们的长官,当长官有难的时候,他们当然就会拼死命去保护救助了。

这一段中,孟子所说的理论,是中国政治哲学的最高原则之一,也是政治领导人的最高领导原则。中国文化处处讲因果,这因果的观念并不是印度佛教传入中国以后,才开始确立,并普遍被社会应用在语言文字上。我们的《易经》老早就有这种思想,如“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至于孟子,这里所引用的“出乎尔者,反乎尔者也。”同样是因果报应的观念。

在政治上,我们看历史的演变,就是因果报应。我们如果从因果中去看历史,可以发现许多很奇妙的事情。就拿我们眼前可以看得见的历史现象来说,埃及的总统萨达特,很了不起。那天我打开电视,看见他突然冒险访问以色列的消息,就知道他一定有影响力。同时也预料到以色列的贝京,也一定会去埃及报聘,也可以说两个都是了不起的人物,将来对于中东地区的谋和,犹太与阿拉伯两个民族去嫌释怨,总会有帮助的。假定我们处身在一百年后,回过头来看这一段历史,这两人之间的一往一来情形,以及诚心谋和与否的因果报应,则是一件在因果律上,很有趣的,能证实的事情。

古今中外都逃不开这个因果律。我们中国的历史,每一朝代都是如此。怎么来的江山,也将怎么样的失去;怎么样取得的政权,也是怎么样的交出去。仔细研究外国的史实,又何尝逃过此一法则。

我们随手举一个例子,宋朝的皇帝赵匡胤,据说他自己并不想当皇帝,而是陈桥兵变,部下们硬把皇帝所穿的黄袍加在他的身上的。当时的皇帝,是后周的柴荣。

他在位时死了,儿子还小,只有六七岁,而赵匡胤是柴荣当时的殿前点检使,等于是宪兵总司令或首都卫戍司令等要职。就在陈桥兵变中,黄袍加身当了皇帝,所以到了元初,在宋朝垮了的时候,有人非常感慨地作了两首诗说:“记得陈桥兵变时,欺她寡妇与孤儿。谁知二百余年后,寡妇孤儿又被欺。”“卧榻而今又属谁?江南回首见征旗。路人遥指降王道,好似周家七岁儿。”

我们再看清朝,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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