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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小约翰-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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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这里!不是这里!”小鸟啾唧着。

“你想着什么,约翰?”荣儿问。

“你不知道什么缘故么,荣儿?你不知道在那里寻觅这个么?你不等候着金匙儿么?”

  

“不,不!告诉我,这是怎的?”

约翰叙述出他所知道的关于小书的事来。

“而且我存着匙儿;我想,你有着金箧。不是这样的么,小鸟儿?”

但那小鸟却装作似乎没有听到,这在嫩的碧绿的山毛榉树的枝柯里翩跹。

他们坐在一个冈坡上,这地方生长着幼小的山毛榉和枞树。一条绿色的道路斜引上去,他们便坐在这些的边缘,在沙冈上,在繁密的浓绿的莓苔上。他们可以从最小的树木的梢头,望见绿色的海带着明明暗暗的著(疑为楮)色的波浪。

“我已经相信了,约翰,”荣儿沉思地说,“你在寻觅的,我能够给你觅得。但你怎么对付那匙儿呢?你怎么想到这里的呢?”

“是呵,这是怎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呢?”约翰喃喃着,从树海上望着远方。

他们刚走出晴朗的蔚蓝里,在他们的望中忽然浮起了两只白胡蝶。它们搅乱着,颤动着,而且在日光下闪烁着,无定地轻浮地飞舞。但它们却近来了。

“旋儿,旋儿!”约翰轻轻地说,蓦地沉在忆念里了。

“旋儿是谁?”荣儿问。

红膆鸟啾唧着飞了起来,约翰还觉得那就在他面前草里的雏菊们,忽然用了它们大睁的白的小眼睛,非常可怕地对他看。

“他给你那匙儿么?”女孩往下问——约翰点点头,沉默着,然而她还要知道得多一点——“这是谁呢?一切都是他教给你的么?他在那里呢?”

“现在不再有他了。现在是荣儿,单是荣儿,只还有荣儿。”他捏住她的臂膊,靠上自己的头去。

“胡涂孩子!”她说,且笑着。“我要使你觅得那书儿——我知道,这在那里。”

“那我就得走,去取匙儿,那是很远呢。”

“不,不,这不必。我不用匙儿觅得它——明早,明早呵,我准许你。”

当他们回家时,胡蝶们在他们前面翩跹着。

约翰在那夜,梦见他的父亲,梦见荣儿,还梦见许多另外的。那一切都是好朋友,站在他周围,而且亲密地信任地对他看。但忽然面目都改变了,他们的眼光是寒冷而且讥嘲——他恐怖地四顾——到处是惨淡的仇视的面目。他感到一种无名的恐怖,并且哭着醒来了。

。。



小约翰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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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坐得很长久,而且等候着。空气是冷冷的,大的云接近了地面,不断的无穷的连续着飘浮。它们展开了暗灰色的,波纹无际的氅衣,还在清朗的光中卷起它们的傲慢的峰头,即在那光中发亮。树上的日光和阴影变换得出奇地迅疾,如永有烈焰飞腾的火。约翰于是觉得恐惧了;他思索着那书儿,难于相信,而还希望着,他今天将要觅得。越南的中间,很高,奇怪的高,他看见清朗的凝固的蔚蓝,那上面是和平地扩张在不动的宁静中的,柔嫩的洁白的小云,精妙地蒙茸着。

“这得是这样,”他想,“这样高,这样明,这样静。”

于是荣儿来到了。然而红膆鸟却不同来。“正好,约翰,”她大声叫,“你可以来,并且看那书去。”

“红膆鸟在那里呢?”约翰迟疑着问。

“没有带来,我们并不是散步呵。”

他一同走,不住地暗想着:那是不能,——那不能是这样的,——一切都应该是另外的样子。

然而他跟随着在他前面放光的灿烂的金发。

唉,从此以后,小约翰就悲哀了。我希望他的故事在这里就完结。你可曾讨厌地梦见过一个魔幻的园,其中有着爱你而且和你谈天的花卉们和动物们的没有?于是你在梦里就有了那知觉,知道你就要醒来,并且将一切的华美都失掉了?于是你徒然费力于坚留它,而且你也不愿看那冰冷的晓色。

当他一同进去的时候,约翰就潜藏着这样的感觉。

他走到一所住房,那是一条进路,反响着他的脚步。他齅到衣服和食物的气味,他想到他该在家里的悠长的日子——想到学校的功课,想到一切,凡是在他生活上幽暗而且冰冷的。

他到了一间有人的房间。人有几多,他没有看。他们在闲谈,但他一进去,便寂静了。他注视地毯,有着很大的不能有的花纹带些刺目的色彩。色彩都很特别和异样,正如家乡的在他小屋子里的一般。

“这是园丁孩子么?”一个正对着他的声音说。“进来就是,小朋友,你用不着害怕的。”

一个别的声音在他近旁突然发响:“唔,小荣,你有一个好宝贝儿哩。”

这都是什么意义呢?在约翰的乌黑的孩子眼上,又叠起深深的皱来,他并且惑乱地惊骇地四顾。

那边坐着一个穿黑的男人,用了冷冷的严厉的眼睛看着他。

“你要学习书中之书么?我很诧异,你的父亲,那园丁,那我以为是一个虔诚人的,竟还没有将这给了你。”

“他不是我的父亲,——他远得很。”

“唔,那也一样。——看罢,我的孩子!常常读着这一本,那就要到你的生活道上了……”

约翰却已认得了这书。他也不能这样地得到那一本,那应该是全然各别的。他摇摇头。

“不对,不对!这不是我所想的那一本。我知道,这不是那一本!”

他听到了惊讶的声音,他也觉得了从四面刺向他的眼光。

“什么?你想着什么呢,小男人?”

“我知道那本书儿,那是人类的书。这本却是还不够,否则人类就安宁和太平了。这并不是。我想着的是一些各别的,人一看,谁也不能怀疑。那里面记着,为什么一切是这样的,像现状的这样,又清楚,又分明。”

“这能么?这孩子的话是那里来的?”

“谁教你的,小朋友?”

“我相信,你看了邪书了,孩子,照它胡说出来罢。”

几个声音这样地发响,约翰觉得他面庞炽热起来,——他快要晕眩了——房屋旋转着,地毯上的大花朵一上一下地飘浮。前些日子在学校里这样忠诚地劝戒他的小鼠在那里呢?他现在用得着它了。

“我没有照书胡说,那教给我的,也比你们全班的价值要高些。我知道花卉们和动物们的话,我是它们的亲信。我明白人类是什么,以及他们怎样地生活着。我知道妖精们和小鬼头们的一切秘密,因为它们比人类更爱我。”

约翰听得自己的周围和后面,有窃笑和喧笑。在他的耳朵里,吟唱并且骚鸣起来了。

“他像是读过安兑生1了。”

“他是不很了了的。”

正对着他的男人说:

“如果你知道安兑生,孩子,你就得多有些他对于上帝的敬畏和他的话。”

“上帝!”这个字他识得的,而且他想到旋儿的所说。

“我对于上帝没有敬畏。上帝是一盏大煤油灯,由此成千的迷误了,毁灭了。”

没有喧笑,却是可怕的沉静,其中混杂着嫌恶和惊怖。约翰在背上觉得钻刺的眼光。那是,就如在昨夜的他的梦里。

那黑衣男人立起身来,抓住了他的臂膊。他痛楚,而且几乎挫折了勇气。

“听着罢,我的孩子,我不知道,你是否不甚了了,还是全毁了——这样的毁谤上帝在我这里却不能容忍。——滚出去,也不要再到我的眼前来,我说。懂么?”

一切的眼光是寒冷和仇视,就如在那一夜。

约翰恐怖地四顾。

“荣儿!——荣儿在那里?”

“是了,我的孩子要毁了!——你当心着,你永不准和她说话!”

“不,让我到她那里!我不愿意离开她。荣儿,荣儿!”约翰哭着。

她却恐怖地坐在屋角里,并不抬起眼来。

“滚开,你这坏种!你不听!你不配再来!”

而且那痛楚的紧握,带着他走过反响的路,玻璃门砰然阖上了——约翰站在外面的黑暗的低垂的云物下。

他不再哭了,当他徐徐地前行的时候,沉静地凝视着前面。在他眼睛上面的阴郁的皱纹也更其深,而且永不失却了。

红膆鸟坐在一座菩提树林中,并且向他窥看。他静静地站住,沉默地报答以眼光。但在它胆怯的侦察的小眼睛里,已不再见信任,当他更近一步的时候,那敏捷的小动物便鼓翼而去了。

“走罢!走罢!一个人!”同坐在园路上的麻雀们啾唧着,并且四散地飞开。

盛开的花们也不再微笑,它们却严正而淡漠地凝视,就如对于一切的生人。

但约翰并不注意这些事,他只想着那人们给他的侮辱;在他是,仿佛有冰冷的坚硬的手,污了他的最深处了。“他们得相信我,”他想,“我要取我的匙儿,并且指示给他们。”

“约翰!约翰!”一个脆的小声音叫道。那地方有一个小窠在一株冬青树里,将知的大眼睛正从窠边上望出来。“你往那里去?”

“一切都是你的罪,将知!”约翰说。“让我安静着罢。”

“你怎么也同人类去说呢,人类是不懂你的呵。你为什么将这样的事情去讲给人类的?这真是呆气!”

“他们笑骂我,又给我痛楚。那都是下贱东西;我憎恶他们。”

“不然,约翰,你爱他们。”

“不然!不然!”

“他们不像你这样,于你就少一些痛苦了,——他们的话,于你也就算不得什么了。对于人类,你须少介意一点。”

“我要我的匙儿。我要将这示给他们。”

“这你不必做,他们还是不信你的。这有什么用呢?”

“我要蔷薇丛下的我的匙儿。你知道怎么寻觅它么?”

“是呀!——在池边,是么?是的,我知道它。”

“那就带领我去罢,将知!”

将知腾上了约翰的肩头,告诉他道路。他们奔走了一整天,——发风,有时下狂雨,但到晚上,云却平静了,并且伸成金色和灰色的长条。

他们来到约翰所认识的沙冈时,他的心情柔软了,他每次细语着:“旋儿,旋儿。”

这是兔窟——以及沙冈,在这上面他曾经睡过一回的。灰色的鹿苔软而且湿,并不在他的脚下挫折作响。蔷薇开完了,黄色的月下香带着它们迷醉的微香,成百地伸出花萼来。那长的傲兀的王烛花伸得更高,和它们的厚实的毛叶。

约翰细看那冈蔷薇的精细的淡褐色的枝柯。

“它在那里呢,将知?我看不见它。”

“那我不知道,”将知说,“是你藏了匙儿的,不是我。”

蔷薇曾开过的地方,已是满是淡漠地向上望着的黄色的月下香的田野了。约翰询问它们,也问王烛;然而它们太傲慢,因为他们的长花是高过他,——约翰还去问沙地上的三色地丁花。

却没有一个知道一点蔷薇的事。它们一切都是这一夏天的。不但那这么高的自负的王烛。

“唉,它在那里呢?它在那里呢?”

“那么,你也骗了我了?”将知说,“这我早想到,人类总是这样的。”

他从约翰的肩头溜下,在冈草间跑掉了。

约翰在绝望中四顾,——那里站着一窠小小的冈蔷薇丛。

“那大蔷薇在那里呢?”约翰问,“那大的,那先前站在这里的?”

“我们不和人类说话,”那小丛说。这是他所听到的末一回,——四围的一切生物都沉静地缄默了,只有芦叶在轻微的晚风中瑟瑟地作响。

“我是一个人么,”约翰想。“不,这不能是,不能是。我不愿意是人。我憎恶人类。”

他疲乏,他的精神也迟钝了。他坐在小草地边的,散布着湿而强烈的气息的,柔软的苍苔上。

“我不能回去了,我也不能再见荣儿了。我的匙儿在那里呢?旋儿在那里呢?为什么我也须离开荣儿呢?我不能缺掉她。如果少了她,我不会死么?我总须生活着,且是一个人——像其他的,那笑骂我的一个人么?”

于是他忽又看见那两个白胡蝶;那是从阳光方面向他飞来的。他紧张着跟在它们的飞舞之后,看它们是否指给他道路。它们在他的头上飞,彼此接近了,于是又分开了,在愉快的游戏中盘旋着。它们慢慢地离开阳光,终于飘过冈沿,到了树林里。那树林是只还有最高的尖,在从长的云列下面通红而鲜艳地闪射出来的夕照中发亮。

约翰跟定它们。但当它们飞过最前排的树木的时候,他便觉察出,怎样地有一个黑影追蹑着有声的鼓翼,并且将它们擒拿,一转瞬间,它们便消失了。那黑影却迅速地向他射过来,他恐怖地用手掩了脸。

“唉,小孩子!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哭?”帖近他响着一个锋利的嘲笑的声音。约翰先曾看见,像一只大的黑蝙蝠奔向他,待到他抬头去看的时候,却站着一个黑的小男人,比他自己大得很有限。他有一个大头带着大耳朵,黑暗地翘在明朗的暮天中,瘦的身躯和细细的腿。从他脸上,约翰只看见细小的闪烁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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