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合集-第4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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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点头,韦小宝道:“倘若要现下就杀了,以免后患,奴才这
就去办。”
康熙微一迟疑。太后道:“今日你我母子相见,实是天大
的喜事,不可多伤人命。”康熙道:“是。咱们须得大做佛事,
感谢上天和菩萨保佑。”太后凝视韦小宝,道:“你小小年纪,
立下这许多功劳,实在难得。”韦小宝道:“那都是太后和皇
上的洪福。只恨做奴才的没尽忠办事,不能及早揭破奸谋,累
得太后受了这许多年的辛苦。”
太后心中一酸,流下泪来,向康熙道:“须得好好封赏这
孩子才是。”康熙道:“是,是。小桂子,你官已做得不小了,
今日再封你一个爵位。我大清有公侯伯子男五等爵位,太后
的恩典,封你一等子爵。”
韦小宝磕头谢恩,道:“谢太后恩典,谢皇上恩典。”心
想:“这子爵有什么用?值得多少银子?”见康熙挥了挥手,便
退了出去。
韦小宝回到下处,从怀中取出书来,果然便是见惯了的
《四十二章经》,这部是蓝绸书面,镶了红边,寻思:“这是镶
蓝旗的经书,嗯,是了,陶姑姑说,她太师父在镶蓝旗旗主
府中盗经书,经书没盗到,却给神龙教的高手打得重伤而死,
这部经书多半便落入了那神龙教高手的手里。怎地事隔多年,
仍不将经书交给洪教主?也说不定当时没得到,最近才拿到
的。”料想中间曲折甚多,难以推测,只觉胸口兀自痛得厉害,
又想:“这矮胖子肉团武功了得,啊哟,莫非他就是盗得这部
经书的神龙教高手?他到宫里跟老婊子相会,老婊子倒待他
挺好,把真太后搬到床底下,将大柜子让了出来给他睡。我
和小皇帝刚才去慈宁宫,事也真巧,恰好是捉奸在床。这肉
团可别来报仇,又想到慈宁宫去取回经书。”
于是去告知多隆,说道得知讯息,日内或有奸人入宫行
刺,要他多派侍卫,严密保卫皇上和太后,心想:“老婊子倘
若回去神龙岛,向洪教主禀报,可不大妙。老子先下手为强,
把经书中的地图取了出来,然后将一两部空经书送去神龙岛,
洪教主要我再找余下的经书,非给解药不可。他在空经书中
找不到地图,那是他的事,跟老子可不相干。谁教他福份太
小呢?反正他寿与天齐,不用心急,慢慢的找,找上这么十
万八千年,终会找到罢!”
第二十九回卷幔微风香忽到
瞰床新月雨初收
韦小宝出宫去和李力世、关安基、玄贞道人、钱老本等
人相见。天地会群雄尽皆欢然。李力世道:“属下刚得到讯息,
总舵主已到天津,日内就上京来。韦香主也正回京,那真太
好了。”韦小宝道:“是,是。那真太好了!”想到再见师父,
心下不免惴惴。群雄当即打酒杀鸡,为他接风。
傍晚时分,韦小宝将马彦超拉在一旁,说道:“马大哥,
请你给我预备一把斧头,还要一柄铁锤,一把凿子。”马彦超
答应了,去取来给他。韦小宝命他带到停放那口棺木的园中
土屋,说道:“我要打开棺材,放些东西进去。”马彦超应道:
“是!”甚觉奇怪,但香主不说,也不便多问。韦小宝道:“前
天夜里,这个死了的朋友托梦给我,说要这件东西。瞧在朋
友一场,非给他不可。”马彦超更奇怪了,唯唯称是。韦小宝
道:“你给我守在门外,谁也不许进来。”当下推门而入,关
上了门,上了门闩。
见那口棺木上灰尘厚积,显是无人动过,用凿子斧头逐
一撬开棺材钉,推开棺盖,取出包着五部经书的油布包,正
要推上棺盖,忽听得马彦超在门外呼喝:“什么人?”接着有
人喝问:“陈近南在哪里?”韦小宝吃了一惊:“谁问我师父?”
听口音依稀有些熟悉。
马彦超道:“你是谁?”又有一人冷冷的道:“不论他躲到
了哪里,总能揪他出来。”这人的声音韦小宝入耳即知,却是
郑克塽。他更加惊奇:“怎么这臭小子到了这里?”随即想起,
先前说话之人乃是“一剑无血”冯锡范。只听得铮的一声,兵
刃相交,跟着马彦超闷哼一声,砰的一声倒地。
韦小宝一惊更甚,当下不及细想,纵身钻入棺材,只听
得郑克塽道:“这叛贼定是躲在里面。”韦小宝惊惶之下,托
起棺盖便即盖上,紧跟着喀喇一声,土屋的木门已被踢破,郑
克塽和冯锡范走了进来。韦小宝从棺材内望出去,见到一线
亮光,知道慌忙之中,棺材盖并未密合,暗暗叫苦:“糟糕,
糟糕!他们要找我师父,却找到了他的徒弟。”
忽听得门外有人说道:“公子要找我吗?不知有什么事?”
正是师父陈近南的声音。韦小宝大喜:“师父来了!”
突然之间,陈近南“啊”的一声大叫,似乎受了伤。跟
着铮铮两声,兵刃相交。陈近南怒喝:“冯锡范,你忽施暗算?
干什么了?”冯锡范冷冷的道:“我奉命拿你!”
只听郑克塽道:“陈永华,你还把我放在眼里么?”语气
中充满怒意。陈近南道:“二公子何出此言?属下前天才得知
二公子驾临北京,连夜从天津赶来。不料二公子已先到了。属
下未克迎迓,还请恕罪。”
韦小宝听师父说得恭谨,暗骂:“狗屁二公子,神气什么?”
只听郑克塽道:“父王命我到中原来公干,你总知道罢?”
陈近南道:“是。”郑克塽道:“你既得知,怎地不早来随侍保
护?”陈近南道:“属下有几件紧急大事要办,未能分身,请
二公子原谅。属下又知冯大哥随侍在侧,冯大哥神功无敌,群
小慑伏,自能卫护二公子平安周全。”郑克塽哼了一声,怒道:
“怎么我来到天地会中,你手下这些虾兵蟹将,狐群狗党,对
我又如此无礼?”陈近南道:“想是他们不识得二公子。在这
京师之地,咱们天地会干的又是反叛鞑子之事,大家特别小
心谨慎,以致失了礼数。属下这里谢过。”
韦小宝越听越怒,心道:“师父对这臭小子何必这样客
气?”
郑克塽道:“你推得一干二净,那么反倒是我错了?”陈
近南道:“不敢!”随即听到纸张翻动之声,郑克塽道:“这是
父王的谕示,你读来听听。”陈近南道:“是。王爷谕示说:
‘大明延平郡王令曰:派郑克塽前赴中原公干,凡事利于国家
者,一切便宜行事。’”
郑克塽道:“什么叫做‘便宜行事’?”韦小宝心想:“便
宜就是不吃亏,那有什么难解的?你老子叫你有便宜就占,不
必客气。”哪知陈近南却道:“王爷吩咐二公子,只要是有利
于国家之事,可以不必回禀王爷,自行处断。”郑克塽道:
“你奉不奉父王谕示?”陈近南道:“王爷谕示,属下自当遵从。”
郑克塽道:“好,你把自己的右臂砍去了罢。”
陈近南惊道:“却是为何?”郑克塽冷冷的道:“你目无主
上,不敬重我,就是不敬重父王。我瞧你所作所为,大有不
臣之心,哼,你在中原拚命培植自己势力,扩充天地会,哪
里还把台湾郑家放在心上。你想自立为王,是不是?”陈近南
颤声道:“属下决无此意。”郑克塽道:“哼!决无此意?这次
河间府大会,他们推我为福建省盟主,你知道么?”陈近南道:
“是。这是普天下英雄共敬王爷忠心为国之意。”郑克塽道:
“你们天地会却得了几省盟主?”陈近南默然。
韦小宝心道:“他妈的,你这小子大发脾气,原来是喝天
地会的醋。”又想:“我老婆的奸夫是我师父的上司,本来这
件事很有点麻烦。现下他二人大起冲突,那是妙之极矣。只
不过师父中了暗算,身上受伤,可别给他们害死才好。”
只听郑克塽大声道:“你天地会得了三省盟主,我却只有
福建一省。跟你天地会相比,我郑家算是老几?我只不过是
小小福建省的盟主,你却是‘锄奸盟’总军师,你这可不是
爬到我头上去了啦?你心里还有父王没有?”陈近南道:“二
公子明鉴:天地会是属下秉承先国姓爷将令所创,旨在驱除
鞑子。天地会和王爷本是一体,不分彼此。天地会的一切大
事,属下都禀明王爷而行。”郑克塽冷笑道:“你天地会只知
有陈近南,哪里还知道台湾郑家?就算天地会当真成了大事,
驱逐了鞑子,这天下之主也是你陈近南,不是我们姓郑的。”
陈近南道:“二公子这话不对了。驱除鞑子之后,咱们同奉大
明皇室后裔姓朱的为主。”
郑克塽道:“你话倒说得漂亮。此刻你已不把姓郑的放在
眼里,将来又怎会将姓朱的放在眼里?我要你自断一臂,你
就不奉号令。这一次我从河间府回来,路上遇到不少危难,却
不见有你天地会的一兵一卒来保护我,若不是冯师父奋力相
救,我这时候,也不知是不是还留得性命。你巴不得我命丧
小人之手,如此用心,便已死有余辜。哼,你就只会拍我哥
哥马屁,平时全没将我瞧在眼里。”陈近南道:“大公子、二
公子是亲兄弟,属下一般的侍奉,岂敢有所偏颇。”郑克塽道:
“我哥哥日后是要做王爷的,在你眼中,我兄弟俩怎会相同?”
韦小宝听到这里,已明白了一大半,心道:“这小子想跟
他哥哥争位,怪我师父拥他哥哥,受了冯锡范的挑拨,便想
乘机除了我师父。”
只听郑克塽又道:“反正你在中原势大,不如就杀了我
罢。”
陈近南道:“二公子如此相遇,属下难以分说,这就回去
台湾,面见王爷,听由王爷吩咐便是。王爷若要杀我,岂敢
违抗?”
郑克塽哼了一声,似乎感到难以回答,又似怕在父亲面
前跟他对质。
冯锡范冷冷的道:“只怕陈先生一离此间,不是去投降鞑
子,出卖了二公子,便独树一帜,自立为王,再也不回台湾
去的了。”陈近南怒道:“你适才偷袭伤我,是奉了王爷之命
吗?王爷的谕示在哪里?”冯锡范道:“王爷将令,二公子在
中原便宜行事。不奉二公子号令,便是反叛,人人得而诛之。”
陈近南道:“二公子好端端地,都是你在从中挑拨离间。国姓
爷创业维艰,这大好基业,只怕要败坏在你这等奸诈小人手
里。你姓冯的就算武功天下无敌,我又何惧于你?”冯锡范厉
声道:“如此说来,你是公然反叛延平王府了?”陈近南朗声
道:“我陈永华对王爷赤胆忠心,‘反叛’二字,再也诬加不
到我头上。”
郑克塽喝道:“陈永华作反,给我拿下。”冯锡范道:“是。”
只听得铮铮声响,兵刃相撞,三人交起手来。
陈近南叫道:“二公子,请你让在一旁,属下不能跟你动
手。”郑克塽道:“你不跟我动手?你不跟我动手?”连问了两
句,兵刃响了两下,似是他问一声,向陈近南砍一刀。
韦小宝大急,轻轻将棺材盖推高寸许,望眼出去,只见
郑克塽和冯锡范分自左右夹攻陈近南。陈近南左手执剑,右
臂下垂,鲜血不断下滴,自是给冯锡范偷袭所伤。冯锡范剑
招极快,陈近南奋力抵御。郑克塽一刀刀横砍直劈,陈近南
不敢招架,只是闪避,变成了只挨打不还手的局面,加之左
手使剑不便,右臂受伤又显然不轻。韦小宝心下焦急:“风际
中、关夫子、钱老本他们怎么一个也不进来帮忙?这样打下
去,师父非给他们杀了不可。”但外面静悄悄地,土屋中乒乒
乓乓的恶斗,外间竟似充耳不闻。
只见冯锡范挺剑疾刺,势道极劲,陈近南举剑挡格,双
剑立时相粘。郑克塽挥刀斜砍,陈近南侧身避开。郑克塽单
刀横拖,嗤的一声轻响,在陈近南左腿上划了一道口子。陈
近南“啊”的一声,长剑一弹而起,冯锡范就势挺剑,正中
他右肩。
陈近南浴血苦战,难以支持,一步步向门口移动,意欲
夺门而出。冯锡范知他心意,抢到门口堵住,冷笑道:“反贼,
今日还想脱身么?”
韦小宝只盼冯锡范走到棺材之旁,就可从棺材中挺匕首
刺出,便以客店中杀喇嘛的手法杀了他。这一招“隔板刺
人”原是他的生平绝招,远胜拳术高手的“隔山打牛”。可是
冯锡范越斗越远,却如何刺得着他?郑克塽喝道:“反贼,还
不弃剑就缚?”韦小宝眼见情势危急,心想今日舍了性命也要
相救师父,逼紧了喉咙,突然吱吱的叫了两声。
注:郑成功生子郑经等十人。郑经于康熙元年继位为明
延平郡王,生子克塽、克塽等八人。克塽年最长,庶出,是
陈永华之婿,后为监国世子。次子克塽为冯锡范之婿。郑克
塽继位时年仅十二岁,本书因故事情节所需,加大了年纪,与
史实有出入。
冯锡范等三人一听,都吃了一惊。郑克塽问道:“什么?”
冯锡范摇了摇头,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