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堂书话 3:周作人-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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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题是现在怎么来正当的满足他们这个需要,编印通俗的历史故事书是其一,而利用戏剧说书则是其二,却是更重要,因为这可以事半而功倍。我想这当多采用有意义的史实做题材,一面表彰祖国的可爱,民族的伟大,一面使民众得到悦乐,换句话说,尽可能的要真善美齐备,但要警戒的还是在反面,生怕偏于新奇,有害真实,因为这样便不是历史性的剧本,而只是浪漫主义的个人作品而已。
□1951 年2 月25—26 日刊《亦报》,署名鹤生
□收入《饭后随笔》
唐诗三百首
《唐诗三百首》是古诗文选本最通行的一种,百余年来,风行全国;至“五四”以后,说它是“陋”书,似乎一时衰歇了。但平心说来,也还是足供参考的,所以近年又复印行。我看去年七月第四版,已经印行十六万册,以人口比例并不算多,但总是洋洋大观了。这选本的缺点不是没有,凡选本皆有缺点,他有一种主张,这里显明的具体的排列出来,容易有什么倾向。
编这《唐诗三百首》的蘅塘退士是前清乾隆时人,他的意见只是那时代的东西,与现代不能相合,那是当然的。他序言选择“脍炙人口”的诗,李杜的长篇,王孟的短什,的确是应有尽有了,要他客观的罗列唐诗历期的好处,初盛中晚四期各有它的特色,这未免强人所难,没有人能够做到。在没有这样一种理想的选本以前,姑且以此补充,也未始不是办法吧。
俗语有一句话道:“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吟诗也会吟。”当时我颇疑心是有了这书以后的说话,但是看蘅塘退士的序文中已经引用此语,后边接下去云:“请以此编验之。”乃知书名反是从这里出来的。有许多人的确从这里知道诗的形式,而且开始仿作,所以这话是有几分道理。
但诗的格调并不限于“唐诗”,有些宋诗也是脍炙人口,可供参考。而宋人的诗另有意境,也有与唐人不同的地方,是很可贵的。从前看孙扩图的《一松斋集》,见随笔中有一则云:南宋杨与立《幽居》诗:柴门阒寂少人过,尽日观书口自哦。余地不妨添竹木,放教啼鸟往来多。溪头石磴坐盘桓,时见修鳞住复还。可是水深鱼极乐,不须妄意要垂竿。余谓有道之言,自尔可爱,唐人不肯作,殆亦不解作也。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我们不必硬来叫唐宋人比短长,但总之宋诗比唐诗又有一进境,便是可以发议论了。照王渔洋的说法,唐诗之佳在于有神韵,发议论便不韵了,不过这种过时的言论,现在并无拘泥之必要。我记得以前有过一部书,名叫《宋元明诗三百首》,不知系何人所编,似乎不妨找它出来一看,翻印一下,以补其缺,也不必要印几万,还是看这书值得印多少,便印多少可也。这对于学做旧体诗会有些好处,因为我看学做的诗与其说学唐人,还不如说是学宋人倒相像一点。
□1958 年4 月1 日刊《新民晚报》,署名十堂
□收入《木片集》
古文观止①
?923 年3 月31 日刊《晨报副镌》,署名作人
□收入《自己的园地》
关于何典①
半农兄:
昨日下午往访掌柜先生,适值《何典》出世,便讨了一本,一口气看了,觉得的是吴老爹之道统,颇有意思。张南庄的历史大可查考一下子,想上海县志中或当言之。你是说《何典》当是《常言道》之老师,现今看来似未必然,因张南庄系干嘉时人,而《常言道》之序为嘉庆甲子(九年——一八○四),据海上餐毒客《〈何典〉跋》似此书存稿至光绪始刊行。大约当时有这一种风气。以俗语编故事,张南庄在上海,《常言道》著者在苏州,(或此风盛于江浙,观缪莲仙之执《文章游戏》之牛耳可知,)同时有这两种。若论成绩则自然《何典》居上也。尊校有数处似不尽对,如一五二页黑漆大头鬼……骂海骂,你说“当缺一山字”,我想“骂海骂”当是一成语,只是胡骂,俗云“说海话”,即说大话。又四九页“淀清阳沟水”,上二字亦未必是“靛青”之误,大约是说澄(沉淀)过的水,绍兴语有“淀”字,读若丁去声,本字或即系沉淀之淀欤。又九十页“无数铜银子”,恐铜下亦无脱字。本文中有数处变了空格,觉得亦是缺点。阅了后,就所想到字此奉告,再会。六月六,弟之作。
□1926 年6 月刊《语丝》第85 期,署名“之作”
□未收入自编文集
① 见《语丝》刘半农《关于何典里方方方及其他》文中,题为编者所加。
聊斋鼓词六种序
回想小时候所读的书总有好些不能忘记的印象,其一就是蒲留仙的《聊斋志异》。最初读小说自然都是白话的,但到了《三国志演义》作一结束,一面便转到文言的小说里去,《聊斋志异》在次序上与价值上都是第一部,所以至今想起来还是很有兴趣。他是继承六朝的志怪与唐朝的传奇文而集大成的,不过在传奇文方面他是的确成功了,志怪的短篇了无特色,不及《阅微草堂》远甚,在《聊斋》中只可以说是失败之作。传奇文中我觉得《婴宁》一类的东西做得最好,《促织》与《罗刹海市》等倒还在其次。他写狐鬼和人一个样子,除了说明她们本相的地方以外,几乎没有什么妖气,我想在青年读者羡慕之余,以为狐鬼亦佳者当复不少,所以他这实在是狐鬼的人化,俗传此书本名《狐鬼传》,专以讽刺人间者,未免是齐东野人之语了。我又记得题词中有这两句:“姑妄言之姑听之,豆棚瓜架雨如丝。”我很喜欢这种态度,这是一种文学的心情,不汲汲于功利,但也不是对于人事完全冷淡,只是适中地冷静处之罢了。
今年秋天淄川马君以抄本见示,我才知道蒲留仙还着有这些鼓词。现在所见者只有六篇,据说还有几种一时找不到,所以没有收入,但即此六篇也尽够表明蒲君的这方面的好成绩了。
说起鼓词,我们第一要想到《万古愁》和《木皮鼓词》这两种名文。《万古愁》无论是归玄恭或熊檗庵所作,——我看归君《诛邪鬼》那种口气,觉得曲中有些话不是他所能说,虽然我也并不能断定作者即为熊君,——《木皮鼓词》则有云亭山人等人题记知为贾凫西的文章,总之都是“改革时人”
就是明朝的遗老,故“以神工鬼斧之笔,掳苦恨牢骚之意”,二百余年后犹令读者感动不能自己,此固由革命时代的意气与宋明遗民易于共鸣,但文字的美妙盖亦有很大的力量。聊斋的作品上虽因时世关系缺少那些遗老气,但是文词圆润,诙谐轻妙,依然是木皮正统,其中《东郭外传》一篇与“大师挚适齐”全章正堪媲美,而丰富流畅似尤过之。醉溪道人读《木皮词》,“不禁撮舌惊叹曰,鲁何奇士之多也!”我们正有同感。大约明末曾流行这种文字,因系一种新兴的文学,照例有些弹力与生气,可以用了活泼自由的言词,表现滑稽清新的趣味,激昂诚实的感情,所以用作那些悲愤文章正是恰好。
聊斋那时不能再做遗老了,他就以那种豆棚爪架的态度来应付,做出别一类的东西来,比从前要更近于文艺的,虽然较少了一点儿社会的意义。郑板桥、徐洄溪等的道情我想也就是这个流派的余风,不过已有成了强弩之未的形势。到了复古运兴,一面朴学固然奏了大功,一面文学却受了巨创,清真雅正的文诗再走半步即是腐化,文艺界成为反动的,而此公安派潮流中的一小波澜也就在那时完全被复古的洪水所冲没了。
现在马君找到这鼓词,设法发表出来,可以供给文学史的资料,又可以作文学作品读,原是极好的事,而且这又正是我们所熟识的《聊斋志异》作者的作品,更使我们感到兴趣。此外还有一种得陇望蜀的要求,便是希望马君将来能够访求到所散失的那三篇着作,或是别位有这类东西编订刊行,以供大家欣赏。
民国十七年十一月二十一日,于北平市。
□1928 年作,1929 年刊“北新”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永日集》
苦茶庵笑话选序
查笑话古已有之,后来不知怎地忽为士大夫所看不起,不复见着录,意者其在道学与八股兴起之时乎。幼时读圣经贤传,见孟子述宋人揠苗助长芒芒然归情状,不禁微笑,孔夫子说其父攘羊其子证之,至今尚有如此笑话,若韩非子所录种种宋人故事,简直是后来呆女婿的流亚了。《隋经籍志》中着录魏邯郸淳的《笑林》三卷,至唐有侯白的《启颜录》等,宋初所编类书中尚多引用,但宋朝这类的着作便很少,虽然别方面俗文学正逐渐生长,笑话在文学的地位却似乎没落下去了。明朝中间王学与禅宗得势之后,思想解放影响及于文艺,冯梦龙编《笑府》十三卷,笑话差不多又得附小说戏曲的未座了,然而三月十九天翻地覆,胡人即位,圣道复兴,李卓吾与公安竟陵悉为禁书,墨憨斋之名亦埋没灰土下,《笑府》死而复活为《笑林广记》,永列为下等书,不为读书人所齿,以至今日。其实,这是很不公道的,笑话自有其用处,显明可数。其一,说理论事,空言无补,举例以明,和以调笑,则自然解颐,心悦意服,古人多有取之者,比于寓言。其二,群居会饮,说鬼谈天,诙谐小话亦其一种,可以破闷,可以解忧,至今能说笑话者犹得与弹琵琶唱小曲同例,免于罚酒焉。其三,当作文学看,这是故事之一,是滑稽小说的根芽,也或是其枝叶,研究与赏鉴者均可于此取资,唯中国滑稽小说不知为何独不发达,笑话遂有孤苦伶仃之感耳。其四,与歌谣故事谚语相同,笑话是人民所感的表示,凡生活情形,风土习惯,性情好恶,皆自然流露,而尤为直截彻透,此正是民俗学中第三类的好资料也。如小脚的嗜好,固为社会上明白的事实,诗文歌谣弹词戏剧随处致其赞美,再看笑话中《脚像观音》及《逐段烘》诸条,则美刺具备,而男子们对于小脚之感情乃大明了矣。又如《换灰》(此本未录)《卖粪》,具见南方民间风俗之一斑,此种小事从来文人学士素不屑记,除了贾思勰郝懿行这几位,但这都是北方学者,编笑话者多系南人,大抵缺少这种朴实的学风,而无意中却在这里保留下好些风俗琐事,大是可喜的事。石天基记录过一则笑话,说儿子割了别人的股去行孝,这一面是《二十四孝》提倡的一个反影,一面又何尝不是中国社会的一个写真,忠实地写下来只略略地滑稽化而已。我们自国难以来,这两年里所见所闻,像这“割股”的事情岂不亦已多乎?这种的笑话是先民的脉案,然而到现在还可应用,皮鞭打出去,鞭梢还回到自己的脊梁上来,笑话也而有苦辣的讽刺小说的风味,此又其别有意义的用处之一也。但是,我的意思还是重在当作民俗学的资料,兹先选抄明清文人所编者为一集,如能更往民间从老百姓口头录下现时通行笑话为第二集,则其价值当更大矣。
笑话的内容,根据《笑林广记》的分类,有十二类,即一古艳(官职科名等),二腐流,三术业,四形体,五殊禀(痴呆善忘等),六闺风,七世讳(帮闲娼优等),八僧道,九贪吝,十贫窭,十一讥刺,十二谬误,是也。
总合起来又可以简单地分做挖苦与猥亵两大类,二者之间固然常有相混的地方,但是猥亵的力量很大,而且引人发笑的缘故又与别的显然不同,如挖苦呆女婿的故事,以两性关系为材料,则听者之笑不在其呆而在猥亵、如《戳破肚皮》(见《笑府》,此本未录)等例可见,即均属此类,故猥亵的笑话为数殆极多。所谓挖苦者指以愚蠢残废谬误失败为材料的皆是,此类性质不一,有极幼稚简单者,亦有较复杂者。大抵人情恶常而喜变,对于违反习俗改变常态的事物言动多感兴趣,此在儿童最为明显,故“张貌”则笑,见爹爹戴宝宝的帽或宝宝戴爹爹的帽亦均可笑,而贾波林在银幕上且以此艺术倾倒一世,可谓伟矣。其次则幸灾乐祸,虽是人之大病,然而此种机微的表现在凡人都不能免,听了人家的愚蠢谬误,能够辨别,显出智力的优胜,见了别人的残废失败,反映出自己的幸运,这大抵是使人喜乐的原因,或者也可以作精神的体操之一助罢?十年前我记录《徐文长的故事》数则,说明中曾云,“从道德方面讲,这故事里的确含有好些不可为训的分子,然而我们要知道,老百姓的思想还有好些和野蛮人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