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梭罗夫人-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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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科说道:“我不知在哪本书里看过这样一句话:‘在紧急情况下,你手里有什么就用什么。’只要有这个意思就行啦。修士,用酒来洗礼吧,用酒来代替水吧。这样一来,天主教徒的气味可能少一点,可是鸡味决不会变坏。”
希科说着说着就给修士斟了满满的一杯酒,第一瓶酒就这样完了。
戈兰弗洛说道:“我以巴克斯、莫星斯及科缪斯'注'三位合成为一体的伟大圣人庞因埃'注'之名义,为你洗礼,取名为鲤鱼。”
他边说边用手指蘸了一点酒,洒了两三滴在鸡身上。
加斯科尼人举起杯来同修士碰杯,同时说道:“现在,为新受洗礼鲤鱼的健康干杯,祝它煮得正合火候,祝大老板克洛德·博诺梅施展他的烹调艺术,在它天然鲜美之外,再加上无比的美味。”
戈兰弗洛哈哈大笑,看见希科给他斟满了酒,便止住笑,拿起酒杯说道:“为它的健康,干杯!干杯!啊!真是好酒!”
希科说道:“克洛德老板,马上给我把这条鲤鱼放在铁扦上去烤,在它身上抹上带有肥膘馅和葱花的鲜黄油,等到它开始变成金黄色时,趁热端上来,顺便把两块烤面包片放进滴油盆里,一起拿来。”
戈兰弗洛一声不吭,可是他的眼神表示赞同,他还动了动脑袋,意思是他完全拥护这样做。
希科看见他的初步计划已经成功,又说:“博诺梅老板,拿沙丁鱼来,拿金枪鱼来,虔诚的修士戈兰弗洛刚才说得好,我们正处在封斋期,我不想吃肉。等一等,再给我拿两瓶这种罗曼内的绝妙佳酿来。要1561年的。”
厨房里飘来阵阵香味,使人想起真正食客最贪恋的南方菜。这香昧开始扩散开来,不知不觉地钻进了修士的脑子里,他垂涎欲滴,双眼放出贪婪的光芒,然而他仍克制自己,还挪动了一下身体,站了起来。
希科说道:“难道到了真正战斗的时刻,您就这样离开我?”
戈兰弗洛回说:“我不得不走,我的好兄弟,”他边说边抬起眼睛望着天空,似乎向天主表示,他为了天主作出多大的牺牲。
“您空着肚子去讲道太大意了。”
修士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什么?”
“因为您容易出现气虚。加利安'注'说过:‘人肺很弱,容易气虚。’'注'”
戈兰弗洛说道:“唉!可不是吗?我经常有这种体验。只要我中气充足,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大演说家。”
希科说道:“您说得很对。”
戈兰弗洛又倒在椅子上,说道:“幸运的是,我有满腔热忱。”
“对是对,可是光有热忱并不够,如果我是您,我就尝一尝这些沙丁鱼,再喝几滴这些仙露再走。”
戈兰弗洛说:“我只吃一条沙丁鱼,只喝一杯酒。”
希科放了一条沙丁鱼在修士的盆子里,把第二瓶酒递给他。
修士吃了沙丁鱼,喝了酒。
希科问道:“怎么样?”他拼命劝热内维埃美修士吃喝,自己却滴酒不沾。
戈兰弗洛说道:“的确,我觉得不那么虚弱了。”
希科说道:“妈的!一个人如果要发表演说的话,仅仅觉得不那么虚弱是不够的,应该感觉身体十分健康。我要是您的话,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我就要吃掉鲤鱼的两个鳍,因为您如果不多吃一点,酒就会上头。所谓‘空腹饮酒最害人’'注'就是这个意思。”
戈兰弗洛说道:“真见鬼!您说得真对,以前我可没想到。”
这时候烤鸡从铁针上取下来了,希科切了一只他赐名为鳍的鸡翅膀给他,修士把鸡翅膀连同鸡腿、鸡臀一起吃了,嘴里说道:“耶稣基督!这条鱼的味道真好!”
希科把另一个鳍也切了下来,放在修士的盆子里,他自己却津津有味地啃着鸡翅膀。
然后他把第三瓶也开了,说道:“还有玉液好酒。”
一旦胃口受到刺激,便一发而不可收拾,戈兰弗洛再也没有力量控制自己了,他吞掉翅膀,把整个鸡壳吃得只剩下骨头,还叫唤博诺梅:
“克洛德老板,我饿坏了,您能给我一盘猪油炒蛋吗?”
希科说道:“当然可以,我还点过这菜呢,对吗,博诺梅?”
作为饭店主人,对顾客的意见从来不说一个不字,本来就是他的原则,更何况他们增加消费,就是增加他的收入,因此老板忙道:“一点不错。”
修士说道:“那么,老板,就端上来吧,快端上来。”
希科向老板使了一下眼色,老板回答说:“过五分钟就上菜。”接着急急忙忙地走出去炒蛋去了。
戈兰弗洛把紧握叉子的大手往饭桌上一搁,说道:“啊!我现在好过些了。”
希科说道:“我不是说过吗?”
“炒蛋来了,我一口就能吞下去,正像这杯酒,我一口气就能喝光。”
眼睛里露出贪婪的光芒,修士把第三瓶酒的四分之一喝下去了。
希科问道:“怎么搞的!难道您生病了吗?”
戈兰弗洛回答:“不是生病,我只是太傻,那篇该死的演讲稿叫我恶心,三天以来我一直在想着它。”
希科说道:“那一定是一篇了不起的讲稿了。”
修士说道:“一篇绝妙好辞。”
“横坚在等炒蛋,您说些内容给我听吧。”
戈兰弗洛大声说道:“不行,在饭桌上演讲,你看见过吗?小丑先生,你是在你主人的宫廷里看见的吧?”
希科将头上的毡帽举起来,说道:“愿天主保佑我王!在亨利国王的宫廷里,经常可以听到美妙动人的演讲。”
戈兰弗洛问道:“演讲的内容是什么?”
希科说道:“关于道德问题。”
修士向后一仰,靠在椅子上,大声说道:“啊!原来如此,你的国王亨利三世还是一个十分讲道德的汉子!”
加斯科尼人说道:“我不知道他是否讲道德,可是我知道的是,我从来没有在宫廷里见过使我脸红的事。”
修士说道:“这个我相信,真该死!你这个老色鬼,您好久没有脸红了吧!”
希科说道:“什么?老色鬼?我严守小斋'注',我不近女色,我参加所有迎圣游行,我严守大斋!”
“你参加的游行都是怀着不可告人的目的的,你守的大斋都包含着个人的打算,你敬神是按照你那位萨达那帕洛斯王的方式,是按照你那位纳布肖多诺索王的方式,是按照你那位希律王的方式的'注'。幸喜现在人们已经开始看透你的亨利国王了,让他见鬼去吧!”
于是戈兰弗洛放大喉咙来唱一支歌,以代替他不肯说出的讲道内容:
为了取得金钱,
国王装穷扮苦;
伊然虔诚隐士,
只吃面包和水,
假借斋戒赎罪,
骗得全面大赦,
可惜巴黎人士,
早已识破真相:
过去上当太多,
现在不再解囊;
对他大喝一声:
滚开募捐去吧!
希科大声叫喊:“好极了!妙极了!”
接着又低声对自己说:“行了,既然他肯唱歌,他就肯说出来。”
这时候,博诺梅老板走了进来,一只手端着那盆等待已久的炒蛋,另一只手拿着两瓶酒。
修士叫道:“来吧,来吧,”他的双眼闪耀着光芒,笑呵呵地露出了三十二只牙齿。
希科说道:“等一等,老朋友,我似乎听您说过您今晚要宣讲。”
修士拍了拍额头,说道:“演讲的稿子都装在这里面了。”他的通红的脸,已经开始把额头也染上红色。
希科说道:“九点半开始演讲。”
修士说道:“我刚才是胡说,所有的人都撒谎'注'。”
“那么到底是几点钟呀?”
“十点钟。”
“十点钟?我还以为修道院九点关门呢。”
戈兰弗洛透过酒杯里装着的一大块红宝石凝视着蜡烛,说道:“让它关好了,我有钥匙,让它关好了。”
希科禁不住叫起来:“修道院的钥匙!您有修道院的钥匙吗?”
戈兰弗洛拍了拍自己的那件憎袍,说道:“喏,就在我的口袋里,喏。”
希科说道:“不可能,我知道修道院的规矩,因为我曾经在三所修道院里赎过罪:人家不会把修道院的大门钥匙交给一个普通修士的。”
戈兰弗洛往椅背上一靠,兴高采烈地拿出一枚银币给希科看,说道:“这就是。”
希科说道:“什么。钱!啊!我明白了。您用钱收买看守的修土,放您随时出入,您这卑鄙的罪人!”
戈兰弗洛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像醉鬼一样咧开大嘴,吃吃地说了一句:“够了'注'”
他正准备把银币放回口袋,希科说道:
“等一等,等一等,这枚银币好古怪!”
戈兰弗洛说道:“上面铸着异教徒的橡,因此在心脏的地方打了一个洞。”
希科说道:“真的,这是贝亚恩国王'注'铸造的银币,上面的确有一个洞。”
戈兰弗洛说道:“这是用匕首猛刺一下的结果,处死异教徒!谁如果能够杀死那个异教徒,就能提前列入真福品,我也要把我在天国那份送给他。”
希科心里嘀咕:“唔,唔!事情的大体轮廓已经有了,可是这家伙醉得还不够。”
于是他又在修士的杯里斟满了酒,说道:
“对呀,处死异教徒!弥撒万岁!”
戈兰弗洛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弥撒万岁!弥撒万岁!”
希科看见修士的大手掌里放着银币,想起他眼见涌入修道院门廓的那些修士,都伸出手来让守门修士检查一下,就说道:“这样说来,您只要把这枚银币给守门修士看一下……”
戈兰弗洛接下去说:“我就马上可以进去。”
“毫无困难吗?”
“就像这杯酒流进我的喉咙一样容易。”
希科说道:“见鬼!如果您打的比方是准确的,您一定是不打招呼就可以进去了。”
喝得烂醉如泥的戈兰弗洛吃吃地说:“这就是说,这就是说,人家一见到戈兰弗洛修士就打开两扇大门。”
“您怎样演讲呢?”
修士说道:“我演讲,整个程序是这样的:我来到了,你听见吗,希科,我来到了……”
“我当然听见,我正在聚精会神地听呐。”
“我说,我来到了,会场上有许多人,他们都是经过挑选的,有男爵,有伯爵,有公爵。”
“还有亲王。”
修士学着说:“还有亲王,你说对了,还有亲王,场内尽是这些人。我诚恐诚惶地走进联盟的信徒中间。”
轮到希科把话重复了:“走进联盟的信徒中间?这些信徒信仰什么?”
“我走进联盟的信徒中间,有人叫我的名字,我向前走去。”
说着,修士就站了起来。
希科说道:“一点不错,向前走吧。”
戈兰弗洛想言行一致,一边说“我向前走去”,一边就真的走动起来。
可是他刚迈出一步,就在桌子角上绊了一下,滚倒在地板上。
希科扶他起来,把他再放在椅子上,大声说道:“好极了!您向前走去,向听众致意,然后您开口说话。”
“不,我不开口说话,说话的是朋友们。”
“朋友们说些什么?”
“朋友们说:戈兰弗洛修士!戈兰弗洛修士的演讲!多好听的盟员名字:戈兰弗洛修士!”
修士一再用不同的音调反反复复地朗诵自己的名字。
希科不由得也跟着说:“多好听的盟员名字!——这醉鬼的嘴里会吐出什么真话来呢?”
“于是我就开始说话了。”
修士站了起来,紧闭着眼睛,因为他觉得晕眩;靠在墙上,因为他醉得站也站不直。
希科说道:“您就开始说话,”一边说一边扶着他挨在墙上,就像帕亚斯扶着阿勒坎'注'一样。
“我开始说话了:‘兄弟们,今天,对我们的信仰来说,是个不寻常的日子;兄弟们,今天,对我们的信仰来说,是个最不寻常的日子;兄弟们,今天,对我们的信仰来说,是个最最不寻常的日子。”
希科听到他已经使用了最高级的形容词,觉得再也不能从修士的嘴里得到什么了,就松了手。
戈兰弗洛修土完全倚靠希科才得以保持平衡,希科一松手,他就像支撑得不好的木板那样沿着墙边倒塌下来,两只脚碰了一下桌子,使得桌子上几只空瓶子跌了下来。
希科说道:“阿门!”
几乎同时,立刻响起来像雷响似的鼾声,使狭小房间里的玻璃都震动起来。
希科说道:“好呀!现在鸡腿起作用了。我们的朋友非睡上十二个小时不会醒过来,我可以顺顺利利地剥他的衣服了。”
希科觉得一分种也不能浪费,立刻动手解除修士的腰带,脱下两只袖子,把戈兰弗洛像只胡桃袋子似的翻了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