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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大蛤蟆传奇-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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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家能给我洗几件衣服,洗好了送来给我,我可以让你坐我的火车头走。

这样做是违反公司规定的,不过在这种偏僻地方,我们并不认真。”当癞蛤蟆起劲地爬上火车头时,他已经转忧为喜。自然,他一生当中从来没有洗过一件衣服,即使想洗也不会洗,而且他也不打算去洗;可是他想:“等我安全回到癞蛤蟆庄园,又有了钱,有了放钱的口袋,我将送给这位火车司机足够的钱,让他去付大笔的洗衣费,这反正也一样,或者更加好。”

列车员扬扬他那面通知开车的旗子,火车司机拉响汽笛快活地回答它,火车就离开火车站了。等到速度加快,癞蛤蟆可以看到他两旁都是真正的田野、树木、一排排矮树、牛、马,它们在他身边飞驰过去,这时他心里想,每一分钟他都在更接近癞蛤蟆庄园和亲爱的朋友,钱将在他的口袋里亢当亢当响,他又可以在软绵绵的床上躺下来睡觉,吃到美昧可口的东西,朋友们听他讲述他的遇险经历和超人聪明时会称赞他和崇拜他,他于是开始又蹦又跳,大声断断续续地唱歌,使火车司机大为吃惊,他以前偶尔也遇到过一些洗衣妇,可是从来没有碰到过一个像这样的。

他们走了许多许多英里,癞蛤蟆已经在想着一到家要吃点什么,可他忽然注意到火车司机脸上带着迷惑的表情,倚在火车头边上拼命在谛听。

接着他看见他爬上煤堆,从火车顶上望出去;然后他下来对癞蛤蟆说:“奇怪极了,我们这辆火车是今夜这条线的末班车,然而我可以赌咒,我听到我们后面跟着一辆火车!”

癞蛤蟆马上停止他轻浮的滑稽动作。他一下子变得垂头丧气,脊椎骨下部连着腿的地方一阵隐痛,使他想要坐下来,尽力不去想种种可能发生的事。

这时候皓月当空,火车司机在煤堆上站稳了,从那上面可以看到后面铁路很远的地方。

他不久就叫起来:“我现在看清楚了!是一辆火车,走在我们这铁轨上,飞快地开过来!看来像在追赶我们!”

悲哀的癞蛤蟆蜷缩在煤灰里,怀着渺茫的希望拼命在想办法。

“他们快追上我们了!”火车司机叫道。“火车头上挤满了一大群最古怪的人!那些人像古代的狱卒,挥舞着戟;警察戴着头盔。挥舞着警棍;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戴着硬顶礼帽,即使离得这么远也能看出他们是便衣侦探,他们挥舞着手枪和木棍;所有的人挥舞着手里的东西,所有的人都叫着同一句话:‘停车,停车,停车!’”

这时候癞蛤蟆在煤块之间跪下来,举起他握紧的双手哀求,哭叫着说:“救救我吧,但求你救救我吧,亲爱的好心的火车司机先生,我对你坦白一切!我不是我看上去的那种普通洗衣妇!我没有孩子在等着我,不管是不懂事的或者什么的!我是一只癞蛤蟆——人人皆知、大名鼎鼎的癞蛤蟆先生,一个庄园主;我被我的敌人投入叫人恶心的地牢,我刚大胆而又聪明地逃了出来;万一那辆火车上的人重新捉住我,对我这只可怜、不幸、无辜的癞蛤蟆来说,又将是锁链、面包和水、干草和折磨了!”

火车司机低头狠狠地看着他说:“现在你告诉我真话,你为什么被投进监狱?”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怜的癞蛤蟆脸涨成猪肝色说,“一辆汽车的主人去吃中饭,我只是借他们的汽车用了一下,这时候他们根本不用汽车。我实在没有偷汽车的意思,可是人们——特别是官府——对这个无意的和高尚的行为却有这种过分的看法。”

火车司机严肃地说:“我怕你真是一只坏癞蛤蟆,按理我应该把你送交你得罪了的法院。不过你显然又苦恼又悲伤,因此我不抛弃你,一来我不喜欢汽车,二来我在自己的火车上不愿听警察指手画脚。看见一只动物眼泪汪汪,我总觉得难受和心软。所以,你快活起来吧,癞蛤蟆!我尽我的力做,我们还能胜过他们!”

他们堆起更多的煤,使劲地铲;炉子隆隆地响,火星飞溅,火车头又是跳又是摇晃,可是追赶他们的人还是慢慢地赶上来了。

火车司机叹了口气,用手里一把棉纱擦着脑门说:“我怕没有用了,癞蛤蟆。你看他们空车开得快,他们的火车头也更好。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办法,这要碰你唯一的运气了,因此我对你说的话,你要非常仔细地听着。我们前面不远有一条长隧道,过了隧道,铁路要经过一片很密的森林。好,过隧道时我开足马力,而别人穿过隧道自然是开得慢一点,以免出车祸。一过隧道我就关掉蒸汽,尽力刹车,这时候跳车比较安全,你必须马上跳下去,在他们穿过隧道出来看见你以前,你赶紧在森林里躲起来。这时我重新开足马力朝前奔,他们高兴的话可以追我,随便他们追多久,追多远。现在注意,准备好我一叫你就跳下去!”

他们堆起更多的煤,火车飞也似地钻进隧道,火车头向前直冲,轰轰隆隆地响,直到最后他们在隧道另一边冲出来,到了新鲜空气和平静月色当中,看到了铁路两边黑糊糊的救命森林。

司机关掉蒸汽,刹住车,癞蛤蟆下到踏级上,等火车慢到跟人走路的速度差不多时,只听司机一声大叫:“好,跳下去!”

癞蛤蟆往下一跳,滚下路基,站起来一点没有受伤,赶紧钻到森林,躲了起来。

他探头看出去,只见他那辆火车重新加快速度,在远处不见了。

这时从隧道里冲出那辆追赶的火车头,又是咆哮,又是拉汽笛,它上面那群衣服五颜六色的人挥动着他们手里各种各样的武器,哇哇大叫:“停车!停车!停车!”

等到他们过去,癞蛤蟆开怀大笑——自从被投入监狱以来,他还是第一次笑。

可是他很快就停止大笑,因为他一下想到,现在已经很晚,天又黑又冷,他却是在一个陌生的森林里,没有钱也吃不上晚饭,离开家和朋友仍旧很远;刚听过火车的隆隆声和格格声,这死一般的寂静叫人毛骨悚然。他不敢离开隐蔽着他的树木,因此往森林里钻,只想离开他身后的铁路越远越好。

在牢墙里囚禁了那么多个礼拜,他现在觉得森林又古怪又有敌意,他想它是要开他的玩笑。欧夜鹰响起它们机械的咕咕声,使他觉得森林里满是搜索他的狱卒,离他越来越近。一只猫头鹰无声无息地向他扑来,用它的翅膀扫了一下他的肩膀,使他吓得跳了起来,断定这是一只手;接着猫头鹰像飞蛾似地掠了过去,发出低沉的“呵!呵!呵!”笑声,癞蛤蟆觉得他无礼极了。

有一回他碰到一只狐狸。狐狸停下来,用一种嘲笑的眼光把他上下打量,说:“你好,洗衣妇!这个礼拜少了一只袜子和一个枕头套!小心点别再出这种事了!”接着狐狸窃笑着神气活现地走了。癞蛤蟆四下里看,想找块石头向狐狸扔过去,可是一块石头也没有找到,这件事比什么都使他气得厉害。

最后他又冷,又饿,又筋疲力尽,找到一个树洞躲了进去,在那里尽力用树枝和枯叶勉强给自己做了一个舒服的床铺,在上面美美地一觉睡到大天亮。 

。。!



第九章 流浪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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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鼠烦燥不安,他自己也说不准这是为什么。从各方面看,这时候还是盛夏的壮丽景色,虽然耕地上绿色已经让位给金黄色,虽然花揪果在发红,林子里东一撮西一撮黄褐色,然而光、热和色彩依然没有减少,根本没有正在消逝的一年会变冷的预兆。不过果园和矮树丛间一直听到的大合唱已经消失,只剩下几个还没有疲倦的歌手仍旧在随口唱他们黄昏的歌,而知更鸟又一次开始表现自己;总还是有一种变化和离别的感觉。杜鹃鸟自然早就不响;可是许多其他长羽毛的朋友,几个月来一直是这里熟悉的景物和它的居民的一部分,如今也不见了,鸟类像在一天天不停地少下去。河鼠向来观察着鸟类的一切动向,看到它们每天在南移,甚至夜里躺在床上时,也觉得他能听到着急的翅膀服从不可抗拒的召唤,飞过他头顶上的黑夜,发出拍击声和扇动声。

大自然这家大饭店跟其他大饭店一样有它的季节。随着客人们一个接一个收拾行李,付帐,离开,餐桌旁的椅子每顿饭都遗憾地减少一些;一套套房间锁上门,地毯卷起,服务员被辞退,这时候,要住到第二年饭店重新住满的包膳宿住客看着所有这些迁移和告别,对远行计划、路线和新居的热烈讨论,朋友的日益减少,免不了会受到影响。他们会变得坐立不安,心灰意冷,想要吵架。为什么要这样渴望变化呢?为什么不像我们那样安安静静地留在这里,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呢?你们不知道旺季过后的这家饭店的样子,不知道我们,我们这些留下来把整个有趣的一年从年初一看到年卅晚的人是多么其乐无穷啊。一点不错,毫无疑问,其他人总是这样回答:我们十分羡慕你们……下一年也许可以照办……可如今我们约定了……汽车已经在门口等着……我们得动身了!于是他们笑笑,点点头离开,我们想念他们,感到不高兴。河鼠是一种自给自足的动物,扎根在一处土地上,不管谁走了,他留下来;不过他还是忍不住要注意空中的动静,感觉到它对他心底里的一些影响。

所有这些迁移在继续,实在很难好好地定下心来。他离开水边,这条小溪流得慢了,变得浅了,上面满是又密又高的灯心草;他向田野走,穿过一两片看着已经焦干、灰土飞扬的牧场草地,钻进广阔的麦海,麦子黄澄澄,摆来摆去,喃喃响着,充满安静的微动和轻轻的细语。他经常喜欢上这儿来走走,穿过挺拔茁壮的麦秆林,在他头顶上,一路过去是它们自己的那个金色的天空——这个天空一直在跳动着,闪耀着,轻轻地诉说着,或者给经过的风吹得剧烈摇晃,摇晃一阵又欢笑着恢复原状。在这里他也有许多小朋友,他们本身就是一个完整的社会,过着充实和忙碌的生活,不过经常还有工夫跟他这位来访者谈两句,交换点消息。不过今天他们尽管十分客气,可是住在地里和麦秆丛里的田鼠看去都很忙。许多田鼠在忙着挖掘和开地道,其他的一小群一小群地聚在一起研究小房间的图样,要它们符合要求和结实,座落在仓库附近好方便一些。他们还有一些把满是灰尘的箱子和衣服篮子拉出来,其他一些已经把手伸到里面在装他们的东西;四面八方都是一堆堆一捆捆的小麦、燕麦、大麦、山毛棒坚果和其他坚果,堆放在那里准备好运走。

“河鼠老兄来了!”他们一看见他就叫起来。“过来帮帮忙吧,河鼠,别闲着站在那里!”

“你们在玩什么把戏?”河鼠严肃地说。“你们知道,还没到考虑过冬的时候,早着呢!”

“对,这个我们知道,”一只田鼠脸上带羞地说。“不过未雨绸缪总是不错的,对吗?趁那些可怕的机器在周围田野上嘎嘎嘎响起来以前,我们实在非把所有这些家具、行李和东西都运走不可;再说你也知道,如今好房子占得太快了,一迟你就只好什么房子也得住;而且要大忙一通才能搬到它们里面去。当然,我们也知道我们是早了,不过我们仅仅开个头。”

“噢,讨厌的开头,”河鼠说。“今天天气呱呱叫。来吧,来划划船,或者在矮树旁散散步,或者到林子里去野餐什么的。”

“这个嘛,我想今天不行,谢谢你,”那只田鼠赶紧回答。“也许改一天吧……等我们有更多的时间……”

河鼠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转身要走,给一个帽盘绊了一下,跌倒在地,说了声不体面的话。

“要是能更小心点,”一只田鼠十分生硬地说,“看好路,就不会跌伤自己……忘记自己了。小心地上的手提包,河鼠!你还是找个地方坐下吧。过一两个钟头我们就可能有点空来陪你了。”

“我想你们不会像你说的那样有‘空’的,快到圣诞节了,”河鼠生气地顶他说,动身走出了那块田地。

他有点垂头丧气地又回到他的河边——他那条忠实的、奔流不息的古老的河,它从来不会收拾行李离开,或者钻到洞里去过冬。

在河边的柳树上,他看到一只燕子蹲着。不久又来了第二只,接着又来了第三只;这几只燕子在他们的枝头上烦燥不安,认真地低声商量着。

“怎么,已经要走啦?”河鼠向他们走过去说。“急什么呀?我说这简直是可笑。”

“噢,我们还不走,如果你说的是这个意思的话,”第一只燕子说。“我们只是在做计划和安排事情。你知道,是先商量好——今年走哪条路线,在哪儿停下,等等。一半也是为着好玩!”

“好玩?”河鼠说。“也正是这一点我弄不懂。如果你们一定要离开这块可爱的地方、你们这些将要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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