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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红叶诗-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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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豁然而开,一个中年麻脸汉子正在穿衣裳,骂道:“你他娘的见了鬼了……”

瘦汉子回身—指,道:“可不是见了鬼了,就在那……”

一声尖叫直了眼:“看,看,快看,那不是吗,天,他跟来了!”

可不是吗?那条小路上一个黑影正摇晃着往镇里走来,比刚才喝多了的瘦汉子摇晃得还厉害!麻脸汉子抬眼—看,他怔住了。

瘦汉子象屁股着了火,一头钻进了门边,霎时屋里响起了—声女人尖叫:“哎呀,死鬼,你怎么跑到我屋里来……”

麻脸汉子总算定过了神,砰然一声关上了门。

这一来,当然惊动了左邻右舍,惊动是惊动了,可没有人敢开门,不,有,有人敢开门!

那是靠东边的—家,门开处,走出来个身穿粗布衣裤的老者,老者像貌清癯,看上去有五十多岁,长髯五绺,根根见肉,不象是个乡下人。

他长眉细目,脸色红润,那双眼,光芒闪射,直望着小路上的黑影,看着看着那黑影再也走不动了,—晃砰然倒在了小路上。

老者目中光芒飞闪,当即扬声说道:“大伙儿别怕,是人,不是鬼,恐怕他受了伤,哪位跟我去帮个忙!”

没人答应,没动静!老者又问了一声,两边一家有了动静,但是刚有动静,一个女人便低低说了话。

“死鬼,人家都不露头,你干什么,逞能呀?谁还能赏你几个,给我回炕上去!”

于是,那一家又没了动静。

老者长眉一扬,道:“男人家都不肯露头,我只有求助于女人家了,凤姑,走,跟我过去看看!”

说完了话,他健步如飞地向小路上行去。

他刚才走出来的那个门里,快步出来个十八九的大姑娘,一身布衣裤,刚健婀娜,腰后还拖着条大辫子,由于她快得象阵风,让人看不清她长得什么样。

转眼间,这一老一少抬着个人回了家,砰然一声门关上了,这时候附近民家才有人开窗户开门探出了头。

“凤姑,把灯点上。”

火光一闪,灯亮了,灯下看,这是一间小小堂屋,布置得很干净,也很雅致,左右还有两间垂着帘的门。想必那是两间睡房,这一家该是一明两暗。

那人被放在一张椅子上,头仰着,靠在椅背上,是韦慕岚,他一身是泥是土,脸色苍白,鼻子以下都是血。

他身前,站着那清癯老者,跟那位叫凤姑的大姑娘。

灯下看,大姑娘穿一身月白色褂裤,那身褂裤全身跟地裹在她那婀娜刚健的娇躯上,那条大辫子如今就垂在她那酥胸前。

往上看,大姑娘好白嫩的肌肤,弯弯的两道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挺直的瑶鼻,鲜红的香唇樱桃嘴儿。

娇靥上一点脂粉未施,美,那是自然的美。

她,一只玉手握着辫梢,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地望着韦慕岚那张俊美绝伦的脸。

只听清癯老者叹道:“好俊朗的人品,这么年轻轻的后生怎么会……”

一顿,轻喝说道:“凤姑,先打盆水来!”

姑娘两眼不离韦慕岚,应了一声走向了后头,转眼间她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

清癯老者掳胳膊卷袖,拧了把手巾把韦慕岚脸上的血污擦了个干净,然后把手巾往盆里一丢,道:“凤姑,你看,他身上可有外伤?”

姑娘摇了摇头,道:“没有,爹!”

清癯老者道:“那么依你看……”

姑娘道:“他受了内伤,恐怕还不轻!”

清癯老者一点头,道:“不错,他受了内伤,恐怕五脏六腑都已经移了位,不过还好,还有救,再迟半个时辰……”

摇摇头,住口不言。

姑娘微皱眉锋,道:“爹,是谁以这么重的手法……”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那谁知道,只记住,等他醒来之后,除非他自己说出来,你可千万不许问,记住我平日教你的……”

姑娘点头说道:“我知道,爹!”

清癯老者望着韦慕岚那张脸,摇头说道:“我看这后生有一身精湛深厚的内功,要不然他不能保住心脉不断,年轻轻的能有这高造诣,放眼武林还真不多见!”

姑娘哼了一声道;“那有什么用,还好他碰见了咱们,要是换换咱们这些好邻居,好街坊……”

清癯老者摇头截口说道:“凤姑,只做自己该做的,永远别怪别人,老实乡下人,他们哪见过这个,早就被这一带的传说吓倒了,不比咱们,救人要紧,来,帮爹把他扶到房里去!”

姑娘迟疑了一下,道:“您打算让他睡您的床?”

清癯老者道:“那有什么办法?咱们家又没有别的地儿!”

姑娘道:“依我看不如弄块门板……”

清癯老者叱道:“胡说,怎么能这样!”

姑娘小嘴儿一嘟,道:“咱们又不知道他是个怎么样的人,您曾经说过,今后绝不再跟武林人打交道了……”

清癯老者道:“那你说怎么办?咱们能见死不救,既然把他抬进来了,还能再把他抬出去,丫头,学医是干什么的,就是济世救人,这不是打交道,是救人,明白吗!快点帮我把他抬进去吧!”

说着,他先动了手,姑娘也只好伸了玉手。

父女俩把韦慕岚抬进了左边一间,把韦慕岚放在了床上,点上了灯后,清癯老者摆了手:

“凤姑,你出去一下,等我叫你你再进来!”

姑娘明白,应了一声出去了。

姑娘出去后,清癯老者动手脱去了韦慕岚的外衣,想必是老经验了,他把韦慕岚扳转过来先看韦慕岚的背心。

只一眼,他脸色陡然一变,惊声说道:“好歹毒的掌力,这不是……”

倏地住口不言,让韦慕岚躺好,替他盖上被子,然后才转头向外说道:“凤姑,再打盆干净水来,要热的,快!”

姑娘在外面应了一声,须臾,她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把水放下后,她又退了出去。

清癯老者转身从桌下提出一只木箱,金针、玉刀竟然一应俱全。

他开始忙了,把韦慕岚扳转过来,让韦慕岚爬伏向下,先用热手巾在韦慕岚的背上擦了擦,然后从木箱里拿起了玉刀。

他只在韦慕岚背上那乌黑的掌痕上轻轻—划,一股发紫而腥臭的血立即流了出来。

淤积的血污与滞毒流了出来,清癯老者放下玉刀,两手按在那掌痕四周试着往中间挤。

—股血污,又一股……终于鲜红的血流了出来,清癯老者吁了一口大气,接着,擦净,上药,包扎,他足足忙了顿饭工夫才算一切妥当完毕。

夜凉似水,他头上却见了汗迹,他站了一下,然后抬掌出指,运指如飞,连点韦慕岚身后四处大穴,认穴之准,分寸捏的是恰到好处,令人击节!末了,他为韦慕岚拉上了被子,然后转向外面唤道:“凤姑,进来吧!”

姑娘凤姑应声走了进来,大眼睛眨动着,望了望床上一直没有动静的韦慕岚,她低低说道:“爹,完事了?”

清癯老者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凤姑又问了一句:“他……没醒吗?”

清癯老者摇了摇头,轻轻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凤姑娘一抬眼,凝注清癯老者,道:“您看……他有救吗?”

清癯老者摇了摇头,吁了一口气,道:“难说,我没想到他是中了这种歹毒霸道的掌力,只要他在天亮之前有动静便不碍事,要不然的话……”

摇摇头,住口不言。

凤姑两道柳眉微微一皱,道:“爹,他中的是什么掌?”

清癯老者迟疑了一下,说了两个字:“‘残掌’!”

凤姑脸色陡然一变,脱口惊呼,她连忙抬手捂住了檀口,圆瞪着美目,失声说道:“残!

残掌,爹,这不是……”

清癯老者神色难以言喻地点头说道:“是的,凤姑,我找它找了十五年了,不想今夜……

凤姑,好心有好报,你能说这不是天意……”

接着他喃喃说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谅苍天怜我父女可怜,十五年,十五年了,她不知怎么样了,十五年了,该老了,该变了,不,她早就变了……”

凤姑高扬柳眉道:“爹,别提她了,行吗?”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不是她,凤姑,该说你娘……”

“不,爹。”凤姑猛一摇头,近乎嘶叫地道:“她不是我娘,她不配,她心里没有您,更没有我这个女儿,要不然她当初不会狠心撇下您跟我……她是个……”

清癯老者目射寒芒,沉声喝道:“住口,凤姑,再怎么说,她也是你的生身之母!”

凤姑一惊闭上了檀口,但旋即她娇靥煞白地道:“爹,您可以骂我,可以打我,甚至于可以杀了我,可是我绝不认她这个娘,这十五年来您辛辛苦苦抚养我成人,又带着我东奔西跑,一身兼严父慈母,受的苦够多了,自懂事以来我就是个没娘的孩子,也从没见过我的娘,连她长的什么样都不知道……”

清癯老者神情木然地颤声说道:“凤姑,爹求你!”

凤姑忙住了口,旋即一声:“爹,我无意惹您生气、伤心……”

很快地垂下螓首。

清癯老者抬起颤抖的手,抚上爱女秀肩,轻轻地拍了拍,摇头说道:“凤姑,何家世代积善,你爹凭一身医术济世救人,活命无数,半辈子也没做过缺德事,想不到到头来……”

长叹一声,接道:“家门不幸,出此丑事,天心何其薄我……”

凤姑猛然抬头,娇靥上挂着珠泪两行,道:“爹,这无关天心!”

清癯老者道:“那就是人自己使然,也难怪,我行医救人,长年在外奔走,待在家里的时候太少,她年轻轻的怎……”

凤姑道:“爹,话不能这么说,一个女人家就得懂三从四德,假如说一个男人家或为生活,或为抱负长年在外,少返家门,他的妻室就该跟人……”

清癯老者摇头截口说道:“凤姑,别说了,过去的已成过去,没有她咱们爷儿俩十五年也过了,不照样结结实实,活得挺惬意的,咱爷儿俩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了,要是突然插进个人来,我还会不习惯呢。”

摇了摇头,接道:“说来我也该感谢她,她走了,可是她把你留给了我,我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说是不是!”

凤姑微一摇头,带着泪道:“爹,您别这么说,我知道这十五年来您心里的感受!”。

清癯老者强笑摆手,道:“别尽顾着谈咱们自己的事,忘了咱们这位客人,那是失礼,要是让他醒来听去了,那更不好,不说了,凤姑,你去煎药去,等他醒了好让他喝!”

凤姑道:“爹,您不是说他不一定……”

清癯老者道:“凤姑,凡事都要往好处想,尤其这种事!”

凤姑缓缓将目光移注床上韦慕岚道:“对,爹,他不能死,他要是死了,咱们就没办法……”

清癯老者叱道:“丫头,什么死呀死的,不许胡说,济世救人是医者的天职,是咱们的本分,人家并没有义务告诉咱们……”

凤姑道:“谁说的,咱们救了他,他该知恩图报!”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凤姑,你错了,施人以恩,千万别望人报,这种想法要不得,爹平素是怎么教你的,爹凭这祖传医术行医十年,从来不受人分文,也从来没有想到让人报答,何家祖上传下来的这句话你永远别忘记,也是一代代的往下传,永不可断绝,那就是医者济世救人,是天职也是本分!”

凤姑羞愧地低下了头,但旋即她又抬头望向韦慕岚。

“爹,他怎么会中了这种掌?”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那谁知道,只有等他醒来试着问他,咱们别强求!”

凤姑道:“希望他在天亮之前能有动静,也希望他会说……”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这位后生不简单,一身修为怕不在当今武林二三人间,年纪轻轻的,难得,难得,人品还这么俊,跟个大姑娘似的,只不知是谁家儿郎……”

凤姑道:“等他醒过来后不就知道了吗?”

“说得是。”清癯老者点头说道:“只是,仍是那句话,人人都有隐衷,尤其是他,恐怕他的隐衷更大,咱们别强求,你去煎药去吧!”

“不,爹!”凤姑突然一摇头,道:“您去吧,我看着他,煎上药后,您也可以歇一会儿,他一有动静我就叫您!”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别,凤姑,这儿不比别处,这儿的男人没骨头,女人舌头长,村夫乡妇世俗人不比咱们武林儿女,别让他们乱嚼舌头说闲话。”

“他们敢?”凤姑一扬眉,道:“谁敢有半句不干净,我打烂她的嘴!”

清癯老者道:“你想干什么?上衙门打官司去,跟她们一般见识?好心情,瞧你这凶模样,将来谁家敢要。”

凤姑脸一红嗔道:“爹,您又来了,没人敢要最好,稀罕,反正我这辈子没打算嫁人,您不知道,对她们就得凶一点,要不然……”

清癯老者摇头说道:“好了,好了,丫头,不嫁就不嫁,陪着你这位已人土半截的老爹过一辈子,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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