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高手李鸿章 (实体书版)作者:雾满拦江-第4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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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禧太后这一招,堪称精妙无双,深得权力政治之精髓。
主将用曾夫子,人马却用李鸿章的淮军,既不显山不露水地夺走了李鸿章的兵权,又让曾夫子无法用别人的军队干自己的私活——比如说登个基称个帝之类的。
别人的军队,自己用起来不顺手啊!
相信曾夫子在午夜梦回之际,一定也曾这样仰天长叹。
叹息过后,夫子就踏上了剿灭新捻子的艰难征途。
征战之前,先要制订方略,琢磨用什么办法,能够迅速剿灭调皮捣蛋的新捻子。要制订出合适的方略,首先就得研究新捻子的作战特点。
新捻子的行为规律其实很简单,就是满地乱窜、居无定所。
之所以满地乱窜、居无定所,那是因为新捻子与旧捻子没什么区别,都是些龙精虎猛、牛高马大的壮汉,他们是天生的战士,杀人放火时精力充沛,唯独不能干建设性工作,那是最让他们痛苦的劳役。
也就是说,新捻子仍然秉承了传统武人的作风,破坏能力高得怕人,却没有丝毫的建设意识和建设能力。他们不会调配社会资源以创造出更多的财富,他们唯一会的就是把人杀光,把东西抢光,把粮食吃光。没有生产能力,就只能靠了抢劫为生,每抢劫一处,将当地的生产力摧毁殆尽之后,捻子就迅速移师他行,寻找下一个受害者。
总之,捻子的机动性极强,跑得飞快,不太容易追上他们。
精心研究了新捻子的活动规律,接下来是研究新捻子的作战特点。曾国藩经过研究之后,向朝廷递交了他的研究报告,报告称:
吾观贼之长技约有四端:一曰步贼长竿,于枪子如雨之中冒烟冲进;二曰马贼周围包裹速而且匀;三曰善战而不轻试其锋,必待官兵找他,他不先找官兵,得粤匪初战之诀;四曰行走剽疾,时而数日千里,时而旋磨打转。捻之短处亦有三端:一曰全无火器,不善攻坚,只要官吏能守城池,乡民能守堡寨,贼即无粮可掳;二曰夜不扎营,散住村庄,若得善偷营者乘夜劫之,胁从者最易逃溃;三曰辎重妇女骡驴极多,若善战者与之相持而别出奇兵袭其辎重,必大受创。此吾所阅历而得之者。
新捻子无根据地,又缺少犀利火器,不擅长攻城,这就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及时获得补给,获得休整。为解决大军给养,又势必不断掳掠,这就注定了其流动作战的鲜明特点。抓住了这个特点,曾国藩提出了以静制动的解决方案:困捻子于沙河、贾鲁河、黄河并运河四河之间。官兵严守城池,乡勇严守村寨,限制捻子的机动性,让捻子吃没得吃,喝没得喝,越闹越没个气候,直到彻底消亡为止。
方案制订了,剩下的工作就是执行。曾国藩正在紧锣密鼓地忙碌着,忽然间朝廷来了封信,信上说:曾夫子,捻子这种怪物,越早消灭越好,你看咱们这么干如何,把李鸿章也叫上,你们曾李联手,大干一场。还有还有,那个大汉奸丁日昌,其人特别能干,他把英国驻上海公使巴夏礼困在使馆中,饿得终日以泪洗面,还说不出一句抱怨的话来,现在最缺的就是像丁日昌这样能干的汉奸,就让丁日昌出任江苏巡抚吧。请夫子提出你的意见和看法,钦此,谢恩。
看了这封信,曾国藩倒吸了一口冷气,开始绕着屋子踱步思考:啥意思?朝廷这是啥意思?
是不是在试探我?
不!恰恰相反,这不是朝廷在试探我,而是刚刚掌握权力的西太后,这小娘儿们对本老头儿有一种英雄崇拜的情结,她是真的信任我,才和我商量朝廷最关键的人事安排。可如果这事被别人知道了,岂不又是一场轩然大波?
想明白了这层关节之后,曾国藩上疏,称:庙堂之黜陟将帅,赏罚百僚,天子与左右大臣主之,阃外之臣不宜干预……意思是说,太后,你怎么这么缺心眼儿啊,咱们俩的事,可千万不能让别人知道了,拜托。
慈禧见奏,失笑道:夫子这老头儿,真好玩儿,公忠体国呀。
曾夫子与小慈禧之间的这桩秘事,就悄悄压下了,朝中百官暂时不知。但正如曾夫子所顾虑的,此时他的功劳太大,名头太响,朝中不知多少官员,都咬着笔头,苦思冥想,琢磨着给夫子上眼药。
很快,一个叫朱学驾的无名小监察御史,发现了曾夫子战略的漏洞。四河防御,战线如此之长,那新捻子又逃得飞快,迟早也会冲破防线,逃之夭夭。其实朱学驾心里也清楚,所谓四河防御,并不意味着能够一防奏效,而是通过这种方式,消解新捻子的机动优势。你捻子逃了不要紧,我再圈住你就是了,毕竟你没有丝毫生产能力与建设能力,就这样圈住你几次,你就死定了。
但是朱学驾心里想的是,尽管战略如此,但如果我先人一步,指出新捻子迟早会破围而逃,那就证明了我小朱的智慧比他曾国藩更高,以后我就有名望了,更容易混了。
遂上疏,猛烈抨击曾夫子的战略不合时宜,指出新捻子迟早突出重围。并以刻薄的言辞讥笑道:
曾国藩为国家之柱石,黎庶之帡幪,徽烈著于旂常,声华重于山岳,乃以百老勋名,骤损于一旦,在曾国藩一身已觉可惜,揆诸大局所系,正非浅显。
这番话,骂人不带一个脏字,把曾国藩尽情羞辱。这时候慈禧太后开始秀她的政治权术,急忙把朱学驾骂曾夫子的奏折,给夫子送来:夫子你看,有人在骂你,你可要小心点儿哦。
夫子见信,竟夕不能成寐。内忧身世,外忧国事,绕屋彷徨,积泪涨江……
后面的八个字“绕屋彷徨,积泪涨江”,是曾国藩日记中出现频率极高的。总之,可怜曾国藩,圣人不好做,经常被人欺负到终日以泪洗面的程度。
正在积泪涨江,突然接报,调皮的捻子业已突破贾鲁河,冲出官兵的围困,逃之夭夭了。
夫子接报,当场昏倒在地,少顷醒来,立即伏案疾书,奏请开缺,请求办理离休手续。还有,夫子在奏章上要求,请将他的一等侯爵位注销。
夫子不跟你玩儿了,太累。
李鸿章为何制造冤案
曾夫子之所以怒而提交辞呈,并不是因为新捻子突破围困,而是因为他的弟弟曾国荃自打立下攻克南京的大功之后,就成了众矢之的。许多朝臣就想,这个曾国荃,居然连攻克南京这种功劳都敢立,明摆着啊,这铁定是功高震主。朝廷肯定也在找机会砍他脑壳呢,那赶紧趁这机会上前踩一脚吧。
由是曾老九饱受攻讦之苦,有人说他抢走了南京城中堆如小山的金银财宝,还有人干脆栽赃说他是哥老会的头子,是黑社会大佬,理应明正典刑。曾国藩拼了老命跟君臣们吵架,保护弟弟不受伤害。在这种情形下,他实在没心思跟活蹦乱跳的新捻子较劲儿,辞职,老子不干啦!
曾国藩焦头烂额之际,正是李鸿章眉飞色舞之时。他在虹口买下了一家洋人开办的铁厂。而买铁厂的钱的来源,就更是搞笑。当时上海海关有个通事唐国华,因为受贿被逮住,这老唐也不是平凡之人,他居然请出老牌帝国主义者赫德替他说情。洋人的面子不能不卖,可是唐国华犯法的事也不能不追究,嗯,这个事怎么办呢?有了,就狠狠地罚唐国华一笔钱,然后就用这笔钱来买铁厂好了。
这时候上海还发生了一件大事,洋人偷偷地在中国架设了一条电报线。这可不是小事儿,中国这边还没从农业社会转型过来,你洋人就悍然发起了信息战,中国人民可吃不消。于是丁日昌星夜行动,偷偷地把洋人立的电线杆全都给砍了。
洋人很郁闷,就来找丁日昌要求追查。偷砍电线杆的就是丁日昌本人,这案子岂能查明白?后来洋人又要求赔偿,丁日昌断然拒绝:坚决不赔,砍你几根电线杆都要赔,这还有完没完了?
正玩儿得开心之际,朝廷传旨:曾夫子生气了,辞职不干了,就让他再回到两江总督的老位子上去,替前线的淮军征募粮草。李鸿章调任钦差大臣,负责去摆平新捻子。
曾李互调,表明了一件事:朝廷终于意识到,让曾国藩带李鸿章的兵,这个事儿不大妥当。按理来说,这种相互牵制的格局,可以避免曾李坐大,是有利于朝廷权力稳固的。但问题是,曾李二人的忠诚度是可信的,完全没必要玩儿这种小心眼儿。而且李鸿章练出来的兵,曾国藩用着不顺手。顺手的话,就不会发生新捻子突破河防的事件了。
所谓用着不顺手,就是说淮军心里不高兴,不想替曾国藩干活,他们已经习惯于听从李鸿章的号令,把自己的命运前程和李鸿章捆在一起了。当然他们不会公开抗拒曾国藩的命令,但是他们可以让执行的结果大打折扣。他们一定要等到李鸿章出来,才肯卖力干活。
于是,李鸿章欣然走马上任,但开局不利,连吃败仗,先是大将郭松林差点儿被新捻子捉了俘虏,然后是李鸿章交心过命的老兄弟——淮军名将张树珊,于德安府杨家河被新捻子杀掉。
战事艰难,李鸿章所能做的,就是固守曾老夫子的战略思想不动摇,新捻子再凶,终究没有生产能力,没有建设能力,早晚会被困死。关键是,别让新捻子在死前又闹出可怕的大事。
战况胶着,转眼到了同治六年(1867年)正月十五,这时候战场之上发生了一件怪事。
淮军大将刘铭传与湘军名将鲍超,按照事先的计划,于京山县会攻捻子。刘铭传与鲍超商量好了出击时间,但时间未到,刘铭传就已经率淮军赶来了,而且不等鲍超,提前向捻子发起了进攻。结果,刘铭传发现了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虽然昔年他号称淮上第一条好汉,但是很不幸,现在他已经过气了。新捻子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凶猛杀来,迅速合围,眼看刘铭传就要全军覆没。绝望之际,就听喊声大震,势如排山倒海,犹如天崩地裂,捻子登时大乱,却是湘军悍将鲍超及时赶到,杀入重围,拼死力战,其麾下总兵、参将级别的官员就战死七人,终于击退捻子,救了刘铭传。
史家公评,此事错在刘铭传,他提前到达会合地点没错,但他不应该不等鲍超就冒失地向捻子发起进攻。所以,如果追究此事的话,刘铭传需要承担全部责任。
鲍超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欣然自得,认为自己以湘军第一猛将的名头,终于压倒了淮军第一悍将刘铭传。
可万万没想到,这时候曾国藩给李鸿章送来了一封密信,而后李鸿章公然颠倒黑白,不承认刘铭传为争功提前发起进攻,反诬鲍超迟到陷刘铭传于必死之地。而且,最气人的是,李鸿章还瞎掰称,明明是人家刘铭传眼看就要大胜,他鲍超从后面冲来,冲乱了刘铭传的阵脚,所以鲍超必须为此承担全部责任。
这个结果一出来,当时就把鲍超惊呆了。不会吧,李鸿章好歹也是国家重臣,怎么会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呢?
此时的鲍超,置身于淮军之中,感到特别孤单。淮军内部相互袒护,所有人都是刘铭传的好兄弟,是不会有人替鲍超说话的。除了曾国荃。
曾国荃此时和鲍超同在李鸿章旗下听令,他是老湘军,又是曾国藩的亲弟弟。所以受到如此不公之待遇,鲍超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曾国荃。他急忙去找曾国荃说理,万万没料到,曾国荃却正告他:老鲍,你别闹了,这事确实都怪你,人家李鸿章的裁判没错。
你说什么……鲍超万难置信,曾国荃非但不替他说话,反而和淮军一起来踩他。这这这……这是真的吗?这世界究竟怎么了?
鲍超惊诧之下,气得说不出话来,身上所有的旧伤一起发作,当场病倒了。此后的鲍超,因为这件事气得卧病十余年,说不出地可怜。
是啊,到底为什么?李鸿章坑害鲍超,还可以解释为他偏袒淮军刘铭传,可是曾国荃为何也跟着颠倒黑白呢?
冤枉是最好的保护
鲍超被冤,激怒了一个人,他叫薛福成,时在曾国藩幕府。老薛是个凡事较真儿、一定要问个究竟之人,他总觉得,曾李两家联手坑害善良厚道的鲍超,这里边一定有原因,于是他不惜踏破铁鞋,走访各地,寻找刘铭传的幕僚、部属询问事情的原委。
所有人都众口一词:这个事儿,确实是冤枉了人家鲍超。当时刘铭传擅自行动,杀入捻子阵营,不幸遭遇到捻子主力反扑,大败之下,是人家鲍超拼死杀来,救了大家。根本就没有什么鲍超冲乱刘铭传阵脚的事儿。
霆军拯救之功,实不敢忘。这就是亲历京山县大战者的证词。
调研的结论,这是一起十足的冤案,可怜的鲍超,比窦娥还冤。这也是一起争功在先、讳败言胜、以怨报德、嫁祸于人的典型公案。负责处理此案的诸人,都不是东西,刘铭传,小人也;李鸿章,偏袒不公也;曾国荃,脑壳进水量太大,糊涂也;还有一个左宗