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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7章

金庸合集-第7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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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什么道理?排列得又零零落落,既非九宫八卦,又不是梅
花五出。而且这竹签如此锋利,上面哪里站得人?是了,她
必是穿了铁底的鞋子。”心想:“小丫头有备而作,在这上面
我必斗她不过,且假作不知,过去便是。”当下大踏步走去,
竹签布得密密麻麻,难以通行,她横脚踢去,登时踢倒了五
六根,口中说道:“捣甚么鬼?老娘没空陪小娃娃玩。”
黄蓉急叫:“咦,咦,使不得,使不得。”瑛姑毫不理会,
继续踢去。黄蓉叫道:“好啊,你蛮不讲理,我可要熄灯啦。
快用心瞧一遍,把竹签方位记住了。”瑛姑心中一惊:“若是
数人合力在此处攻我,他们早已记熟了方位,黑暗里我可要
丧生在竹签之上。快快离此险地!”一提气,加快脚步,踢得






更是急了。黄蓉叫道:“也不怕丑,胡赖!”竹棒起处,挡在
瑛姑面前。
油灯映照下一条绿幽幽的棒影从面前横掠而过,瑛姑哪
把这个十几岁的少女放在心上,左掌直劈,就想一掌震断竹
棒。哪知黄蓉这一棒使的是“打狗棒法”中的“封”字诀,棒
法全是横使,并不攻击敌身,一条竹棒化成一片碧墙,挡在
面门,只要敌人不踏上一步,那就无碍,若施攻击,立受反
打。瑛姑这一掌劈去,嗒的一声,手背上反被棒端戳了一下,
急忙缩手,已感又疼又麻。
这一下虽非打中要害穴道,痛得却也甚是厉害,瑛姑本
不把黄蓉的武功放在眼里,斗然间受了这一下,不禁又惊又
怒。她吃了这个小亏,毫不急躁,反而沉住了气,先守门户,
要瞧明白对方武功的路子再说,暗道:“当年我见到黑风双煞,
功夫果然甚是了得,但他们都是三四十岁的壮年,怎么这小
小丫头也有如此造诣?必是黄药师已把生平绝艺授了他这独
生爱女。”她当年在桃花岛上吃过大亏,没见到黄药师一面,
便已险些命丧岛上,对这位桃花岛主心中向来着实忌惮。
她却不知这“打狗棒法”是丐帮帮主的绝技,即令是黄
药师亲至,一时之间也未必破解得了。就在她这只守不攻、暗
自沉吟之际,黄蓉竹棒仍是使开那“封”字诀,挡住瑛姑的
进路,足下却不住移动走位,在竹签之间如穿花蝴蝶般飞舞
来去,片刻之间,已用足尖把一百一十三盏油灯踢灭了大半。
妙的是只踢熄火头,不但作灯的茶杯并未踏翻踢碎,连清油
也溅出不多。
她足上使的是桃花岛的“扫叶腿法”,移步迅捷,落点奇






准,但瑛姑已瞧出她功夫未臻上乘,远不如竹棒使得变化莫
测,何况她伤势虽愈,元气未复,若是攻她下盘,数十招即
可取胜,可是心中计算方定,那油灯已被踢得剩下七八盏,这
几盏油灯尽数留在东北角,在夜风中微微颤动,其余三隅已
是漆黑一片,突然间黄蓉竹棒抢攻两招,瑛姑一怔,借着昏
黄的灯光看准竹签空隙,退后一步。黄蓉竹棒在地下一撑,身
子平掠而起,长袖拂去,七八盘油灯应手而灭。
瑛姑暗暗叫苦,“我虽已有取胜之法,可是在这竹签丛中,
每踏一步都能给签子刺穿足背,那又如何动手?”黑暗中只听
得黄蓉叫道:“你记住竹签方位了吧?咱们在这里拆三十招,
只要你伤得了我,就让你入内见段皇爷如何?”瑛姑道:“竹
签是你所布,又不知在这里已练了多少时候,别人一瞬之间,
怎能记得这许多油灯的方位。”黄蓉年幼好胜,又自恃记心过
人,笑道:“这有何难?你点着油灯,将竹签拔出来重行插过,
你爱插在哪里就插哪儿,然后熄了灯再动手过招如何?”
瑛姑心想:“这不是考较武功,却是考较记心来了。这机
伶小鬼聪明无比,我大仇未报,岂能拿性命来跟她赌赛记心?”
灵机一动,已有计较,说道:“好,那倒也公平,老娘就陪你
玩玩。”取出火折晃亮,点燃油灯。
黄蓉笑道:“你何必自称老娘?我瞧你花容月貌,还胜过
二八佳人,难怪段皇爷当年对你如此颠倒。”瑛姑正在拔着一
根根竹签挪移地位,听了此言,呆了一呆,冷笑道:“他对我
颠倒?我入宫两年,他几时理睬过人家?”黄蓉奇道:“咦,他
不是教你武功了吗?”瑛姑道:“教武功就算理踩人家了?”黄
蓉道:“啊,我知道啦。段皇爷要练先天功,可不能跟你太要






好啊。”瑛姑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怎么他又生皇太子?”
黄蓉侧过了头,想了片刻,道:“皇太子是从前生的,那时他
还没练先天功呢。”
瑛姑又哼了一声,不再言语,只是拔着竹签移动方位。黄
蓉见她插一根,心中便记一根,不敢有丝毫怠忽,此事性命
攸关,只要记错了数寸地位,待会动起手来,立时有竹签穿
脚之祸。
过了一会,黄蓉又道:“段皇爷不肯救你儿子,也是为了
爱你啊。”瑛姑道:“你都知道了?哼,为了爱我?”语意中充
满怨毒。黄蓉道:“他是喝老顽童的醋。若是不爱你,为什么
要喝醋?他见到你那块‘四张机’的鸳鸯锦帕,实是伤心之
极。”瑛姑从没想到段皇爷对己居然有这番情意,不禁呆呆出
神。
黄蓉道:“我瞧你还是好好回去吧。”瑛姑冷冷的道:“除
非你有本事挡得住我。”黄蓉道:“好,既是定要比划,我只
得舍命陪君子。只要你闯得过去,我决不再挡。若是闯不过
呢?”瑛姑道:“以后我永不再上此山。要你陪我一年之约,也
作罢论。”黄蓉拍手道:“妙极,要我在黑沼的烂泥塘里住上
一年,也真难熬得紧。”
说话之间,瑛姑已将竹签换插了五六十根,随即逐一踢
灭油灯,说道:“其余的不用换了。”黑暗中五指成抓,猛向
黄蓉戳来。黄蓉记住方位,斜身窜出,左足不偏不倚,刚好
落在两根竹签之间,竹棒抖出,点她左肩。哪知瑛姑竟不回
手,大踏步向前,只听格格格一连串响声过去,数十根竹签
全被她踏断,径入后院去了。






黄蓉一怔,立时醒悟:“啊也!上了她当。原来她换竹签
时手上使劲,暗中将签条都捏断了。”只因好胜心盛,于这一
着竟没料到,不由得大是懊恼。
瑛姑闯进后院,伸手推门,只见房内蒲团上居中坐着一
个老僧,银须垂胸,厚厚的僧衣直裹到面颊,正自低眉入定。
渔、樵、耕、读四大弟子和几名老和尚、小沙弥侍立两旁。
那樵子见瑛姑进来,走到老僧面前,合十说道:“师父,
刘娘娘上山来访。”那老僧微微点了点头,却不说话。
禅房中只点着一盏油灯,各人面目都看不清楚。瑛姑早
知段皇爷已经出家,却想不到十多年不见,一位英武豪迈的
皇爷竟已成为如此衰颓的老僧,想起黄蓉适才的话,似乎皇
爷当年对自己确也不是全无情意,不禁心中一软,握着刀柄
的手慢慢松了开来。
一低头,只见那锦帕所制的婴儿肚兜正放在段皇爷蒲团
之前,肚兜上放着一枚玉环,正是当年皇爷赐给她的。瞬时
之间,入宫、学武、遇周、绝情、生子、丧儿的一幕幕往事
都在眼前现了出来,到后来只见到爱儿一脸疼痛求助的神色,
虽是小小婴儿,眼光中竟也似有千言万语,似在埋怨母亲不
为他减却些微苦楚。
她心中斗然刚硬,提起匕首,劲鼓腕际,对准段皇爷胸
口一刀刺了进去,直没至柄。她知段皇爷武功了得,这一刀
未必刺得他死,而且匕尖着肉之际,似乎略有异样,当下向
里回夺,要拔出来再刺第二刀,哪知匕首牢牢嵌在他肋骨之
中,一时竟没能拔动。只听得四大弟子齐声惊呼,同时抢上。






瑛姑十余年来潜心苦修,这当胸一刺不知已练了几千几
万遍。她明知段皇爷必定卫护周密,右手白刃刺出,左手早
已舞成掌花,守住左右与后心三面,这一夺没将匕首拔出,眼
见情势危急,双足一点,已跃向门口,回头一瞥,只见段皇
爷左手抚胸,想是十分痛楚。
她此刻大仇已报,心中却殊无快慰之意,忽然想起:“我
与人私通生子,他没一言半语相责,仍是任由我在宫中居住,
不但没将我处死,一切供养只有比前更加丰厚。他实在一直
待我好得很啊。”她向来只记住段皇爷不救自己儿子性命,心
中全是怨毒,此刻当胸一刃,才想到他的诸般好处,长叹一
声,转身出门。
这一转过身来,不禁尖声惊呼,全身汗毛直竖,但见一
个老僧合十当胸,站在门口。灯光正映在他的脸上,隆准方
口,眼露慈光,虽然作了僧人装束,却明明白白是当年君临
南诏的段皇爷。瑛姑如见鬼魅,一个念头如电光般在心中一
闪:“适才定是杀错了人。”眼光横扫,但见被自己刺了一刀
的僧人慢慢站起身来,解去僧袍,左手在颏下一扯,将一把
白胡子尽数拉了下来。瑛姑又是一声惊呼,这老僧竟是郭靖
假装的。
这正是黄蓉安排下的计谋。郭靖点了一灯大师的穴道,就
是存心要代他受这一刀。他只怕那天竺僧人武功厉害,是以
先出手攻他,岂如此人竟是丝毫不会武艺。当黄蓉在院子中
向瑛姑解明三道算题、以“打狗棒法”阻路、再布油灯竹签
之时,四弟子赶速给郭靖洗去身上泥污,剃光头发。他颏下
白须,也是剃了一灯的胡子黏上去的。四大弟子本觉这事戏






弄师父,大大不敬,而且郭靖本身须得干冒大险,各人心中
也感不安,可是为了救师父之命,除此实无别法,若是由四
弟子中一人出来假扮,他们武功不及瑛姑,势必被她一刀刺
死。
瑛姑挺刀刺来之时,郭靖眼明手快,在僧袍中伸出两指,
捏住了刃锋扁平的两侧。哪知瑛姑这一刺狠辣异常,饶是郭
靖指力强劲,终于刃尖还是入肉半寸,好在未伤肋骨,终无
大碍。他若将软猬甲披在身上,原可挡得这一刀,只是瑛姑
机伶过人,匕首中甲,定然知觉,那么祸胎终是不去,此次
一击不中,日后又会再来寻仇。
这“金蝉脱壳之计”眼见大功告成,哪知一灯突然在此
时出现,不但瑛姑吃惊,余人也是大出意料之外。原来一灯
元气虽然大伤,武功未失,郭靖又怕伤他身子,只点了他最
不关紧要的穴道。一灯在隔房潜运内功,缓缓解开了自身穴
道,恰好在这当口到了禅房门口。
瑛姑脸如死灰,自忖这番身陷重围,定然无幸。
一灯向郭靖道:“把匕首还她。”郭靖不敢违拗,将匕首
递了过去。瑛姑茫然接过,眼望一灯,心想他不知要用甚么
法子来折磨我,只见他缓缓解开僧袍,又揭开内衣,说道:
“大家不许难为她,要好好让她下山。好啦,你来刺罢,我等
了你很久很久了。”
这几句话说得十分柔和,瑛姑听来却如雷轰电掣一般,呆
了半晌,手一松,当的一声,匕首落在地下,双手掩面疾奔
而出。只听她脚步逐渐远去,终于杳无声息。






众人相互怔怔的对望,都是默不作声。突然间咕咚、咕
咚两声,那书生和农夫一俯一仰的跌倒在地。原来两人手指
中毒,强自撑住,这时见师父无恙,心中一喜,再也支持不
住。那樵子叫道:“快请师叔!”
话犹未了,黄蓉已陪同那天竺僧人走了进来。他是疗毒
圣手,取出药来给二人服了,又将二人手指头割开,放出黑
血,脸上神色严重,口中叽哩咕噜的说道:“阿马里,哈失吐,
斯骨尔,其诺丹基。”
一灯懂得梵语,知道二人性命不妨,但中毒甚深,须得
医治两月,方能痊愈。
此时郭靖已换下僧服,裹好胸前伤口,向一灯磕头谢罪。
一灯忙伸手扶起,叹道:“你舍命救我,真是罪过罪过。”他
转头向师弟说了几句梵语,简述郭靖的作为。那天竺僧人道:
“斯里星,昂依纳得。”
郭靖一怔,这两句话他是会背的,当下依次背了下去,说
道:“斯热确虚,哈虎文钵英……”当日周伯通教他背诵《九
阴真经》,最后一篇全是这些古怪说话,郭靖不明其意,可是
心中囫囵吞枣的记得滚瓜烂熟,这时便顺口接了下去。
一灯与那天竺僧人听他居然会说梵语,都是一惊,又听
他所说的却是一篇习练上乘内功的秘诀,更是诧异。一灯问
起原委,郭靖照实说了。
一灯惊叹无已,说道:“此中原委,我曾听重阳真人说过。
撰述《九阴真经》的那位高人黄裳不但读遍道藏,更精通内
典,识得梵文。他撰完真经,上卷的最后一章是真经的总旨,
忽然想起,此经若是落入心术不正之人手中,持之以横行天






下,无人制他得住。但若将这章总旨毁去,总是心有不甘,于
是改写为梵文,却以中文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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