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读鲁迅.鲁迅私下谈话录-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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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这样!从古以来,在中国,成功的不是强盗便是近乎强盗的人。灭亡了元朝的朱元璋,成了明太祖,在中国历史上大名远扬。但其实,他不过是强盗中的伟大者,最大的谋反成功者而已。中国的狂人都梦想当皇帝,那是因为可以随心所欲地榨取。在中国,谋反也成了一种商业,至少是一种有趣的竞戏。最近,更有不愉快的事,那便是要将这种榨取合法化。现在的财政部长,要在他五十六岁生日之时聚集十万元巨款,就说他终于长命活到五十六岁,高高兴兴地收集并交付十万元的愚民们在哪里呢?这个,不是巧立名目的榨取又是什么呢?
·1935年10月21日与野口米次郎的谈话,录自野口米次郎《与鲁迅谈话》,文刊1935年11月12日《朝日新闻》,1992年第4期《鲁迅研究月刊》转。
我所抨击的是社会上的种种黑暗,不是专对国民党,这黑暗的根愿,有远在一二千年前的,也有在几百年,几十年前的,不过国民党执政以来,还没有把它根绝罢了。现在他们不许我开口,好像他们决计要包庇上下几千年一切黑暗了。
·与许寿裳的谈话,录自许寿裳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年版《亡友鲁迅印象记》。
将来连金鱼缸里的金鱼都会被捉来杀掉,因为它们不幸先天就是红色的。
·与内山完造的谈话,录自王宝良《回忆鲁迅先生二三事》,文载1956年第7期《萌芽》。
你不知道,我小的时候,鼻子跟你爸爸的一样,也是又高又直的。可是到后来,碰了几次壁,就把鼻子碰扁了。你想,四周围黑洞洞的,还不容易碰壁吗?
·与周晔的谈话,录自周晔《我的伯父鲁迅先生》,文刊1945年《新文化》创刊号。
没事,当然要放(人)的,他们的口粮也紧得很呀!
·与孔另境的谈话,录自孔另境《忆鲁迅先生》,文收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年版《鲁迅回忆录》第2集。
要是书店愿意的话,我看倒可以连同批语一起印出去。过去有钦定书,现在来它一个官批集,也给后代看一看,我们曾经活在一个什么样的世界里。
这是官批本。你就另外去印你自己的别集。快了!一个政权到了对外屈服,对内束手,只知道杀人、放火、禁书、掳钱的时候,离末日也就不远了。他们分明的感到:天下已经没有自己的份,现在是在毁别人的,烧别人的,杀别人的,抢别人的。越凶,越暴露了他们的卑怯和失败的心理!
·与唐的谈话,录自唐《琐忆》,文刊1961年9月号《人民文学》。
哦,皇帝免冠啦!(指国民党当局在唐文章所提皇帝名上加红杠的作法/编者)
骗子的行当,总要干得像个骗子呀。其实,他们何尝不知道是骆驼(唐气愤地称国民党当局此种做法是“见骆驼就说马肿背”/编者),不过自己吃了《神异经》(传为东方朔著,今佚,仅存辑本1卷/编者)里说的“讹兽”的肉,从此非说谎不可,这回又加上神经衰弱,自然就满嘴昏话了。
·与许钦文的谈话,录自钦文著,浙江人民出
版社1979年版《〈鲁迅日记〉中的我》。
十二小时以上的工作!这在资本主义社会,也都没有的。……帝国主义的资本家在本国不能施用的手段,在殖民地施用。
·与冯雪峰的谈话,录自冯雪峰《回忆鲁迅》,文收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雪峰文集》第4卷。
以前师傅对徒弟,除剥削之外,也还多少要留一点后步,因为徒弟是总要出师的,出师了就是独立的手艺人。现在上海的老板,对待童工,却只有剥削,连他们剩上的几条筋都要被吃掉了。
·与冯雪峰的谈话,录自冯雪峰《回忆鲁迅》,文收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雪峰文集》第4卷。
只看城市里的中国人,你还不能了解中国人的贫困生活。在比四川省更远僻的一些地方,人们都住在窑洞里,而且那窑洞是连门都没有的。……洞口如果装了门,就会被强盗抢走,拿去烧火取暖。他们生活的贫困,你真是难以想象。
·与长尾景和的谈话,录自长尾景和《在上海“花园
庄”我认识了鲁迅》,文刊1956年第19号《文艺报》。
但是他们是有“主子”的,于是本能地与大众为敌。那些洋场恶少们,自然是一些孱头,渣滓,不足为道,但一到够得上和外国人讲话,也就飞黄腾达起来,主张杀,杀的了。
·与冯雪峰的谈话,录自冯雪峰《关于知识分子的谈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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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节:与于伶等人的谈话
作者: 吴作桥
忆片断》,文收人民文学出版社1985年版《雪峰文集》第四卷。
别国的检查不过是删去,这里却是给作者改文章。那些人物,原是做不成作家,这才改行做官的,现在他却来改文章了,你想被改者冤枉不冤枉。即使在删削的时候,也是删而又删,有时竟像讲昏话,使人看不懂。
·与许寿裳的谈话,录自许寿裳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77年版《亡友鲁迅印象记·上海生活——后五年》。
上海的四马路,号称文化街,各种大大小小的书店集中在这里。反动派看到许多店里摆的是左翼的书和杂志,读者买的是左翼的书和杂志,他们自己的反动书店门可罗雀,反动书刊无人过问。无可奈何之中,把卖左翼书刊最兴旺的一个书店老板捉了来,审讯他为什么不卖右翼的书?为什么爱卖左翼的书?这个书店老板回答说:“我是老板,将本求利。我不懂左翼右翼,我只懂算盘。”
·与于伶等人的谈话,录自于伶《鲁迅“北平五讲”及其
他》,文收上海文艺出版社1978年版《鲁迅回忆录》第二集。
“检查官就是要把作品的题目改得人们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作品。”
·(1936年10月10日在上海大戏院观《复仇艳遇》时与
姜春芳的谈话,录自姜春芳《我的翻译之道》,文收全
国政协文史资料研究会编《文史资料选集》第21辑。
那些人不仅政治上保守甚至反动,在文学上也不会有什么建树,最多不过躲在象牙之塔里,弄点帮闲和帮凶的文学出来罢了(指有几个北京大学的教授想办一个大型文艺月刊,希望以未名社的名义发行/编者)。
·与李霁野等的谈话,录自李霁野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
年版《鲁迅先生与未名社·别具风格的未名社售书处》。
国民党有大使馆设在莫斯科,除造谣之外,还干些什么勾当呢?这些宝贝!
·与李霁野的谈话,录自李霁野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84年版《鲁迅先生与未名社·鲁迅先生的故事》。
这证明鲧死得冤枉,他主张“湮”,何尝不是治河的高着?禹反其父之道,一味讲“导”,幸而成功,可是后来代代治河专家,又有谁真曾走禹的道路?——好像鲧呀禹呀,据说都是愚民捏造出来的,已被教授(指顾颉刚,他曾考证禹是一条虫/编者)考据明白了,不过是一条虫,我们又何苦为鲧翻案,还是开一眼,闭一眼,让治河专家们多发点洋财吧。
·与曹艺等的谈话,录自曹艺纪念鲁迅先生》,文收
湖南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鲁迅诞辰百年纪念集》。
同是青年而不可以一概论,志行薄弱者或则投书告密,或则助官捕人。别国的硬汉为什么比中国多?是因为别国的淫刑不及中国的缘故。中国也有好青年,至死不屈者常常有之,但皆秘不发表。其不能熬刑至死者,就非卖友不可,非贩人命以自肥不可。所以坚卓者壮烈而先亡,游移者偷生而堕落。
·与许寿裳的谈话,录自许寿掌著,人民文学出版社1953年版《亡友鲁迅印象记》。
一点不写。什么也写不出来。要写的话,我想写农村。为写这个,想去乡下。但是,这又不行。
如果写一点什么送到报社或杂志社去的话,编辑那里首先就要送去给军方过目。
即使翻译契诃夫的小说,也被禁止发行呢!
那是过去的事了,现在可不行。作家们都没法生活,非常痛苦。
既没有钱,身体也不行(指去日本疗养/编者)。
·1935年5月19日与松本重治、长与善郎的谈话,录自长与善郎《会见鲁迅的夜晚》,文刊1935年7月《经济往来》,1992年第4期《鲁迅研究月刊》转载。
那时寄纸可真够难了。我亲自到市上把纸选好,买回来,好好包扎起来,送邮局寄。“邮务员”明知是纸,一看是往苏联寄的,就故意把包皮撕得细碎……那就是要叫你携回重包扎的。有时明收暗扣,这边寄出了,那边却收不到……
·与曹靖华的谈话,录自曹靖华《从一幅画
所想起的》,文刊1956年10月号《中国青年》。
中国并没有什么新文学运动,什么也没有,一切都死灭着。在使用白话都被视为异端的土地上,是不会有什么新文学运动的。
在中国是不能靠搞文学吃饭的。在报刊杂志等没有得到发展的中国,就是写了小说也卖不出去。没有哪个书店会出版卖不出去的书。光是写没有出版希望的书,那就只能饿死。
·与山上正义的谈话,录自山上正义作,李芒译《谈鲁迅》,
文刊1928年3月号《新潮》,转自《鲁迅研究资料》第2辑。
在中国是没有什么文学的。小说也是不存在的。
·与林守仁(山上正义)的谈话,录自林守仁作,戈宝权译,
《关于鲁迅及其作品》,文刊《鲁迅研究资料》第2辑。
就连翻译的契诃夫小说,也被禁止发行了。
那是从前的事了。(指松本重治所说日本允许自由主义的立场/编者)但是现在没有了。作家们都在为不能生活而在痛苦着。
·与松本重治的谈话,录自松本重治《上海
时代》,文刊1974年6月号《历史与人物》。
希特勒一举手(指法西斯的举手礼/编者),就将德国的文化毁灭了。在我们这里,和德国也差不多。
·与黄新波的谈话,录自黄新波《不逝的记忆》,文收上海文艺出版社1979年版《鲁迅回忆录》第2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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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节:文学遭了灾厄了
作者: 吴作桥
“谁也没有写什么。谁也没有写作,中国的作家不能写作,我也几乎没有写什么。这也是一个原因,但还不止这一点。作家的生活,不断的受到威胁。动不动一点原因也没有就被捕去。……所以许多的人都转向了,一部分的人跑到乡间去,文学杂志被禁止发行,文学遭了灾厄了。”
“虽有组织(指“左联”/编者),但并无人,作家不能活动。”
“转向派!(指日本“转向派”/编者)但总在创作着罢?中国作家的转向,与日本作家的转向不同……在日本,不与政治发生关系,就叫做转向罢,所以作家虽然转向了,文学依然存在,但在中国就不能这样。所谓转向,是为××××效力。是的,慢慢的变成这样子。不直接参加政治活动,就被释放。那是从前的事;现在却要他们改变文学的思想。渐渐的变成这样子,渐渐的不能写作了。认真的照实写出事实来,那就完全不行。但除这样以外,作家就没有可写的了。……作家就不能写作,或者只好借托神话与故事来暗示真实,讽刺发达起来了。”
“啊,是堂·吉诃德的山巧(现通译为桑科或桑丘/编者)么?”
“讽刺文学的发生,有其必然的根据。从历史上看来也很明白。……但到了反动更利害的时候,就连讽刺也很困难。我的文章,有人说是讽刺的。一有了这样的批评,就有作者本意并非讽刺语句,也被解释为讽刺的,而被人说坏话。”
“慢慢的达到不能产生文学的时代……在中国,作家已在一个悠长的时间里不作声息了。……但反动的波涛,也时有消长,最近文学杂志也源源而来的产生出来了似的。但不久那些杂志也受到压迫,不曾长远的继续下去。人们心想现在太平了吧,但马上就又来了一个反动,中国老是这样的……
·1936年2月6日,与鹿地亘等的谈话,录自鹿地亘著,雪译《鲁迅访问记》,文刊1936年4月27日北平《世界日报》。
这样下去,中国是可以给他们(指国民党/编者)弄完的。
·与冯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