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合集-第18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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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奇货可居,不肯就还的,他想要挟殷天正就范。”
张无忌摇头道:“只怕做不到,殷野王前辈一心一意想杀
了他自己的女儿。”那人奇道:“为甚么啊?”张无忌于是将蛛
儿杀父亲爱妾、累死亲母之事简略说了。
那人听完后,啧啧赞道:“了不起,了不起,当真是美质
良材。”张无忌奇道:“甚么美质良材?”那人道:“小小年纪,
就会杀死庶母、害死母亲,再加上灵蛇岛金花婆婆的一番调
教,当真是我见犹怜。韦一笑要收她作个徒儿。”张无忌吃了
一惊,问道:“你怎知道?”那人道:“韦一笑是我好朋友,我
自然明白他的心性。”
张无忌一呆之下,大叫一声:“糟糕!”发足便奔。那人
仍是紧紧的跟在他背后。
张无忌一面奔跑,一面问道:“你为甚么跟着我?”那人
道:“我好奇心起,要瞧瞧热闹。你还追韦一笑干么?”张无
忌怒道:“蛛儿已经有些邪气,我决计不许她再拜韦一笑为师。
倘若她也学成一个吸饮人血的恶魔,那怎生是好?”
那人道:“你很喜欢蛛儿么?为甚么这般关心她?”张无
忌叹了一口气,道:“我也不知道欢不欢喜她,不过她……她
有点儿像我妈妈。”那人道:“嗯,原来你妈妈也是个丑八怪,
想来你也好看不了。”张无忌急道:“我妈妈很好看的,你别
胡说八道。”
那人道:“可惜,可惜!”张无忌道:“可惜甚么?”那人
道:“你这少年有肝胆,有血性,着实不错,可惜转眼便是一
具给吸干了鲜血的僵尸。”
张无忌心念一动:“他的话确也不错,我就算追上了韦一
笑,又怎能救得蛛儿,也不过是白白饶上自己的性命而已。”
说道:“前辈,你帮帮我,成不成?”那人道:“不成,一来韦
一笑是我好朋友,二来我也打不过他。”
张无忌道:“韦一笑既是你好朋友,你怎地不劝劝他?”那
人道:“劝有甚么用?韦一笑自己又不想吸饮人血,他是迫不
得已的,实是痛苦难当。”张无忌奇道:“迫不得已?哪有此
事?”那人道:“韦一笑练内功时走火,自此每次激引内力,必
须饮一次人血,否则全身寒战,立时冻死。”张无忌沉吟道:
“那是三阴脉胳受损么?”
那人奇道:“咦,你怎么知道?”张无忌道:“我只是猜测,
不知对不对。”那人道:“我曾三入长白山,想替他找一头火
蟾,治疗此病,但三次都是徒劳无功。第一次还见到了火蟾,
差着两丈没捉到,第二次第三次连火蟾的影子也没有见到。待
眼前的难关过了之后,我总还得再去一次。”张无忌道:“我
同你一起去,好不好?”那人道:“嗯,你的内力倒够,就是
轻功太差,简直没半点火候,到那时再说罢。喂,我问你,干
么你要去帮忙捉火蟾?”
张无忌道:“倘若捉到了,不但治好韦一笑的病,也救了
很多人,那时候他不用再吸人血了。啊,前辈,他奔跑了这
么久,激引内力,是不是迫不得已,只好吸蛛儿的血呢?”
那人一呆,说道:“这倒说不定。他虽然想收蛛儿为徒,
但是打起寒战来,自己血液要凝结成冰,那时候啊,只怕便
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张无忌越想越是害怕,舍命狂奔。那人忽道:“咦,你后
面是甚么?”张无忌回过头想看,突然间眼前一黑,全身已被
一只极大的套子套住,跟着身子悬空,似乎是处身在一只布
袋之中,被那人提了起来。他忙伸手去撕布袋,岂知那布袋
非绸非革,坚韧异常,摸上去布纹宛然,显是粗布所制,但
撕上去却纹丝不动。
那人提起袋子往地下一掷,哈哈大笑,说道:“你能钻出
我的布袋,算你本事。”张无忌运起内力,双手往外猛推,但
那袋子软软的绝不受力。他提起右脚,用力一脚踢出,波的
一声闷响,那袋子微微向外一凸,不论他如何拉推扯撕,翻
滚顶撞,这只布袋总是死样活气的不受力道。那人笑道:“你
服了么?”张无忌道:“服了!”
那人拍的一下,隔着袋子在他屁股上打了一记,笑道:
“小子,乖乖的在我的乾坤一气袋中别动,我带你到一个好地
方去。你开口说一句话,给人知觉了,我可救不得你。”张无
忌道:“你带我到哪里去?”那人道:“你已落入我乾坤一气袋
中,我要取你小命,你逃得了么?你只要不动不作声,总有
你的好处。”张无忌一想这话倒也不错,当下便不挣扎。
那人道:“你能钻进我的布袋,是你的福缘。”提起布袋
往肩头上一掮,拔足便奔。
张无忌道:“蛛儿怎么办啊?”那人道:“我怎知道?你再
罗唆一声,我把你从布袋里抖了出来。”张无忌心想:“你把
我抖出来,正是求之不得。”嘴里却不敢答话,只觉那人脚下
迅速之极。
那人走了几个时辰,张无忌在布袋中觉得渐渐热了起来,
知道已是白天,太阳晒在袋上,过了一会,只觉那人越走越
高,似在上山。这一上山,又走了两个多时辰,张无忌这时
身上已颇有寒意,心想:“多半是到了极高的山上,峰顶积雪,
因此这么冷。”突然之间,身子飞了起来,他大吃一惊,忍不
住叫出声来。
他叫声未绝,只觉身子一顿,那人已然着地,张无忌这
才明白,原来适才那人是带了自己纵跃了一下,心想身处之
地多半是极高山峰上的危崖绝壁,那人背负了自己如此跳跃,
山岩积了冰雪,甚是滑溜,倘若一个失足,岂不两人都一齐
粉身碎骨?心中刚想到此处,那人又已跃起。这人不断的跳
跃,忽高忽低,忽近忽远,张无忌虽在布袋之中,见不到半
点光亮,也猜得到当地的地势必定险峻异常。
十九祸起萧墙破金汤
张无忌被那人带着又一次高高跃起,忽听得远处有人叫
道:“说不得,怎么到这时候才来?”负着张无忌的那人道:
“路上遇到了一点小事。韦一笑到了么?”远处那人道:“没见
啊!真奇怪,连他也会迟到。说不得,你见到他没有?”一面
问,一面走近。
张无忌暗自奇怪:“原来这个人就叫‘说不得’,无怪我
问他叫甚么名字,他说是‘说不得’,再问他为甚么说不得,
他说道‘说不得就是说不得,哪有甚么道理好讲。’怎么一个
人会取这样一个怪名?”又想:“原来他和韦一笑约好了在此
相会,不知蛛儿是否无恙?他是韦一笑的好朋友,不知要如
何对付我?”
只听说不得道:“铁冠道兄,咱们找找韦兄去,我怕他出
了甚么乱子”铁冠道人道:“青翼蝠王机警聪明,武功卓绝,
会有甚么乱子。”说不得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对。”
忽听得一个声音从底下山谷中传了上来,叫着:“说不得
臭和尚,铁冠老杂毛,快来帮个忙,糟糕之极了,糟糕之极
了。”
说不得和铁冠道人齐声惊道:“是周颠,他甚么事情糟
糕?”说不得又道:“他好像受了伤,怎地说话中气如此弱?”
不等铁冠道人答话,背了张无忌便往下跃去。铁冠道人跟在
后面,忽道:“啊!周颠负着甚么人?是韦一笑!”
说不得道:“周颠休慌,我们来助你了。”周颠叫道:“慌
你妈的屁,我慌甚么?吸血蝙蝠的老命要归天!”说不得惊道:
“韦兄怎么啦,受了甚么伤?”说着加快脚步。
张无忌身在袋中,更如腾云驾雾一般,忍不住低声道:
“前辈,你暂且放下我,下去救人要紧。”说不得突然提起袋
子,在空中转了三个圈子,张无忌大吃一惊,若他一脱手,将
布袋掷了出去,后果当真不堪设想。
只听说不得沉着嗓子道:“小子,我跟你说,我是‘布袋
和尚说不得’,后面那人是铁冠道人张中,下面说话的是周颠。
我们三个,再加上冷面先生冷谦,彭莹玉彭和尚,是明教的
五散人。你知道明教么?”张无忌道:“知道。原来大师也是
明教中人。”说不得道:“我和冷谦不大爱杀人,铁冠道人、周
颠、彭和尚他们,却是素来杀人不眨眼的。他们倘若知道你
藏在我这乾坤一气袋中,随随便便的给你一下子,你就变成
一团肉泥。”张无忌道:“我又没得罪贵教,为甚么……”说
不得道:“铁冠道人他们杀人,还要问得罪不得罪吗?从此之
后,你若想活命,不得再在我袋中说出一个字来,知道么?”
张无忌点了点头。说不得道:“你怎么不回答?”张无忌道:
“你不许我说出一个字来。”说不得微微一笑,道:“你知道就
好……啊,韦兄怎么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跟周颠说的,只听周颠哑着嗓子道:
“他……他……糟之透顶,糕之透顶。”说不得道:“嗯,韦兄
心口还有一丝暖气,周颠,是你救他来的?”周颠道:“废话,
难道是他救我来的?”铁冠道人道:“周颠,你受了甚么伤?”
周颠道:“我见吸血蝙蝠僵在路旁,冻得气都快没有了,
不合强盗发善心,运气助他,哪知吸血蝙蝠身上的阴毒当真
厉害,就是这么一回事。”
说不得道:“周颠,你这一次当真是做了好事。”周颠道:
“甚么好事坏事,吸血蝙蝠此人又阴毒又古怪,我平素瞧着最
不顺眼,不过这一次他做的事很合周颠的胃口,周颠便救他
一救。哪知道没救到吸血蝙蝠,寒毒入体,反要赔上周颠一
条老命。”铁冠道人惊道:“你伤得这般厉害?”周颠道:“报
应,报应。吸血蝙蝠和周颠生平不做好事,哪知一做好事便
横祸临头。”说不得道:“韦兄做了甚么好事?”
周颠道:“他激引内毒,阴寒发作,本来只须吸饮人血,
便能抑制。他身旁明明有一个女娃子,可是他宁愿自己送命,
也不吸她的血。周颠一见之下,说道:“啊哟不对,吸血蝙蝠
既然倒行逆施,周颠也只好胡作非为一下,要救他一救。”
张无忌听得韦一笑没吸蛛儿的血,一喜非同小可。说不
得反手在布袋外一拍,问道:“那女娃子是谁?”周颠道:“我
也这般问吸血蝙蝠。他说这是白眉老儿的孙女,他说眼前明
教有难,大伙儿需当齐心合力,因此万万不能吸她的血。”说
不得和铁冠道人一齐鼓掌,说道:“正该如此。白鹰、青蝠两
王携手,明教便声势大振了。”
说不得将韦一笑身子接了过来,惊道:“他全身冰冷,那
怎么办?”周颠道:“是啊,我说你们快活得太早了,吸血蝙
蝠这条老命十成已去了九成。一只死蝙蝠和白眉鹰王携手,于
明教有甚么好处?”铁冠道人道:“你们在这儿等一会,我下
山去找个活人来,让韦兄饱饮一顿人血。”说罢纵身便欲下山。
周颠叫道:“且慢!铁冠杂毛,这儿如此荒凉,等你找到
了人,韦一笑早就变成韦不笑。死尸倘若会笑,那就可怕得
很了。说不得,你布袋中那个小子,拿出来给韦兄吃了罢。”
张无忌一惊:“原来他们早瞧出我藏身布袋之中。”
说不得道:“不成!这个人于本教有恩,韦兄若是吃了他,
五行旗非跟韦兄拼老命不可。”于是将张无忌如何身受灭绝师
太三掌重击、救活锐金旗数十人的事简略说了,又道:“这么
来,五行旗还不死心塌地的服了这个小子么?”
铁冠道人问道:“你把他装在袋中,奇货可居,想收服五
行旗么?”
说不得道:“说不得,说不得!总而言之,本教四分五裂,
眼前大难临头,天鹰教远来相助,偏又跟五行旗的人算起旧
帐来,打了个落花流水。咱们总得携手一致,才免覆灭。袋
中这人有利于本教诸路人马携手,那是决然无疑的。”
他说到这里,伸右手贴在韦一笑的后心“灵台穴”上,运
气助他抵御寒毒。周颠叹道:“说不得,你为朋友卖命,那是
没得说的,可是你小心自己的老命。”铁冠道人道:“我也来
相助一臂之力。”伸右手和说不得的左掌相接。两股内力同时
冲入韦一笑体内。
过了一顿饭时分,韦一笑低低呻吟一声,醒了过来,但
牙关仍是不住相击,显然冷得厉害,颤声道:“周颠、铁冠道
兄,多谢你两位相救。”他对说不得却不言谢,他两人是过命
的交情,口头的道谢反而显得多余。铁冠道人功力深湛,但
被韦一笑体内的阴毒逼了过来,奋力相抗,一时说不出话来。
说不得也是如此。
忽听得东面山峰上飘下铮铮的几下琴声,中间挟着一声
清啸,周颠道:“冷面先生和彭和尚寻过来啦。”提高声音叫
道:“冷面先生,彭和尚,有人受了伤,还是你们滚过来罢!”
那边琴声铮的一响,示意已经听到。
彭和尚却问:“谁…受…了…伤…啦……”声音远远传来,
山谷鸣响。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