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宝刀-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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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笑,露出满口黑牙,就像剖开一只腐烂的石榴,直笑得何凌风从心底冒起一股寒气,机伶伶连打两个冷战。
不过,恶心归恶心,这一笑对何凌风来说,仍算小有收获。
从柳阿姨露出的满口黑牙,他推断,那八成是嚼槟榔嚼的,再注意她说话时,果然带着岭南口音。
这使何凌风产生联想,芙蓉城香云府也在岭南,柳阿姨这批人纵然不是香云府属下,至少跟香云府有点关联,再不然,就可能是费百龄的侍妾或叛婢,瞒着费百龄在外面活动。
何凌风很想将消息通知前厅的冯援,可惜找不到机会,只好暗中注意楼下的动静。
傍晚时分,苹儿送晚饭上楼,在冯婉君耳边低语了几句。
冯婉君点头道:“知道了,我会料理妥当的,叫她们多留心前面最要紧。”
苹儿放下晚饭退去,何凌风便傻笑着问道:“婉君,你们准备料理什么?”
冯婉君冷冷道:“你最好少问,吃饱饭就老老实实睡觉,无论发生什么事,都别离开这间卧房。”
何凌风道:“我猜得到,你们是准备对付冯老大,那位柳阿姨就是专程为这件事来的。”
冯婉君冷笑一声,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显然,她并不在乎何凌风知道这些秘密,同时也料到何凌风会如此猜想,所以并不感觉意外。
如果何凌风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倒反而会引起她们的怀疑了。
何凌风轻叹了一口气,道:“我是个局外人,跟双方都毫无渊源,你们要怎样对付冯老大,都与我无关。不过,站在旁观者的立场,希望别伤他的性命,他已经失去武功,不会再跟你们为敌了……。”
冯婉君沉声道:“叫你不要过问这件事,听懂了没有?”
何凌风忙道:“好!不问,不问。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我吃饱了就睡大觉,这总行了吧!”
说完,低头扒饭,果然不再开口。
冯婉君也匆匆吃了饭,苹儿撤去残肴,主婢相偕下楼,临去时,带上房门,将何凌风反锁在楼上。
她们可能认为何凌风真气已散,伤犹未愈是以没有再制他的穴道。
何凌风早已打好了主意,急忙脱下外衣,用被褥堆成一个假人,侧卧床上,吹熄灯火,轻轻拉开了窗帘。
由窗口望出去,园中一片漆黑,楼下大厅却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
冯婉君和柳阿姨显然都在楼下大厅里,后花园中也一定有人警戒,但楼内楼外,鸦雀无声,看不到半个人影。
这情形显示,今夜可能有一位重要人物要来,大家正在静静等候。
那要来的人,身分必然在柳阿姨之上,很可能就是主持整个盗刀行动的首脑。
何凌风轻启窗帘,闪身而出,悄然滑落窗外平台,用一只手攀住窗棂,另一只手伸向屋檐,从瓦沿内扯出一付绳索结成的软梯。
这软梯,是他两天前就准备妥当,藏在屋檐水槽下,梯端系着三脚爪,原是为紧急时由窗口脱身使用的。
现在,他知道绝不能缒绳梯而下,那样太容易惊动后花园里担任警戒的人,但若利用软梯攀上屋顶,却既方便,又安全。
人到了屋顶上,可以居高临下,窥探四方,如果越过东北方的花架,借花枝藤蔓掩蔽落地,就不易被人发觉了。
何凌风虽不能提聚真气,身手仍很矫健敏捷,挂稳软梯,一个翻身,已登上了屋顶。
然后,轻轻将软梯取回,调匀呼吸,沿着瓦沟慢慢向花架移去。
刚移过三道瓦沟,下面突然传来人声。
何凌风微抬起头,看见两盏宫灯,正引着一行人由西南方向上房走来。
提宫灯的两个小丫环,原是“天波府”内的人,后面则是四名黑衣女子,二前二后,簇拥着一位穿绛色衣裙的少女。
那四名黑衣女子个个身躯粗矮,衣著也很特别,下面穿着扎腿的长裤,上身是件宽大的短衣,袖口敞开,仅及肘弯,没有衣领和扣子,却用一条宽宽的黑绸带,紧系在腰部,若非头上挽着高耸的发髻,真会错认她们是四个男人。
最奇特的是,四名黑衣女子腰带上,各插着一长一短两柄刀。
短的一柄,约长二尺,刀柄却占了七八寸;长的一柄足有四尺五寸,刀柄也占了一尺五。
两柄刀的宽度,最多三指,刀身细长笔直,有些像剑的型式,尖端却微微上翘,分明是单锋。
何凌风也是练刀的行家,平生却没有见过如此形状的长刀。
那绛衣少女未带兵刃,衣裙飘飘,显得很文气,黑夜中虽然看不清面貌,想必年纪不会超过二十岁,可能很美。
一行人才到楼门外,冯婉君和那位柳阿姨已经快步迎了出来,一齐躬身道:“迎接三公主。”
绛衣少女摆摆手,道:“免礼,进屋里说话吧!”
冯婉君和柳阿姨双双侧身让路,四名黑衣女子却当先进入楼中,然后,那位三公主才姗姗走了进去。
何凌风看得啧啧称奇,心想:这些女人真不简单,居然有公主,还有侍卫,气派排场比“天波府”讲究多了,看来那假冒冯婉君的只是个喽罗,柳阿姨也不过是一名仆人而已……。
想到这里,突然改变了主意,决定暂缓去前厅通报消息,先瞧瞧她们在楼下说些什么?
可是,楼房四周戒备森严,怎么才能偷听到她们的谈话呢?
哦!有了。
何凌风轻轻越过屋檐,攀上花架,利用花枝掩蔽,轻轻落地,然后以肘代足,贴地俯伏而行,由花架爬到楼房壁根下,找到一处嵌着铁栅的气窗。
气窗内,就是楼底地室。
何凌风记得,地室里有座石砌的火炉,是准备冬天生火取暖用的,火炉的烟囱,正好穿过楼下大厅的复壁。
如果能爬进烟囱内,倒是个绝妙的窥听所在。
他小心翼翼地卸去气窗铁栅,顾不得尘垢污脏,像一条蛇似的爬了进去。
一切都跟他所期望的相符,火炉方位正好,烟囱也够大,一个人站在里面,还绰有余地。
最妙的是,烟囱和复壁上,都留着清理用的小活门,打开活门,不但能窥听屋内谈话,甚至大厅里的情景,也可一览无遗。
唯一遗憾,是当何凌风爬进烟囱时,那位三公主已经坐下了,坐椅恰巧背向复壁活门以致无法看见她的正面。
十二
但只看背影,已经证实何凌风的推测很正确——她是个秾纤合度,秀秀气气的年轻女孩子。
柳阿姨侧坐在旁边一张小凳子上,四名佩刀女子分立左右,冯婉君站着,正向三公主复述最近发生的种种情况。
这时,复述刚告一段落,那位三公主似乎对冯婉君的结论有些不以为然,缓缓道:“这些日子,你的表现不坏,但若说这样就算完全控制了天波府和千岁府,却未免言过其实。你要知道、咱们目的并不在取天波府和千岁府而代之,咱们是要取得胭脂宝刀,并且了解他们精心研创的刀剑合壁阵法,然后在罗浮刀会上,一举将他们击败,让天下男子,永远臣服在姊妹会统御之下。”
冯婉君道:“是的,属下知道。”
三公主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使用暴力,尤其对冯援,更不该暴露身分,那样才能教他将刀剑合壁阵法的精华自动说出来。”
冯婉君道“可是,他对属下已经疑心了。”
三公主道:“那证明你下的功夫还不够,临事又不能沉着忍耐,疑心是可以设法消除的,总比自己暴露身分要好。”
冯婉君低下了头。
公主又道:“最不可原谅的是你急於盗取胭脂宝刀,一切安排都不够周密,以致弄得牺牲了两名姊妹的性命,破绽仍然无法弥补,身分仍然难免暴露,仔细想想,这是多么不值得?”
冯婉君垂首道:“属下知罪。”
三公主轻叹一口气,道:“会主知道这件事,的确很生气,不过,念在你取得了胭脂宝刀,功过相抵,不愿再加罪责,所以特地派我和柳阿姨赶来,替你收拾这个烂摊子。”
冯婉君躬身道:“感谢会主恩惠,谢谢三公主代为缓颊。”
三公主道:“现在你将胭脂宝刀交给我,将冯援交给柳阿姨带走,就没有你的事了,但是你还得继续留在‘天波府’,继续以杨子畏夫人的身分,设法查证田伯达的来历,务必要知道他是受谁之命?有何目的?弄清楚以后,先向分会报告,千万不许鲁莽撞采行动。”
冯婉君道:“是。”
三公主道:“还有,那姓何的替身,是咱们费了不少心血造就的,他武功不高,只须严密监视就行了,不必使用散功沙。你应该给他解药,以柔情和利害得失笼络他,使他心甘情愿为我所用。”
冯婉君唯唯应诺。
何凌风听她语气之间,似乎认为自己武功平凡,颇有轻蔑之意,不禁暗暗冷笑道:“好丫头,你以为何某人是个贪恋女色、胆小如鼠的窝囊废?那就算你看错人了。我何凌风武功虽然平常,却并不太好驾驭控制……。”
只见柳阿姨站起身来,问道:“公主准备何时起驾?”
三公主道:“你去前厅带人先走,我取了胭脂宝刀,随后就到。”
冯婉君忙道:“属下这就去后花园取胭脂宝刀,命苹儿陪柳阿姨去前厅带人。”
三公主皱眉道:“你将胭脂宝刀还藏在后花园里?”
冯婉君道:“是的,属下本想将胭脂宝刀取回,不料被何凌风窥见,迫得出手伤了他,临时来不及离开,就将胭脂宝刀仍旧埋回原来的土坑中,冯援见土坑未填,始终未料到腌脂宝刀仍在原处。”
三公主摇摇头,道:“那样总是太冒险,你快去快回吧!但愿没有再生意外才好。”
冯婉君应诺着出了楼门,何凌风也匆匆缩身下落,由气窗钻出了地室。
他并不担心冯援会被柳阿姨带走,却决心要抢在冯婉君之前,将胭脂宝刀夺回来。
至少,他要从中阻挠,绝不能让胭脂宝刀被三公主取去。
楼房四周,一定有“姊妹会”的人担任警戒,但何凌风已经顾不得这许多了,顺着花架暗影,矮身急奔,飞快地冲向楼后树林。
奇怪,像这样飞步狂奔,居然未被警戒的人发觉。
何凌风一口气冲进林子里,估计冯婉君必然也已由另一方进了林子,不敢怠慢,立刻急急穿林而入。
当他即将接近埋刀的地方,突然听到对面传来脚步声音。
何凌风暗暗焦急,看情形,自己已不可能在冯婉君之前取得胭脂宝刀,即使两人同时抵达,凭武功,自己也不是冯婉君的敌手。
迫不得已,只好停了下来,一面以手掩口,尽量降低喘息的声音,一面凝神倾听,窥察对方的动静。
咦?怪啦!
他一停下来,对面脚步声也跟着停止。
何凌风试着再向前轻迈了两步,对面仍然毫无反应。
这是怎么一回事?
难道自己太紧张,听错了?
时机急迫,何凌风无暇细想,快步奔了过去。
一到林中那块空地,他愣住了。
埋刀的土坑边翻着新土,显然已经被人挖掘过。
但挖掘的人绝非冯婉君。
因为,冯婉君正站在土坑旁,两手空空,呆若木鸡,业已被人点了穴道。
何凌风四面张望,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