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墉文集-第1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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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为什么他们不但拿到硕士,甚至有的马上可以拿博士了呢?
另一件使我难忘的,是进入师大美术系的那天,系主任致欢迎辞时说。
“你们真幸运,今年有近两千人来考,我们只取二十五位,想必你们在进来之前,已经
找很好的老师,磨练了许多年,所以,你们已经都很棒了!”
第一堂素描课下来,我环顾同学的作品,果然,大家都画得好极了。诚如素描教授当天
的评语——“看得出你们都受过学院派老师的指导。”笑了一下,他歪歪头:“说实在的,
没受过学院派的训练,也考不进我们美术系。…
我问了几位同学,也想想自己:
“可不是吗?我们的老师都是学院派的,甚至可以说,都是名师!”
只是,从那以后,我常想:“如果一个有才气,也立志做艺术家的人,因为找不到学院
派的老师,或请不起名师指导,是不是就永远跟我们美术系绝缘了呢?如果这样,未免太不
公平了!”
哈佛大学:不看过去,看未来!
我总记得,美国的安克志的儿子对我说,他高中的成绩不是多么好,但是哈佛大学在口
试之后收了他,原因是:
“哈佛大学不只问你过去学到多少,更重视你的潜力,看你未来能学多少。”
问题是,我们的联考制度,怎么发掘那些有潜力,有热情的年轻人?在僵化的考试方法
下,会不会有太多张大千、黄君壁和林玉山,在第一关就被打了回票?
只是,想到这儿,我又自问,前面那几位,又有哪个曾是考场的战胜者?靠着一纸金榜
而伟大呢?
中国是那么重视科举,由科举出来的人才多得不可胜数,只是,如果我们好好算算,只
怕不是科举出身的人,远比前者对中国历史有决定性的影响。
孙中山先生早在从事革命之前,就曾经上书李鸿章,还亲自送去天津。幸亏李鸿章没理
睬,相反的,如果李重用了孙,只怕孙中山就当不了国父。也只怕我们一直到今天,还跟英
国或日本一样,有个高高在上的皇室。
也使我想起在师大时,听说系里想聘江兆申先生执教,后来因为江先生学历不合而未达
成,使系里同学失望了好一阵子。后来则知道江先生去了文化大学执教,又做到故宫博物院
的副院长,而今则成为一代宗师。
当年师大僵化的用人方法,不但没伤到江先生丝毫,只怕还促使他更上层楼,更伟大了
起来。
一时成败不重要
这又让我想到已故的名音乐家邓昌国先生,有一次对我说:“你可以试着去角逐几个大
奖。得个奖,对你一定有帮助。”隔一阵,看我毫无角逐的意思,他又说:“有些人才,不
屑于跟人竞争。只是,不屑于竞争,是好的!不敢去竞争,就糟了!前者自己朝认定的方
向,不断努力,总会出头。后者,一逃再逃,虽然有才气,到头来,也要落在人后。”
又隔了两年,再遇到,他拍拍我:
“何必去争那几个大奖呢?去争着做那几个大奖的评审委员吧!”
邓昌国先生逝世好多年了,他的话还如在耳边。我觉得他是个很会鼓励人的人。他指出
一条路,激励我走上去。又找出第二条路,给我再一次的鼓励。最重要的是,他强调,一个
人不论去不去跟人竞争,也不论竞争的一时成败,总要认定自己的方向,默默地奋斗。
非常侥幸,我在联考时过关了。许多当年失败的同学,隔了一年再考,还有服完兵役之
后又考上的。那些落榜的,则早早进入了社会。
我开画展时,好几位当年落榜的同学,收藏了我的作品。他们起步早,在社会上也成功
得早,好几位成了大老板,下面有一堆博士、硕士为他们工作。
你不可能被考试打败
我发现,自己当年想错了!
一个人不可能被考试打倒,只可能被考试打得自暴自弃,如果他因为没考取,而在未来
的人生失败了,绝不是被考试淘汰,而是被他自己“沮丧的心”所淘汰。
我们可以不跟别人争,但不能不跟自己争。只有“超越自己”的人,才能真正地成功。
三十年后,回顾大学联考,我发现一个巧妙的比喻:
台湾的联考,就像个非常著名、却座位有限的餐馆,当你挤进去,能吃到最营养、最健
康、最好吃的东西。
如果挤不进去呢?
你可以改天再去,也可以不再光顾,毕竟这世界太大了,处处有餐馆、处处有美食。
只有那死心眼的人,才会说:
“我挤不进联考大餐馆,我要一辈子挨饿了!”
你可以不准我写、不准我说、甚至不准我哭、不准我笑,
只是你没办法不准我想。
于是,我在心里想我的音乐,还是活得很美。
多好啊!活得很美!
“我最近好为难。”有个条件不错的男学生对我说“我有两个女朋友,都很爱我,我也
很喜欢她们,不知该选哪一个。”
“表示两个条件差不多。”我说。
“不!条件差满多的。”学生瞪着我说,“一个很有钱,家里放了史坦威的大演奏。另
一个很穷,我常给她打电话,打一半,就没法说了。因为她的卧室正靠着铁道,火车过,整
个房子都震动,什么也听不见,只好拿着电话发呆。”
隔了半年,遇到那学生,他已经结婚了。
“娶了有史坦威钢琴的?”我笑道。
“娶了铁道旁边贫民区的。”
“噢!”我点了点头:“不简单哪!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
“有一天,我到她家去,坐在她卧室聊天,突然火车过,好响!带起一阵风,把窗帘都
吹起来了,那是一块很便宜的薄棉布的窗帘,她自己用手缝的。这时候,阳光射进来,我看
见窗台上放了一个宝特瓶切一半作成的花盆,里面开着一丛不知名的小黄花。我问她那是什
么花。她很不好意思,挡在前面说,是不值钱的花。我又问,很漂亮啊!是什么花嘛?她吞
吞吐吐半天,才说,是野地里挖出来的小草花,不值钱!”学生脸上露出一种好特殊的光
彩:“你知道吗?我那时候突然产生一种感动,冲上去抱住她,叫她不要那么说,不要说不
值钱,美的感觉是不能用钱衡量的!就在那一刻,我发觉,我深深爱上了她。”
触动心灵的美,不见得华丽
学生的话,常浮过我的脑海,我常想象那个浴着午后阳光,被风拂起的窗帘,和窗台上
逆光看去的那丛野草花。多么平凡,多么美!
记得有一年情人节,去花店订花,花店老板随后拿了一支玫瑰送我。
回家,我把那支玫瑰插在细细的小瓶子里。隔两天,情人节的花也送到了,是二十四朵
玫瑰。我又找了一个大大的水晶花瓶,放进去。
奇怪的是,那二十四朵端丽馥郁的玫瑰,和旁边孤零的一小枝比起来,我却对那一技,
有种特别的感动。觉得好精巧,好细致,好有慧心。
也想到有一次到前历史博物馆馆长何浩天先生家去。布置很清简,案上没花,只有一盆
番薯冒出的青苗。淡红色的番薯皮,翠绿弯转的藤叶,却给人一种特特别的雅致。让我回到
童年,记忆中父亲用小水皿养的蒜苗,在冬天的窗前,盎出一片新绿。
真正会心的美,常像是简简单单的禅宗不墨画,不必华丽的色彩,也无需复杂的构图,
却能在那“空灵”处引人遐想,给人美。
美,帮我们度过人生的苦难
自从女儿上幼稚园,也常常给我这种美。
她有个放劳作的篮子,乍看好象垃圾桶。里面有用超级市场牛皮纸袋作的帽子。用衣服
夹子和纽扣组成的小人。用纸盘作的面具,和用黄豆组成的图画。
学校动不动就发通知,要家长给孩子准备空的鲜奶盒子,或卫生纸用完剩下的“纸
轴”。跟着就让孩子从学校带回,用那些废物组成的玩具。
问题是,在大人眼中的废物,却成为孩子的宝贝。他们不在乎世俗的价值,只在乎自己
有没有感动,有没有想象。
于是,常看见小丫头举着她的劳作炫耀。先觉得她傻。想想,才发觉是自己俗。她让我
又想起那个学生的女朋友,窗台上放的宝特瓶花盆,和里面的小草花。更让我想起以前哥伦
比亚大学教授的一段话:
“你们将来教美术,目的不应该是造就几个专业的艺术家。而是培养一批有美感的国
民。让他们能从最平凡的东西上见到美,也懂得利用身边平凡的东西,创造美。使他们对生
活有一种积极快乐的态度;而不只是现实的价值。更使他们能以美的感觉;面对人生的苦难。”
人,就是一种美
记得初到纽约的时候,去苏活区看一位艺术界的老朋友。进入他的工作室,我差点窒
息。
只见一片烟尘飞扬,四处弥漫着浓浓的油漆味,他正埋头修理古董。
他把顾客送来的瓷器碎片,慢慢拼起来。先用胶水粘合,再用瓷粉填补、打光。然后把
断缺的花纹,照原来的样子画好。再用喷飞机的罐装油漆,将表面喷成釉彩的光亮。
朋友摘下口罩,陪我走出工作室。小心跨过残雪的泥泞,步上曼哈顿昏暗的街头。
“多美啊!”他一面呵着手,吐着白烟,一面抬着头,看那四周围过来的高楼,近乎咏
叹他说:“纽约!一个真正看到人的城市。”指指高楼,又指指蹲在街角的浪人:“都是人
创造的,各式各样的人,多美!”
我看着他的脸,看那脸上的感动。也从心底产生一种感动——他,一位真正的艺术家。
在那么不如意的时候,他依然快乐,依然生活得很美。心里有美,眼里就有美。也让我想起
东京现代美术馆收藏,川端龙子画的《金阁炎上》,和波士顿美术馆收藏的《三条殿之
火》。熊熊的火苗向上腾升,带起浓浓的黑烟,日本的国宝建筑“金阁寺”正在燃烧,举着
刀的武士正在杀人。却能在艺术家的笔下,成为一种美。
火可以烧死人,但它红得很美。冰雪可以冻死人,但它自得真美。战争很残酷,但能写
成人类的史诗。古迹已经颓记,但能发思古之幽情。
一位民族音乐采集创作者的画面突然袭上心头。被关进监狱十多年之后,有人问他的感
想,他一笑:
“那时嘛,就好象照相,当他的镜头往右,你就偏左了;当他的镜头往左移动,你又变
得偏右了。不过没关系,你可以不准我写、不准我说,甚至不准我哭。不准我笑,只是你没
办法不准我想。于是,我在心里想我的音乐,还是活得很美。”
不必如意,不必富有、不必有如诗的画境当前。只要我们心里有美。眼里就有美。所有
的离合悲欢,都能被咀嚼出一种美。即或是凄美,也很美。
多好啊!活得很美!
跟这种长不大的“男生”或“女生”谈恋爱,你能放心吗?
你能确定他说出的话代表他自己,他作的允诺必然会实
现吗?
你的头在哪里?
每次回台湾,我都会为女儿买几件衣服。但是最近这次,我经过童装店时,想了又想,
没买。
到家,女儿找我要新衣服。
我手一摊,对她说:“老爸没买,因为不知道你会喜欢什么衣服。你已经六岁,有了自
己的看法,所以不如改天,我带你去服装店,由你自己挑!”不对也是对。
隔日,我就带她去买了衣服。她先不敢挑,非要我帮忙,经过再三鼓励,才终于下手。
她居然挑了几件我平常想都不可能想到的衣服。问题是,她自己挑的,她特别爱穿,穿
在身上怎么看都不对,却也怎样看都对。
我发觉,真正的“创意”和“突破”,往往是这样来的。如果我们希望下一代能比上一
代强,就要给他们空间,给他们自由,让他们作主。
你的风格在哪里
记我以前在美国大学的国画班上,有个美术系的学生,起初上课非常认真,一板一眼照
我规定的去做。但是当他学会了国画的基本笔法,就不再临摹,而东一笔,西一笔地乱涂。
我当时很为他惋惜,觉得他如果照传统方法苦练,一定能成很好的国画家。
几年之后,我接到他画展的请贴,走进会场,才发觉自己错了。
他对了!因为他把中国画的技巧,融人了他的绘画当中。那确实不再是国画,却是
“他”的画!
就艺术创作而言,什么都比表现自己的独特风格更重要呢?
你的感觉在哪里
从那天开始,我常想:“中国式的教育,在严格的管束下,是不是忽略了孩子自己的感
觉?尤其是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