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魔志-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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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丝儿犹豫,龙尊吾的左手蓦然插进,食中二指一翻一绞,往外一拉,两颗龙眼大小,且糊糊肉跳,白眼珠已被他活活,剜了出来!
秃子的全身剧烈的抽动着,两双手与一条腿蓦地拳曲起来,嘴角吐着白,而白中夹着鲜血,现在,他已连呼叫都叫不出来了。
龙尊吾恍如未觉,他将身子俯近,幽幽地道:“在冥冥中有鬼神,在冥冥中有报应,做恶的人必得恶果,流他人血自已的血也必被人流,毛贵山,你先走一步吧,且看我们谁的孽做得重!”
忽然……秃子毛贵山“呼”的垂直了身体,双手骤然向前伸直,他的面孔恐怖的扭曲着,混身仍在簌簌颤抖,他瞪大了那双只留得两个血窟窿的眼洞,以一种厉得令人毛发悚然的声音嘶哑的大叫:“双双人狼啦!你们要为我报仇,为我雪恨啦………老天爷哪,我死得惨啊,你要睁开眼哪……。”
“哪”字拔了一个哭音蓦然中止,秃子毛贵山的双手仍然直伸,流着血的眼洞依旧大睁,但是,他却已寂然不动了。
大厅里一片沉寂,好一阵,朋三省低沉而缓慢地道:“老弟,他己死了。”
龙尊吾眸子里的神色有些迷茫,好似他的心智已飘荡在另一个十分遥远的境界了。半晌,他喃喃地道“死了?”
朋三省有些关心的看着他,低低地道:“是的,你也歇会吧?”
摇摇头,龙尊吾突然仰天狂笑起来,狂笑中,他“霍”的大转身,背着面,阿眉刀猝然翻起反劈而下“喀嚓”一声长长的颤音,这声音好似拉扯着人们的肝肠,而在人们瞠目结舌的悸中,秃子毛贵山已被从头至臂斩为两半,甚至连那张坚固的酸枝太师椅也分了家!
五脏肚肠哗啦啦的流浮一地,浓重的血腥味稠稠的弥漫在空气中,十二只眼睛瞪着那具分成了两半的体,这景况,尖锐极了,恐怖极了。
“呃”的一声,面色惨白的唐洁已双手握着脸昏了过去,朋三省咬着嘴唇没有做声,樊盛的脸孔饥肉却蹦得紧紧地,额上青筋暴突,有隐隐的汗水泌出在他的鬓角嘴唇尖!那两个彪形大汉傻了一样的呆着一半张嘴,眼发直,两个人的两张脸盘,简直已泛变成紫灰色的了。
浓浓的鲜血缓慢地流淌,一丝丝溢散向四周,而大厅暗寂,空气沉寂,似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将每个人的心脏抓握得那么紧牢!
柳残阳《荡魔志》
第二十三章仇未尽情难抛
这是一间宽敝而幽雅的房间,白云石面的黑漆方桌,几把镂花涂金的巧椅,地下铺设若一张花纹斑斓的虎皮,洁白的墙壁上有一幅字联,两幅横轴,字联的字龙飞凤舞,苍劲有力,横轴的画意境悠远,淡雅高华,窗对着一方小巧的花圃,几株黄菊正展颜怒放,清香幌幌,满室生芳,靠窗摆一张兽腿画桌,上置文房四宝,素纸白笺,一炉紫玉仁香炉,正在淡淡的吐冒着轻渺的气氲……背着手,龙尊吾默默在室中来回蹀踱着,脸色沉重而严酷,昨天,朋三省与樊盛几乎劝说了他一个夜晚,他强忍着内心的急迫与焦急,没有立即去“赤玉庄”找寻双双人狼其余的三人,自然,朋三省是担心他单人匹马有所失闪,又怕他在精神体力遭受了极大的折磨下他伤太钜,是而坚留他多加休息两天,而樊盛,则为了要与“赤玉庄”翻脸不太容易,须要留出时间来准备筹划,以便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也劝他切勿操之过急,免得事起伧促得不偿失,但是,龙尊吾的期盼与殷切却是不能稍待的,只是为了他的两位朋友,他也只有忍耐下来了!
悠悠的叹了口气,龙尊吾游目环顾空中,百无聊赖的坐在一张巧椅上,望顶壁独自发呆。
良久--。
门儿轻轻被推开了,唐洁那张白白的面孔出现在门边,龙尊吾惊觉的移目瞧去,涩涩的道:“唐姑娘………。”
唐洁强颜一笑,道:“龙侠士,我………我可以进来么?”
站了起来,龙尊吾道:“请!”
悄悄的,唐洁走了进来,反手将门儿掩闭,她背靠在门上,怔怔的注视若龙尊吾不做声。
涌出一丝笑容,龙尊吾道:“有事么,唐姑娘?”
唐洁苍白的脸蛋儿,微微一红,低怯地道:“我想,没有事我也可以来吧?”
龙尊吾低沉的笑笑,道:“当然。”
袅娜的进入室中,唐洁忧戚的看了龙尊吾一眼,又转过脸去,沉默了一会,她道:“龙侠士………”龙尊吾道:“我在听!”
唐洁转过身来瞧着他,那么怔忡而深刻的瞧他:“听朋侠士说,你想立即前往“赤玉庄”找寻双双人狼报仇!”
静默了片刻,龙尊吾道:“不错,这原是我的意思。”
唐洁轻轻咬咬下唇,道:“龙侠士,有几句话我或者不该说,但是,我却不得不说,希望你………希望你不要介意………。”
摇摇头,龙尊吾平静的道:“唐姑娘你知道我不会介意的。”
唐洁的唇角抽搐了一下,低低地道qi书+奇书…齐书:“我知你十分疼爱你的妻子,但是,也只是知道疼爱而已,昨天,在我看到你亲手报复那个污辱你妻子的人时,我才知道你爱你的妻子竟是爱得如此深刻,因为,你对那人的憎恨是如此之深,我明白,爱与恨,往往都是相对的,这里面,一些儿都渗不得假………”垂下眼帘,龙尊吾悠悠地道:“希望你不会因此而不快,我一直爱我的妻子,关于这一点,在你面前我也没有否认过。”
点点头,唐洁轻轻地道:“我并没有为这件事而不快,你知道,我不是小心眼的女孩子………我只须明白一点,龙侠士………龙甘吾沉静地道:“说下去。
微微犹豫了一下,唐洁终于红着面孔,语声细若游丝的道:“我只要知道………知道你除了爱你的妻子之外,在你活着的时候,是否尚会有人和你的妻子相同的占据你心里的位置?”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是说,是不是还会有别人会得到你给予你妻子同样的………同样的爱?”
深深的凝视看唐洁,龙尊吾坚定的道:“会的,或者,更深一些。”
唐洁心腔一跳,微微抖索看道:“你,你是说的真心话?”
龙尊吾垂下头,道:“我从来便没有骗过人。”
想忍住,却又忍不住的颤抖起来,唐洁嗓子干涩地道:“可以直接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吗?”
龙尊吾注视看她,道:“但问那个人爱我爱得如何深切?譬如说,用她一生的时光,用她永世的情感,用她百年的性命……嘴唇抽搐看,唐洁畏缩地道:“假如………假如………”龙尊吾平静地道:“说。”
一咬牙,唐洁道:“假如是我………”
龙尊吾凝视唐洁,目光中光芒如火、如焰、如胶、如漆,长长吁了口气,他道:“你说了………”唐洁勇敢的挺胸向前,抖索道:“是的,我说了。”
龙尊吾咽了口唾液,缓缓地道:“你,你不后悔?”
唐洁古怪的一笑,道:“永不后悔。”
身子因为激动过份而摇晃了一下,龙尊吾道:“至死不渝?”
点点头,唐汀的面庞上露出一片湛然的光芒,她道:“至死不渝。”
龙尊吾呻吟的叹息了一声:“唐洁,你太傻………”于是,“嘤咛”一声,唐洁不顾一切的扑到了龙尊吾的怀中,伸出双臂紧紧的搂抱着龙尊吾的头项,在不住的颤抖中,她梦也似的呢喃:“我爱你……你应该早知道的………你必定早就知道的………但是………你为何折磨我………为何?”
震了震,龙尊吾缓缓的拥唐洁的肩胛,温柔地在她的肩胛上摩娑,语声有如飘渺在云端的呼唤:“我知道………我是知道………洁………你莫怪我………我实在已经受够了………你明白………在这一方面,我一直畏惧………。”
唐洁抽搐了一声,泪水夺眶而出:“你不要畏惧,只要你知道我对你………只要你知道我多爰你………”龙尊吾将面孔深深埋入唐洁那一头有如瀑布似的秀发中,他嗅,吻,喃喃地道:“够了………洁………这已经够了………”于是,唐洁将身子完全依在龙尊吾的怀里,那怀里,是如此温,如此坚实,又是如此富有力量,宛如一个可以避风的港口,一个遮挡雷雨的山坳,一个舒适的予人安全感的窝巢………。
悠悠的,时光停顿于这一刹,所有有形的及无形的顾虑完全被抛弃在九霄之外,他们紧紧地依偎,彼此聆听对方的心跳,仰承对方的呼吸,而心与心连系得毫无间隙,情感与情感,也缠做了一堆………。
用手指轻轻梳理唐洁浓厚的头发,发丝中,有一股隐隐的幽香散播,这股香,是属于女人所特有的,不太强烈,却极深馥,不太艳稠,却极淡远,彷佛一缕,无可抑止的细丝,软软地,无形的绕了过来,绕得人心儿紧窒,绕得人神智悠忽,那么软柔,又那么荡人心旌。
脸蛋儿宛似一只熟透了的苹果,那么红嫩娇美,唐洁羞涩的仰起头来,微微有些儿喘息地道:“龙………龙………呃………我,我………。”
龙客吾低沉地道:“你可以叫我的名字。”
唐洁身子抽搐了一下,抖抖地道:“尊吾………。”
龙尊吾的双臂紧了紧,算是回答,唐洁怯怯地道:“如若在别人面前,我,我也可以如此称呼你吗?”
点点头,龙尊吾道:“当然,为何不可以?”
垂下颈项,唐洁语声变得极其细微地道:“尊吾,说真心话,打在紫芦山区第一眼看见你,我虽然是与你初次见面,在惊悸和惶恐中却有一种…一种好似早已相识的熟稔感觉………这种感觉十分奇妙,像是对你没有什么陌生之感,没有什么距离与隔阂………纵使你当时是那么冷漠,那样不近人情………”龙尊吾温柔的在她面颊上印下一吻,深沉地道:“不近人情?是这样么?”
唐洁将面孔埋在龙尊吾的臂弯里,讲话的声音有着磁性的,蒙蒙胧胧的诱人意味:“你戴看那张金色面具,好可怕:说话的音调又是这么冷酷而严厉,好像你的心肠全是冰做的,冻结了千百年的坚冰做的………。”
无声的一笑,龙尊吾道:“你倒会打譬喻,当时我心情很恶劣,四周的景况又是如此凄凉,再加上发现了你的事,或者说起话来便不怎么太和善了………。”
忽然抬起头,唐洁凝注看龙尊吾的眼睛,轻轻地道:“尊吾,你实在好狠,在很久以前,你也是这么狠的?”
龙尊吾的心头一跳,神色微微有些黯然,是的,多少个日子串成了逐渐牢固的残忍心性,多少血腥凝结了他原来软弱实的本质,环境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但仇恨,却更容易改变一个人呵。
见龙尊吾的脸庞上含一抹苍白的涩晦与忧郁,唐洁不由忐忑了,她忖怔忡的忧虑道:“尊吾,可是我……我说错了?”
“不,你没有说错。”龙尊吾语声有些喑哑地道:“在很久以前,我不是如今的这个样子………我够得上淡泊与仁恕了,我只想好好耕种几亩荒田,莳植几架瓜棚,养个鸡禽,栽栽花草,与青青两人平平静静的渡过日子………”停了停,龙尊吾的面孔上有一片迷惆而惆怅的追忆光晖,似是透薄薄云雾中的阳光,有三分儿悠远,却有七分儿蒙胧,”“那个时候,我压根儿便没有想到有一天我会变得如此:仆仆风尘于江湖之上,在血污中辗转翻滚,在恩舆仇里缠连不息………江湖的日子是硬蹦蹦地,少有兴趣,但是,却尽混的是些豪勇汉子唐洁鼻翅儿轻轻歙动,她柔怯地道:“这些年来,无论在精神或体力上,我看得出来,你巳经够苦够累了,日子又多漫长………苦涩的笑笑,龙尊吾沙声音道:“以我手中刀,映照人世间与刀面上雕缕相似的四张面孔,看够了,经足了,待血仇报还,待我胸中块垒消除,我会寻找一个安定的地方,好好渡过这一生中剩余的岁月………”唐洁睁一双美丽的眼睛看他,道:“不想在江湖的风浪里浮沉,不想在刀山剑中争取霸主的金位吗?“龙尊吾摇摇头,道:“不想,洁,你也不会做如是之想吗?”
漾起一抹百合初放般的微笑在唇角,唐洁嫣然道:“当然我不会这样想,尊吾,你知道我对这种血雨腥风,诡诈阴谧的生活早已厌弃。”
舐舐唇,龙尊吾喟然道:“记得我曾向你说过,这也是生存方式的一种,其中自有正邪,却非尽属粗损不智之辈,好舆坏,适当与否,也全在人们去分判了,我喜爱江湖上的雄风豪胆,只是,我却不能长久过这种太为英雄式的生活沉默了一会,唐洁嘴唇张合了几次,转变了一个话题道:“尊吾………听朋侠士说,你已下定决心要到赤玉庄去?而你想单人匹马的独自闯去?”
龙尊吾道:“不错。”
唐洁不觉将手指抓紧,微带忧惶地道:“但你只有一个人………”笑了笑,龙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