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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施蛰存作品选-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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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存亡未卜”是告诉读者,还没有正确的消息。
  但是,和这一期《现代》同一天出版的《涛声》(曹聚仁编),却刊出了一条消息:《丁玲已被枪决》。这条消息立即引起了全国广大文学青年的愤怒和激动,鲁迅也写下了那首著名的《悼丁君》诗。接着,我收到各地读者的许多来信,有些信要求介绍丁玲的生平及作品,有些信要求《现代》编刊追悼丁玲专号。我选了两封信,附以答复,发表在三卷四期《现代》(八月号)的《社中谈座》栏内。
  第一封是署名司马焦的读者来信,要求我们介绍“丁玲究竟是怎样一个人?”同样要求的来信很多,可见有许多读者需要更多了解些丁玲。我就几乎像写丁玲小传那样作了答复。另外有一个署名陈文俊的读者从“广州高等贫民窟中”寄来了一封长信,这是一封很为突出的读者来信,其内容分为四段,今节录如下:“在法西斯毒雾之下,左翼作家还在把所谓‘第三种人’当作唯一的敌手……”“丁玲继胡也频们五个青年作家之后也被××暗杀了。左翼作家们倘是依然不做声,那么第三个也许就轮到你了。……”“我希望丁玲之死,你们能够替她出一个专号纪念她。不可能时,至少也要出一个特辑之类。并且,从此以后,更应认清了目前的大势,执着一个目标,向前奋进,向前努力……”“希望《现代》能提示一个目标,领导一般青年,现代的青年,向前进……”很明显,这封信的作者是同情所谓“第三种人”的。他猛烈攻击左翼作家,而且希望《现代》提出一个“目标”来领导青年,大有鼓动“第三种人”招兵买马,拉起山头,自成一个文学派系的意味。《现代》从三卷一期起,由我和杜衡(苏汶)合编,给文艺界的印象,确实好像《现代》已成为“第三种人”的同人杂志或机关刊物。但是我并没有这样的设想。杜衡加入编辑,我是被迫于某一种形势,不能不同意。我未尝不估计到杜衡参加编辑以后,《现代》可能受到影响。因此我和杜衡有一个协议,要使《现代》坚持《创刊宣言》的原则。尽管我们对当时的左翼理论家有些不同意见,但决不建立派系,决不和左联对立,因为杜衡和戴望舒都还是左联成员。
  这位来信的陈文俊,不知是何许人。他这封信的内容,也并不是独一无二的,含有这种意味的信,我们收到的还有,不过这封信写得最为爽直明朗。我认为这封信是有代表性的,它是在敦促《现代》表态。因此我就选取这封信,附以答复,一起发表。
  对于来信的第一、二段,我只是简单地说明:关于丁玲的事,在未得到最后的确实消息以前,我们并不准备有纪念特辑之类的举动。对于来信的第三、四段,我这样写了答复:至于要《现代》提示一个领导青年的目标,我们觉得很惭愧,我们提示不出。因为一个文艺杂志的目标,在目下的中国,无论装得怎样进步,总还是不够领导青年的。对于真正从事于革命行动的青年,我们不敢居于领导的地位,因为事实上他们做的工作已经比我们有效果得多了。但对于一般安于逸乐,昧于危亡,没有看见中国社会种种黑暗、没落、残颓的景象的有希望的青年们,我们愿以《现代》为一面警惕的镜子,使他们从这里多少得到些刺激和兴奋,因而坚定了他们的革命信仰。这就是我们的目标了。
  我们深信文艺的最大功效,就不过是这一点点刺激和兴奋。所以,一年以来,我们从不愿意作过分的夸张,以为号召读者的宣传。我们愿意尽了一个文艺杂志所能做的革命工作,但我们不肯虚张声势,把整个革命工作放在文艺杂志的目标上以欺骗读者,而结果是既没有革命,也并不成为文艺。
  丁玲被捕,竟会引出《现代》杂志的读者来信要求《现代》杂志提示目标,领导青年。丁玲是左翼作家,她的被捕,竟会引起青年对左翼作家的攻击。这两种现象,都出于我的意外,几乎认为是不合逻辑的事。但是,事实毕竟是如此,这是为什么呢?我以为,这里反映着当时一般文学青年的思想现实:他们对文学和革命的关系,对革命文学的路线和目标,都有所怀疑,有所不理解,因而对一些基本概念没有明确的认识。
  这几段答复,记录了我当时的文艺观点,有些措辞是很不适当的。我用了“我们”,是代表《现代》杂志,代表这个杂志的两个编者:我和杜衡。《现代》停刊以后,我和杜衡分手。杜衡和韩侍桁、杨邨人去创办《星火》月刊,结集一部分青年,提示了他们的目标,拉起了一座小山头。这个刊物才成为“第三种人”的同人杂志,有意识地和左联对立了。直到抗日战争期间,韩侍桁在重庆发表了一篇文章,宣称在团结抗敌的新形势下,“第三种人”不复存在。这些行动,和我都没有关系。
  六、伐扬·古久列
  一九三二年一月,日本帝国主义者出兵侵占我国东北三剩三月,成立了傀儡政权满洲国。东北抗日义勇军纷纷起来和日满军队斗争。但由于执政者畏怯抗日,义勇军得不到足够的支援,未有巨大的战果。一九三三年春,国际联盟派了一个以英国李顿爵士为首的调查团到中国来调查。这个调查团是帝国主义者互相讨价还价,密谋调整他们在中国的势力范围的组织,调查了两个月,回去向国联提出了一个调查报告。这个调查报告是偏袒日本帝国主义者的。当年八月,蒋介石召开庐山会议,决定停止抗日。这就无异于同意丧失国土,默认伪满政权。全世界正义人士,闻知此事,舆论哗然,群起抗议。
  “世界反对帝国主义战争委员会”决定在上海召开远东反战大会,以日本帝国主义者侵略中国为中心议题。这次会议,早先听说将由法国著名作家巴比塞为主席。后来到中国来的代表团却以英国的马莱爵士和法国作家古久列为首,巴比塞没有来。
  远东反战大会于九月三十日在上海秘密召开,当时很少人知道,我也不知道。伐扬·古久列是法国著名作家,《人道报》主笔,文艺界对他最为注意,《现代》上也译载过他的小说。十月二日,他和马莱爵士出席了上海电影文艺界同人主持的晚宴招待会,才公开与上海文艺人士见面。他站起来讲话的时候,有记者给摄了影。这个照片,我发表在四卷一期《现代》(十一月号)上,还有一幅许幸之为古久列画的即席速写像。
  十月三日下午,我得知古久列住在伟达饭店(今淮海路上),就打了个电话去,要求访问。得到他的允许之后,我就和杜衡同去,还找了一位震旦大学同学,当律师的法学博士,一起去为我们传译。古久列让我们在他房间里的阳台上谈话。我送了他两本《现代》,一本是有他的作品的,一本是新出版的。我们谈了一些中法两国文艺界的情况,最后我们要求他给《现代》写一篇文章,作为这一次来到中国的纪念。他同意了,但是他明天就要回国,没有时间写长文。我们说:不敢要求写长文,只要能留一个书面谈话给中国作家就很感谢了。他答应我们明天早晨写,写好就交给饭店的帐房间,约我们明天中午去取,而那时他已上船了。接着,他要求我们也和他交换一个文件,谈谈当前中国文艺界的情况。他要我们尽早写成寄去,他预备参考一下,在法国作关于中国文学的报告。我们答应他写这个文件,并且告诉他,这个文件将寄给现在巴黎的戴望舒转交。
  果然,他没有失信,我于十月四日午后到伟达饭店取得了他留交的文章。一共是抄本纸四页,题目是《告中国知识阶级》。(按:应当译作《告中国知识分子》,当时译错了。)我们就把全文译出,发表在十一月份的《现代》上。
  发表的文本,已被国民党检查官删去了几处,但此文如果他们要删净,除非全文禁止,故作者的观点,依然很清楚,现在节录三段于此:“这里,在中国,资产阶级和地方军阀的必然的腐化,是因贪吝的帝国主义者的龌龊的活动而变得加倍的厉害。同时,本国和外国的支配势力更陷全国大众于永久的贫困与愚昧中。中国的贫困,它本身就是统治者权力的保障,而帝国主义的一切阴谋,不过是阶级斗争的谑画式的影子而已。”
  “一切能够理解中国的知识分子都应当采取联合战线,来对付国内的叛逆及国外的榨取者的进攻。而且只有由一些革命的优秀分子——这些分子,我曾经会到过几个的——来领导着,才能达到胜利。”
  “只有忠实、勇敢、勤劳的大众开始抬起头来的时候,中国才能发现她从新走上文化之路所必需的精神条件。”
  “除了社会主义的文化之外,中国便没有其他的福音。”
  这些话,在上海的国民党文化检查官并不重视,他们用红笔勾删的都是直接指斥国民党反动势力和法西斯的文句。但在内地各省的国民党省党部,却有读了此文而大惊小怪的。听说,在某些省里,这一期《现代》是撕去了这二页而后才准许发售的。
  古久列这篇文章的手稿,我一直保存着,希望有机会补足被删去的原文,重新发表。
  可是,在十年浩劫中,这份手稿被“革命小将”毁了。
  古久列回国后,我们也履行诺言,写了一份关于中国文学现状的简报。关于左翼文学的情况,我们估计他肯定已有了第一手的资料,因而我们写的简报,侧重在非党作家的文艺活动,仿佛也约略报道了“第三种人”的论辩情况。文章不长,译成法文,似乎也只有五大页。我把这篇文章寄给戴望舒,托他转致古久列,以后就没有关于此文的消息。
  七、郭沫若的《争座位帖》
  一九三五年,孔另境计划编一本《现代中国作家书信》,向朋友中间征借书信。我捡了几十封作家书信给他,他都编录在那部书里了。抗日战争爆发,我存放在松江的一切书籍、文物,连同家具、衣服、房屋,全毁于炮火和盗窃。所有作家给我的书信,也都片纸不存。最可惜的是还有些鲁迅、茅盾、老舍和郁达夫的信,当时不愿全部交给另境去发表,铸成了大错。倒是交给另境编录的那些信件,再也不会消失的了。
  另境去世以后,他的女儿海珠在父亲的遗物中找到许多作家书信,有些是一九三五年没有编录的,有些是另境在三五年以后收集得来的。海珠为了继承父志,计划钞录成帙,编出一本《现代中国作家书信二集》,并且还立志要继续编下去,为文艺界保存这一类重要的史料。我深悔自己当年由于吝啬自私而损失了许多三十年代文艺史料,愿意尽力帮助她做成这个有意义的工作。
  去年,有一天,海珠拿来一封旧信,是一月十日郭沫若写给我和社衡的。一看信中所述,才回忆起这个本事。我创办《现代》,得到许多前辈作家的支援,惟有郭沫若远在日本,我没有机会登门求助。当时郭沫若的文学创作,大多由上海光华书局或现代书局出版,而以叶灵凤为联系人。我曾几次托灵凤代我向郭约稿,始终未能如愿。一九三三年三月,我就冒昧地自己写信给郭,请他为《现代》写一篇关于创造社的文章,因为我正在计划请各个文学社团的主要人物为他们的社团留一个史料。郭先生的复信还是没有允许。没有办法,只好请张资平写了一篇《曙新期的创造社》。九月初,我和杜衡联名去信,请他为《现代》四卷一期特大号写稿。这一次,他同意了,允许把预备让现代书局印行单行本的《离沪之前》先在《现代》上发表。
  我取得《离沪之前》全稿后,就把三分之一篇幅编在四卷一期《现代》中。这一期杂志应当在十一月一日出版,全稿发交印刷所排印是十月一日。《离沪之前》是散文,恰巧这一期的《现代》另有一篇周作人的散文,我就在目录上把郭沫若的名字排在周作人之后。大约是叶灵凤看见了,写信去报告郭沫若。文稿还在排字房,大约是十月中旬,郭沫若有信给灵凤,通知他把《离沪之前》马上就印单行本,不要在《现代》上继续发表。这封信来得非常突兀,使我们很窘。没有办法,只好在已排印的文末加一行小字,申明本文即将出单行本,下期不再续载。同时和灵凤商量,请他写信给郭先生解释。因为同是散文,故目录上排了先周后郭,但书内正文,郭文并未排在周文后面。十一月初,得到郭先生的谅解,《离沪之前》可以继续在《现代》发表。于是我把第二部分文稿编入四卷二期的《现代》,而在编后记中作了一个说明:本刊上期刊登郭沫若先生的《离沪之前》,本拟不再续载,现承好多读者纷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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