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 (曹雪芹)-第1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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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他们也搬够了。”凤姐道:“你藏起来,等我见他。若是小事罢了,若是大事,我自有话回他。”贾琏便躲入内套间去。这里凤姐命人带进小太监来,让他椅子上坐,吃了茶。因问何事。那小太监便说:“夏爷爷因今年偶见一所房子,如今竟短二百两银子,打发我来问舅『奶』『奶』家里,有现成的银子暂借一二百,过一两日就送过来。”凤姐儿听了,笑道:“什么是送过来!有的是银子,只管先兑了去。改日等我们短了,再借去也是一样。”小太监道:“夏爷爷还说了,上两回还有一千二百两银子没送来,等今年年底下,自然一齐都送过来。”凤姐笑道:“你夏爷爷好小器,这也值得提在心上!我说一句话,不怕他多心,若都这样记清了还我们,不知还了多少了。只怕没有;若有,只管拿去。”因叫旺儿媳『妇』来,出去不管那里,先支二百两银子来。旺儿媳『妇』会意,因笑道:“我才因别处支不动,才来和『奶』『奶』支的。”凤姐道:“你们只会里头来要钱,叫你们外头弄去就不能了。”说着,叫平儿:“把我那个金项圈拿出去,暂且押四百两银子。”平儿答应着,去了半日,果然拿了一个锦盒子来,里面两个锦袱包着。打开时,一个金累丝攒珠的,那珍珠都有莲子大小;一个点翠嵌宝石的:两个都与宫中之物不离上下。一时拿去,果然拿了四百两银子来。凤姐命与小太监打叠起一半来。那一半与了旺儿媳『妇』,命他拿去办八月中秋节。那小太监便告辞,凤姐命人替他拿着银子,送出大门去了。这里贾琏出来笑道:“这一起外崇何日是了!”凤姐笑道:“刚说着,就来了一股子。”贾琏道:“昨儿周太监来,张口一千两,我略应的慢了些,他就不自在。将来得罪人之处不少。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一面说,一面平儿伏侍凤姐另洗了面,更衣往贾母处去伺候晚饭。
这里贾琏出来,刚至外书房,忽见林之孝走来。贾琏因问何事。林之孝说道:“方才听得雨村降了,却不知因何事,只怕未必真。”贾琏道:“真不真,他那官儿也未必保得长。只怕将来有事,咱们宁可疏远着他好。”林之孝道:“何尝不是,只是一时难以疏远。如今东府大爷和他更好,老爷又喜欢他,时常来往,那个不知。”贾琏道:“横竖不和他谋事,也不相干。你去再打听真了,是为什么。”林之孝答应了,却不回身,坐在下面椅子上,且说些闲话。因又说起家道艰难,便趁势又说:“人口太重了。不如拣个空日,回明老太太老爷,把这些出过力的老家人,用不着的,开恩放几家出去,一则他们各有营运,二则家里一年也省些口粮月钱。再者里头的姑娘也太多。俗语说:‘一时比不得一时',如今说不得先时的例了,少不得大家委屈些,该使八个的使六个,该使四个的便使两个。若各房算起来,一年也可以省得许多月米月钱。况且里头的女孩子们一半都太大了,也该配人的配人。成了房,岂不又孳生出人来。”贾琏道:“我也这样想着。只是老爷才回家来,多少大事未回,那里议到这个上头。前儿官媒拿了个庚帖来求亲,太太还说老爷才来家,每日欢天喜地的说骨肉完聚,忽然就提起这事,恐老爷又伤心,所以且不叫提这事。”林之孝道:“这也是正理。太太想的周到。”贾琏道:“正是,提起这话,我想起一件事来。我们旺儿的小子,要说太太房里彩霞。他昨儿求我,我想什么大事,不管谁去说一声去。这会子有谁闲着,我打发个人去说一声,就说我的话。”林之孝听了,只得应着,半晌笑道:“依我说,二爷竟别管这件事。旺儿的那小儿子,虽然年轻,在外头吃酒赌钱,无所不至。虽说都是奴才们,到底是一辈子的事。彩霞那孩子这几年我虽没见,听得越发出挑的好了,何苦来白糟蹋一个人。”贾琏道:“他小儿子原会吃酒不成人!”林之孝冷笑道:“岂止吃酒赌钱,在外头无所不为。我们看他是『奶』『奶』的人,也只见一半不见一半罢了。”贾琏道:“我竟不知道这些事。既这样,那里还给他老婆;且给他一顿棍,锁起来,再问他老子娘。”林之孝笑道:“何必在这一时。〔即〕是错,也等他再生事,我们自然回爷处治。如今且恕他。”贾琏不语。一时,林之孝出去。晚间凤姐已命人唤了彩霞之母来说媒。彩霞之母满心纵不愿意,见凤姐亲自和他说,何等体面,便心不由意的满口应了出去。凤姐问贾琏可说了没有,贾琏因说:“我原要说的,打听得他小儿子大不成人,故还不曾说。若果然不成人,且管教他两日,再给他老婆不迟。”凤姐听说,便说:“你听见谁说他不成人?”贾琏道:“不过是家里的人,还有谁。”凤姐笑道:“我们王家的人,连我还不中你们的意,何况奴才呢!我才已和他娘说了,他娘已经欢天喜地应了,难道又叫进他来,不要了不成?”贾琏道:“既你说了,又何必退。明儿说给他老子,好生管他就是了。”这里说话不提。且说彩霞,因前日出去等父母择人,心中虽是与贾环有旧,尚未作准。今日又见旺儿每每来求亲,早闻得旺儿之子酗酒赌博,而且容貌丑陋,一技不知,自此心中越发懊恼。生恐旺儿仗凤姐之势,一时作成,终身为患,不免心中急躁。遂至晚间,悄命他妹子小霞进二门来找赵姨娘,问个端的。赵姨娘素日深与彩霞契合,巴不得与了贾环,方有个膀臂,不承望王夫人放了出去。每唆贾环去讨,一则贾环羞口难开,二则贾环也不大甚在意,——不过是个丫头,他去了将来自然还有,——遂迁延住不说,意思便丢开手。无奈赵姨娘又不舍,又见他妹子来问,是晚得空,便先求了贾政。贾政因说道:“且忙什么。等他们再念一二年书,再放人不迟。我已经看中了两个丫头,一个与宝玉,一个给环儿,只是年纪还小,又怕他们误了书,所以再等一二年。”赵姨娘道:“宝玉已有了二年了,老爷还不知道?”贾政听了,忙问道:“谁给的?”赵姨娘方欲说话,只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大家吃了一惊不小。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正文 第七十三回 痴丫头误拾绣春囊 懦小姐不问累金凤
话说那赵姨娘和贾政说话,忽听外面一声响,不知何物。忙问时,原来是外间窗屉不曾扣好,蹋了屈戌了吊下来。赵姨娘骂了丫头几句,自己带领丫鬟上好,方进来打发贾政安歇。不在话下。
却说怡红院中,宝玉正才睡下了,丫鬟们正欲各散安歇,忽听有人击院门。老婆子开了,见是赵姨娘房内的丫鬟,名唤小鹊的。问他什么事,小鹊不答,直往房内来找宝玉。只见宝玉才睡下,晴雯等犹在床边坐着,大家顽笑。见他来了,都问:“什么事?这时候又跑了来作什么?”小鹊笑向宝玉道:“我来告诉你一个信儿。方才我们『奶』『奶』这般如此在老爷前说了。你仔细明儿老爷问你话。”说着,回身就走。袭人欲留他吃茶,因怕关门,遂一直去了。这里宝玉听了这话,便如孙大圣听见了紧箍儿咒一般,登时四肢五内,一齐皆不自在起来。想来想去,别无他策,且理熟了书,预备明儿盘考。只书内不舛错,便有他事,也可搪塞一半。想罢,忙披衣起来要读书。心中又自后悔,这些日子只说不提了,偏又丢生,早知该天天好歹温习些的。如今打算打算,肚子内现可背诵的,不过只有“学庸”“二论”是带注背得出的。至上本孟子就有一半是夹生的,若平空提一句,断不能接背的;至“下孟”就有一大半了。算起五经来,因近来作诗,常把《诗经》读些,虽不甚精阐,还可塞责。别的虽不记得,素日贾政也幸未吩咐过读的,纵不知也还不妨。至于古文,这是那几年所读过的几篇,连左传、国策、公羊、谷梁、汉唐等文不过几十篇,这几年来竟未曾温得半篇片语,虽闲时也曾遍阅,不过一时之兴,随看随忘,未下苦功夫,如何记得。这是断难塞责的。更有时文八股一道,因平素深恶此道,原非圣贤之制撰,焉能阐发圣贤之微奥,不过作后人饵名钓禄之阶。虽贾政当日起身时选了百十篇命他读的,不过偶因见其中或一二股内,或承起之中,有做得或精致、或流『荡』、或游戏、或悲感,稍能动『性』者,偶一读之,不过供一时之兴趣,究竟何曾成篇潜心顽索。如今若温习这个,又恐明日盘诘那个;若温习那个,又恐盘驳这个。一夜之功,亦不能全然温习。因此,越添了焦躁。自己读书不致紧要,却带累着一房丫鬟们皆不能睡。袭人、麝月、晴雯等几个大的是不用说,在傍剪烛斟茶;那些小的都困眼朦胧,前仰后合起来。晴雯因骂道:“什么蹄子们!一个个黑日白夜挺尸挺不够,偶然一次睡迟了些,就装出这腔调来了。再这样,我拿针戳给你们两下子。”话犹未了,只听外间咕咚一声,急忙看时,原来是一个小丫头子坐着打盹,一头撞到壁上了。从梦中惊醒,恰正是晴雯说这话之时,他怔怔的只当是晴雯打了他一下,遂哭央说:“好姐姐,我再不敢了。”众人都发起笑来。宝玉忙劝道:“饶他去罢。原该叫他们都睡去才是。你们也该替换着睡去。”袭人忙道:“小祖宗,你只顾你的罢。通共这一夜的工夫,你把心暂且用在这几本书上,等过了这关,由你再张罗别的,也不算误了什么。”宝玉听他说的恳切,只得又读。读了没有几句,麝月又斟了一杯茶来润舌。宝玉接茶吃着,因见麝月只穿着短袄,解了裙子,宝玉道:“夜静了,冷,到底穿一件大衣裳才是。”麝月笑指着书道:“你暂且把我们忘了,心且略对着他些罢。”话犹未了,只听金星玻璃从后房门跑进来,口内喊说:“不好了,一个人从墙上跳下来了。”众人听说忙问在那里,即喝起人来各处寻找。晴雯因见宝玉读书苦恼,劳费一夜神思,明日也未必妥当,心下正要替宝玉想出一个主意来脱此难,正好忽逢此一惊,便生计向宝玉道:“趁这个机会,快装病,只说吓着了。”正中宝玉心怀,因而遂传起上夜人等来,打着灯笼,各处搜寻,并无踪迹,都说:“小姑娘们想是睡花了眼出去,风摇的树枝儿,错认了人。”晴雯便道:“别放狗屁!你们查的不严,怕得不是,还拿这话来支吾。才刚并不是一人见的,宝玉和我们出去有事,大家亲见的。如今宝玉吓的颜『色』都变了,满身发热,我如今还要上房里取安魂丸『药』去。太太问起来,是要回明白的。难道依你说就罢了不成!”众人听了,吓得不敢则声,只得又各处找。晴雯和玻璃二人果出去要『药』,故意闹的众人皆知宝玉吓着了。王夫人听了,忙命人来看视给『药』;又吩咐各上夜人仔细搜查;又一面叫查二门外邻园墙上夜的小厮们。于是园内灯笼火把,直闹了一夜。至五更天,就传管家男女,命仔细查一查,拷问内外上夜男女人等。
贾母闻知宝玉被吓,细问原由,不敢再隐,只得回明。贾母道:“我料到必有此事。如今各处上夜都不小心,还是小事,只怕他们就是贼,也未可知。”当下邢夫人并尤氏等都过来请安,凤姐李纨及姊妹等皆陪侍,听贾母如此说,都默无所答。独探春出位笑道:“近因凤姐姐身子不好,几日园内的人比先放肆了许多。先前不过是大家偷着一时半刻,或夜里坐更时,三四个人聚在一处,或掷骰,或斗牌,小小的顽意,不过为熬困。近来渐次放诞,竟开了赌局,甚至有头家局主,或三十吊、五十吊、三百吊的大输赢。半月前竟有争斗相打之事。”贾母听了忙说:“你既知道,为何不早回我们来?”探春道:“我因想着太太事多,且连日不自在,所以没回。只告诉了大嫂子和管事的人们,戒饬过几次,近日好些。”贾母忙道:“你姑娘家,如何知道这里头的利害。你自为耍钱常事,不过怕起争端;殊不知夜间既耍钱,就保不住不吃酒;既吃酒,就免不得门户任意开锁,或买东西,寻张不见李。其中夜静人稀,趁便藏贼引盗,何等事作不出来。况且园内你姊妹们起居所伴者皆系丫头媳『妇』们,贤愚混杂。贼盗事小,再有别事,倘略沾带些,关系不小。这事岂可轻恕。”探春听说,便默然归坐。凤姐虽未大愈,精神固比常稍减,今见贾母如此说,便忙道:“偏生我又病了。”遂回头命人速传林之孝家的等总理家事四个媳『妇』到来,当着贾母深说了一顿。贾母命即刻查了头家赌家来,有人出首者赏,隐情不告者罚。林之孝家的等见贾母动怒,谁敢徇私,忙至园内传齐人,一一盘查。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