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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施蛰存作品选-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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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饮菊酒,祸乃可消。景如其言,举家登山。夕还,见鸡犬牛羊,一时暴死。长房闻之曰,此可以代之矣。今世人九日登高饮酒,妇人带茱萸囊,因此也。”这是用神话故事来解释一种民俗的起源,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是它利用迷信来把这种风俗维持到很长一个时期,坏处是当人民不再迷信的时候,这种风俗也就跟着衰歇了。
  登高,饮菊花酒,带茱萸囊,大概是汉魏六朝时代人民在重阳节郊游时的主要项目。
  吃重阳糕这一件事,恐怕是起于唐代的。至于持螯赏菊,开宴吟诗,那是唐宋以后少数人的“雅事”,而不是人民大众的娱乐了。
  记得小时候,每逢重阳节,市上总有得卖重阳糕。这重阳糕虽然据古书上的记载,有各种非常考究的做法,但在我们小城市里所能吃到的实在只是普通的糯米白糖糕。加上猪油和洗沙的,已经是最名贵的了。我固然爱吃糕,但尤其喜爱的却是糕上插的旗。
  重阳糕与平时卖的糕本来没有什么不同,唯一的特点就是重阳糕上有旗。这些三角形的镂花彩纸旗,曾经是我幼小时候的恩物,玩过中秋节斗香上的彩旗之后,就巴望着玩重阳旗了。
  过了玩彩旗的年龄,我才理解到重阳节的娱乐主要是登高。在我们小城里,最高的地方是一座古塔,因而我曾有过三四年,每逢重阳节总得邀几个同学一起去爬塔,看看城郊景色,确是比玩纸旗有意义得多。不过城里的人对登高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兴趣,大家尽管都知道重阳是登高佳节,可是真正来实行登高的,却只有我们这几个好事的中学生,因而我们总不免感到一些寂寞。
  及至读到唐诗,才知道重阳节日还有一个重要的项目,叫做插茱萸。王维诗曰:“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遥知兄弟登高处,遍插茱萸少一人。”这首诗现在初中一年级学生都能读到了,但我却在十七八岁时才读到。茱萸是哪一种花木,我到今天也还不知道。现在文学课本上的注,也只说是“一种植物”,没说明到底是哪一种植物,也没有说明这种植物怎样插法。我当年读这一首诗时,有一个很天真的体会,以为茱萸是一种草本或木本的植物,每逢重阳节,家家都仿清明植树之例,每人该种一株。
  王维因为自己在异乡作客,因而想到家里今年少一个人种茱萸了。这种想法,不是毫无根据,可以说是从这句诗的文字上直觉得来的。即如现在初中文学课本上的注释,也还把这两句诗解作:“今天我在远处想到你们在登高,个个应景插茱萸……”底下又注释道:“古代习俗,九月九日要登高,要插茱萸,据说插茱萸能避灾疫。”关于茱萸怎样插法,也没有说明白,恐怕有不少中学生会像我一样,把它想象做清明植树,重阳植茱萸呢。
  根据续齐谐记所说,桓景一家人的手臂上都挂一个红绸袋,袋里装满了茱萸。可是到了齐梁时候,似乎只是妇人才佩这种茱萸囊,而不是人人都得挂了。到了唐代,这风俗似乎又恢复到东汉时代的办法,一家人都和茱萸发生关系,不过不是手臂上挂茱萸袋,而是插茱萸了。到底插在什么地方呢?查李白诗曰:“九日茱萸熟,插鬓伤早白。”朱熹词曰:“况有紫萸黄菊,堪插满头归。”原来是插在鬓边或头上。这样才明白了王维的诗,同时也明白了唐代的风俗。到了重阳节日,每人头上都得插戴些茱萸,并不是集体植树之意也。
  不过疑问还有。到底这插戴的茱萸是花呢,是叶呢,还是果实,在唐宋人的诗词中还看不出来。查图经本草云:“吴茱萸今处处有之。江浙蜀汉尤多。木高丈余,皮色青绿,似椿而阔厚,三月开花,红紫色,七月八月结实,似椒子,嫩时微黄,至成熟则深紫。”又风土记曰:“俗尚九月九日,谓之上九,茱萸到此日成熟,气烈色赤,争折其房以插头。”这样看来,插头的原来是茱萸子,或者说是球果,决不可能是花也。遗憾的是,唐宋人既说这种植物是“处处有之,江浙蜀汉尤多”,而我却至今还不认得,真该为“儒者所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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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原和知识分子 
  十八日文汇报“读者的话”栏内记载了夏原的事情,读后不免有点感想。我并不认识夏原,但记得在抗战时期看到过十几张以贵州苗家生活为题材的木刻,那作者署名是夏原,当时的印象觉得也还不坏。如果今天在劳动教养所里的夏原就是青年从事木刻艺术工作的夏原,我想陈道怡君为他老师的呼吁是应该的。
  从编者的按语看来,可以明白夏原之所以被送进劳动教养所当作游民处理,主要是由于他的自高自大发展得太突出了,以致被目为一个空虚而颓废的艺术家,甚至根本不是一个艺术家。这件事实本身,当然是夏原自己应该负首要的责任,他的处世态度一定有些缺点,使别人无法帮助他。
  我的感想是因夏原而联系到知识分子的自高自大,这问题有关于知识分子的改造。
  一般地说来,自高自大当然不是美德,它不但妨碍了自己的进步,也容易影响别人的进步。可是,在知识分子中间,无可讳言地,自高自大的现象却普遍地存在着,有不少知识分子,别的品德都不坏,却偏偏犯了自高自大的毛病,为群众所不满,尤其为领导所头痛。这是什么缘故呢?我以为我们应该深入了解一下,找出它的根源来,然后才能对症下药。
  据我的看法,自高自大大多是自尊心的恶化发展。知识分子,特别是艺术工作者,凭他自己的学养,常常容易以自己的尺度去衡量别人的成就。自己的尺度愈严,对别人成就的菲薄也愈甚。有的时候,他自己也知道,尽管瞧不起别人的成就,要是叫他自己动手,也“拿不出真货色来”,然而他还是瞧不起别人的,这就是因为他对自己的要求也同样的高。人家以为他的态度是“人不如我”,事实上应该理解做“人不如我的理想”。
  因此,自高自大的发展,往往是不自觉的。唯有能够从自己的甘苦中体会到别人的甘苦,才能养成“不薄今人爱古人”的杜甫的胸襟。但这却并不容易,尤其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很少能达到这个境界。
  正因为这是一种不自觉的发展,所以应该采取极自然的教育方法,以消弭于无形。
  如果采取打击他的自尊心的方法,我以为是毫无好处的。它反而只会促成这自尊心的狂妄发展,以非常突出的自高自大态度来敌对思想改造。或者另外也有一些人,当他的自尊心完全被打垮之后,态度大变,非但丝毫不再自高自大,简直自卑自小到极度,变成一个唯唯诺诺的人,对一切都欣然同意,对一切都恭维一阵。这一种人的思想状况,分析起来,还可以分成两个类型:一个是真的完全失却了自信心,心灵整个麻痹了,只求适应他的生活环境,以取得生存;另一个是把他的自高自大转为向内发展,表现做一个玩世不恭的犬儒主义者。我以为,不管他是属于哪一类型,都是戕贼了他的个性,无形中也妨碍了社会的进步。
  我所谓极自然的教育方法,就是给他以工作。一切人都能从适当的工作中受到教育。
  这里最重要的是“适当的”这一条件。对于一个自高自大的人,如果给他以超过他的能力的工作,这是对他讽刺,也等于打击。如果给他以他的能力以下的工作,这是培养他的自高自大,无补于事。一定要适当的工作,使他不能不努力去做。他既不轻视这工作,也不憎畏这工作,他就不会再自高自大了。
  自高自大虽然从自尊心发展而成,但自尊心与自高自大却截然是两个东西。我们要消弭的是自高自大,可不必连自尊心都一起铲除。夏原如果从前确是个非常自高自大的人,可是“几年来,他到处奔走,要求职业,连机关的传达都乐于去做。”这说明他的自高自大已经消耗到连一个艺术家的自信心都崩溃了,然而人们还把他当作一个游民处理,这又怎么能怪他要认为是“宗派主义的排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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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文嚼字 
  语言文字有一个奇怪的现象。在社会安定的时候,它也是安定的,很少变动,但是在政治社会起了一个大变动的时候,它也立刻跟着来一次大变动。近百年来,我们的社会变动得很大,因而我们的语言文字的变动也特别大。鸦片战争以后,舶来了大批新名词,它们使我们的散文乃至诗歌,改变了面貌,饮冰室文和人境庐诗是其典型的例子。
  五四运动以后,语体文代替了文言文,白话诗代替了旧诗,当时以为这一变动似乎是最大的了,但从今天看来,也还只是一种书面语文的改革,其影响还没有波动到口头语言。
  解放以来,语言文字的变动才是真大,非但今天的白话文已不是五四时代的白语文,连今天的口头语也已不是五四时代的口头语了。例如“坦白”,“靠拢”,“支援”,“联系”,“打通思想”,“克服困难”,“如所周知”,“做好准备”,这些都已经成为目前每个人的口头语,现在讲的时候不觉得它们有什么了不起,但是仔细想一想,就可以发现这些词语所代表的思想情况,在从前是很难适当地表达出来的。我最欣赏“坦白”这个词语。这不知是谁的天才创造。他把一个状词用成动词,像我们这些被旧的语文习惯拖住辫子的人,决不敢作这样的尝试。可是这个词语帮我们解决了一个不小的困难。在这个词语未诞生以前,我们常常用“招认”,“供认”,或“招供”,这些词都像用在罪犯身上的,在非罪犯身上就不适当。或者用“承认”,意义似乎又轻淡了些。倘若用“忏悔”,又像是一个教友的口气了。现在我们都用“坦白”,真是再合适也没有了!
  有此新词语,在最初出现的时候,意义似乎仅限于一方面,否定的或肯定的,但用到后来,似乎就泯灭了这一区别。例如“一贯”这个词语,最初只用在否定的意义上。
  譬如说某人一贯的不重视劳动,或一贯的做小广播,或一贯的与人民为敌。但是当我们有一天看到报上出现了一句“中国人民是一贯的爱好和平的”,这才觉得这个词语的倾向性在改变了。再举一个例子,“高度的”这一个状词,一向似乎专用在肯定的事物状态上的,例如高度的爱国主义,高度的艺术性等等,但最近我又发现了一句:“当时残酷的官吏高度的剥削人民”,于是我对这一个状词又得另眼相看了。
  “现潮这一个词语,我看见过好几次,总觉得有点古怪。这个词语在从前很少人用得到,只有人民警察才常常用到它。这是指事故发生后的当场情况,例如室内发生了谋杀案,那么在尸体未移动,室内一切器物未改变出事时的位置的时候,就叫做现常可是这个词语,现在却变成“场地”的意义了。
  我在北京阜成门外看到过一块大木牌,写着“现场不准吸烟”,过去一看,才知是一个建筑工地,写着禁止工人吸烟的,那里边并没有发生工伤事故。这一类的语文现象目前也存在着很多,也许是它们变得太左倾了,也许是我的接受性太右倾了。
  有一个新词语,却使我感到很为难。五四运动叫我们把“拙荆”,“贱内”,“内人”,“内子”,“老婆”,“家斜,“屋里”以及“阿大的娘”一概废弃,改用“太太”。现在大家都不说“太太”了,现在叫做“爱人”。这个名词,不知怎的,我这张五十多岁的嘴巴里,总是叫不出来。听见七十多岁的人在把他的尊夫人叫作“爱人”,我真是衷心地佩服不已。我没有勇气用这个名词,一半固然因为它似乎太青年性了,中年以上的人用起来有点“肉麻当有趣”,另外一半理由却是以为它的意义不够明确。从逻辑上来看,“爱人”不一定是“妻”,尽管你可以说,在社会主义社会里,每个男子除了“妻”以外不再有“爱人”。但是我们如果向一位国际友人介绍自己的妻子,说这是“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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