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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九龙策系列 共9卷 作者:绿痕-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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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止不住的讶然尽现楚尚任的眼底,「怎麽会?您真有看仔细吗?」
    「无因无我之後,便是恩断义绝,恙这一字,即是此解。」
    心乱悠悠的楚婉有些明白。
    无因无我?是的,去掉了上头的因,和下头的我,这四字本就是恙字的本义,但恩断义绝将发生在谁的身上?是她和朵湛,还是她与他人?或者还是谁?她不知道。
    朵湛说过,她是株水中独绽的莲,她的天地就仅只是限於一池水而已,出现在她生命里的人寥寥无几,过眼的人,她记不住,也无意去记住,事实上,除了她全抛一片心的朵湛外,她不在乎也不惦念任何人,因此这来得突然的恐惧更是深深地笼住她,她无法想像,也不愿去想那情景将会发生在她与朵湛的身上。
    这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的,而它也不能发生,因为她一直都是缠绕在朵湛指间的菟丝,倘若失去了他的存在,那麽她已扎根的心将不知该再凭依何处,更不知还能再攀附於谁的臂弯。
    「那麽这门婚事……」心思杂乱的楚尚任,半信半疑之际,仍是不死心地想问到底。
    道人没回答他,调开了目光,两眼直视向楚婉,化去了刚强慑人的锐利,反以怜悯的眼神看向她,「你是水,他是火。原本你二人就该是殊途,何苦悖离本命强求呢?」
    「水?」她不明白。
    道人叹息地颔首,虽然她是个病苦的薄命红颜,却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祸水红颜,这样倾国的面容,即使再如何娇养深藏,终究也有见著天日的一天,若是让有心追逐占有的人,见著了她这般清新如朝露,却又能燃起争夺之火的容颜,即使此城不因她而倾,将为她遭受妒焰焚身的人恐将不少。
    偏偏,那名与她牵扯紧密得性命不离的男子,他的本身,就是一丛足以焚灭众生的烈焰。
    为何这两道不该在一块的平行线,却在老天的捉弄下纠缠在一起呢?是试炼吗?还是这本就是无法抵挡的命运?
    「因你,他将不再是他,若你执意跟随,那麽他将走回他原本该走的路途,再也不能阻止他杀戮的本心。」
    楚婉以袖掩著嘴,惶然地张大了难以置信的水眸。
    杀戮?这字眼怎可能存在朵湛的身上?
    他从来就不是个好战之人,也不该与慈悲之外的事物画上等号,她知道的,因为朵湛的心是一池平滑如琉璃的水,而她则依附於他的温柔,沉溺在他的柔情之中,像是涓涓细水般地流存在他这池能拥抱她的水里,他怎会有什麽杀戮的本心?而会使他改变的,为什麽又是她?
    脑际有些晕眩,怎麽也理不出个道理来,楚婉下意识地想否认这种会令她感到微微寒意的想法,但道人看向她的目光是那麽专注炯炯,那信誓旦旦的神情,又让她不知该怎麽去推翻。
    隐然间,背脊泛过一阵凉意,不由自主地窜上她的四肢百骸。
    但,若是……冥冥中真有定数呢?
    「爹,我有点不舒服……」她别开美眸,有些难受地轻喘。
    「快带她下去歇息。」见她黛眉紧紧深蹙,楚尚任忙叫自己的夫人扶她离开。
    倚靠在娘亲的臂膀里行走,厅堂外的阳光令她不适地合上眼,她不禁攀紧娘亲的手臂,想要藉此撑持著那无端来袭的心慌。
    「江湖术士之言,听听就罢了,你别当真。」像是看出了她的不安似的,在走向闺阁时楚夫人扶稳她,并软声地在她的耳边安慰。
    她抬起眼,「如果是真的呢?」
    「别多想了,不会有那种事的。」楚夫人边说边将她带进屋内扶她上榻躺下,「你累了,先睡一会吧,别把那些话放在心上。」她太明白那个外甥的性子了,不要说江湖术士之言不可听信,就连她也不信那个全心全意将女儿捧在手心上的外甥会有改变的一天。
    望著榻上层层飘吊於榻栏的纱帘,虽然娘亲的话是进了楚婉的耳底,稍微舒缓了她的情绪,但那道人的话,却像个烙印般抹不去,像是一团隐密被燃起的星火暂时被旁人熄去,正等待著另一次的燃起焚炙。
    ······························
    东风渐远,百花即将覆地的暮春里,襄王府里遍植的莲,等不及南风的扬起,已在水面铺漾成一片软绿鲜嫩的新叶,就连池水也都透著新绿的色泽,釉般的光彩在日影间四处浮射宛如一池明镜,将临池人儿清晰地映照出她苍白的容颜。
    坐在池旁的绿草上,楚婉倚著池栏,纤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点水面,看它漾出一圈又一圈逐渐扩大、又隐逝在水面的涟漪,而水回飘浮不定的新生莲叶,则像是她浮动不安的心。
    昨日返家後,她仅停留了一日,即使双亲一再留她多往数日,但想逃离不安的心情却频频催促著她,要她离开那会让她心生不宁的家,回到这总能让她走下心来的襄王府,可是纵使她已归来,她总觉得,她依然寻不到一份安定感。
    她曾想告诉自己,或许是这种总让她犯病的春日的缘故,才使得她心跳难安徽感不适,但在心底她明白,她不能否认那名道人的话语,的确是在她的心头幽微的深处造成了某种程度的影响。
    虽然她从不是个多愁善感之人,但她还是很在意,并不由自主地去联想。而她之所以会这麽在意,那是因她太过明白什麽叫等待,和什麽叫摧人肺腑,也因此,她甚怕去接受在等待後头所藏著的後果。
    订亲至今,她已等待成亲之日有五年之久,虽然芳心早有所托,朵湛也将重心全都放在她的身上,但随著朝夕相处感情一点一滴的加深,和一年一年的过去她的病况也没有较为改善的迹象,她愈来愈害怕,会不会她永远也等不到与他长相厮守的那一天?
    她是一片落叶,唯有在归根落定後,她才能有那份稳定的踏实感,不必担心她会有逐风远走的那一天。
    一只修长的手指轻抬起她的下颔,将她的面容微微勾向另一侧。
    楚婉将漫无目标的目光自水面拉回眼前,还没回过神,下一刻,她的身躯已被一双铁臂紧紧收拢,跌进一片比春风还要温暖的胸膛里。
    朵湛以指尖摩掌著她赛胜新雪的粉颊,指间的触感,虽是水嫩却有冷意,菱似的芳唇则是漾著淡淡的粉,少了往常的娇艳欲滴色泽,而那双总是水灵的吝眸,则盛载了不知名的愁。
    「又犯病了?」他不满地拧起剑眉,将似水揉成的她环抱靠坐在他的身上,感觉她一如往常地融合在他的怀里。
    她摇摇螓首,将贝耳贴在他的心口聆听他的心跳声,想藉著它来稳定自己的深恐流离失所的失去感。
    「是回府住不惯,还是他们没有仔细照顾你?」他不是早就交代过姨母他们要好好看著她吗?怎麽才去了一日,她又成了这副病恹恹的模样?
    「我没事。」楚婉乏力地挤出一朵笑,让自己凉凉的身子熨贴在他的身上。每回亲近他,她总觉得自己的身子与他相较之下冷得可以,让她忍不住伸出双臂拥抱他,盼能多汲取他的一点温暖。
    感觉到她的需索,朵湛仔细抱牢她後,伸手除去她发髻上的云批和望仙钿,和一些不必要的累赘装饰物,披泄著一头曳地的青丝,让她更能没有阻碍地偎向他的胸怀。
    望著怀中雪色的娇容,忧心紧悬在他的眼眉之间,像朵浓云,怎麽也驱不走。
    她的心疾虽不致命,但每回疼起来总是痛得销魂彻骨,尤其每年的春季更是她屡屡犯病的时节,每次犯病,总少不了得在病榻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即使他再如何聘请高明,再怎麽用珍贵的药材来为她调养,都不能止息她的病灾,只能眼睁睁的看她在榻上缠绵一个又一个的春日,不管他在佛前如何地为她祈求,却也还是渡不了她的苦也止不住她的痛。
    到底他该怎麽做,他才能够为她换来一个一展欢颜的春日?还是他做得根本就不够,所以她才注定要与烂漫美好的春光失之交臂?每当她因此而深深蹙眉时,他总恨不得能代她受,将那些病灾部承担下来,好换得她的一笑。
    她的笑靥是能倾城的,而她弱质纤纤却妩媚玲珑的身子,更像珍贵得犹如需捧在双掌上细心呵护的莲,风情和美丽在她的身上揉合成格外引人注目的吸引力,让人只消见过一眼,便再也挪不开眼眸,也离不开她。
    他的眼、他的心、他的足,在首次见著她时便全盘悖离了他的心神而去,像著了魔似地,固执的停伫在她的身上,强烈得无法阻止的占有欲和私心,在她秋水似的笑意下被她唤醒了,命他不断地催促自己,必须赶在他人发现这绝色的容颜之前有所行动,必须前去拥有。
    但欲望像深渊,愈是臣服在欲望之中,那深渊便愈无止境的沦陷,即使已有了实际上的获得,却又像绵绵不绝的好梦一场,仿佛只要他继续追寻,他便能再多汲取一点,再多获得她一些。
    是的,他要的还不够,即使她早已是他名义上的未婚妻,但在她身上,他总觉得要的永远都不够,还有更多无法止息的渴望深藏在他的心底尚未释放出,因为她就像是强劲无法甩脱自拔的麻药,令他日复一日的沉醉,只想蛮横地占据她的所有,渴望能守在她的身边再挖掘出她更多的无限风情,牢牢地将她擒获,不让别人也能拥有这人间绝有的瑰丽。
    「怎麽了?」朵湛低下头来,感觉她的环抱比往常来得紧促,像是不肯与他分离地紧密与他相偎。
    「我很不安。」楚婉不想掩饰她的恐惧感。
    「为什麽?」他的指尖穿梭在她如瀑的长发里,找著了她的纤颈,柔柔地按摩著它,希望她能放松下来。
    「关於我们的婚期……」她仰起小脸,欲言又止地望著他。
    听楚尚任说,他又将婚期往後延了,而这已经是第五度了,她开始担心,那场婚礼是否将遥遥无期,或者将永远都没有等到的那一日,从昨日之後,她忽然好希望婚礼能如期举行,别再衍生什麽变故,或许只要成了亲,那麽她的心也就能安定下来。
    「每年春日都是你犯病的时节,这阵子你身子太虚了,而成亲只会使你过度劳累,我之所以会再将它顺延一段时日,主要是想让你先养好身子。」本来他也是希望这次能够如期举行的,但看她前阵子犯病犯得苦,他就怎麽也舍不得在她未愈之时,用那极为累人的婚礼再来折磨她。
    「我们真的能成亲吗?」她幽幽地问,水眸里写满了没有把握。
    「当然。」他理所当然地笑了,笑意里,藏著等候多时的迫不及待。「这些年来,我一直等待的就是那一天。」
    佳期如梦,真会有那天的来临吗?她只怕,当他们终於盼到了时,红颜已老,他的心已变,而她更怕,红颜未老恩先……不,道人说的,是思断义绝。
    吵嚷扰人的人声划破池畔的宁静,也入侵了楚婉的思绪,她回过眸来,循音望向院外远处,对那些近来愈来愈常出现在襄王府外的人声有些皱眉。
    楚婉在他的怀中想起身,「外头那是……」她听得出来,是那些官员,是那些想将朵湛拉离此地好利用他的野心分子。
    「别理他们。」朵湛的大掌牢牢固定住她,将她压回怀里,并不打算去理会那些再度登门的扰人客。
    「他们还是不死心?」她轻扯著他衣襟,挥之不去的隐忧锁在她的眉心。
    他低声地保证,「我会让他们死心的。」或许再多让那些人吃几回闭门羹,他们就会打消念头了。
    「为什麽他们非要拉你进入庙堂?」她真的不懂,圣上所诞的皇子有那麽多,每个都深有才干,就唯有他远离政局核心,也从未展现过任何长才,可那些人为什麽还要找上他?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利用价值。」朵湛抚著她的发,慢条斯理地向她解释,「或许在他们眼底,只要能多个皇子站在他们那边,也就能为他们多出一股助力,也许这就是我唯一能够吸引他们的价值。」
    她却不采信他的话,抬起螓首,一瞬也不瞬地望著他。
    「你是不是藏著我什麽?」为了那些人,她已百思不解许多时日,这一次,她要找出困惑她的答案来。
    他挑挑眉,「藏?」
    她沁凉的纤指在他俊逸的面庞上游走,「有时,我会觉得我只看见了一部分的你,其他的部分我却看不见,而在那些我看不见的部分里,或许就藏著那些人极力想拉拢你入阁的原因。」
    「你多虑了。」他咧出一抹笑,拉来她的织指一一细吻。「我既无权也无势,也不像我的兄弟们个个都那麽天纵英才,我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小襄王。那些人要的只是我的名而已,在朝政上,我本身并没有任何实质的用处。」
    望著他亲吻的模样,楚婉很想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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